第3章

 

「我把房子賣了，支持一下。」

表哥周家俊雖然比我大十歲，為人卻幼稚得很，是村子裡出了名的小混混。

 

他遊手好闲，不思進取，從小到大因為創業敗掉的錢都足夠在南城市區買兩套精裝大平層了。

 

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周家俊不靠譜，是個愛啃老的，可媽媽卻一直將他當成家裡的寶。

 

媽媽年輕時心高氣傲，卻因為外婆的堅持，嫁給了老實巴交的爸爸。

 

爸爸老實本分，賺得不多，媽媽一直覺得自己嫁得不夠好。

 

她在家時總是罵罵咧咧，讓爸爸多打幾份工，改善家裡的情況。

 

從小到大，我幾乎見不到爸爸，因為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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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爸爸積勞成疾，兩年後就去世了。

 

爸爸S後，媽媽很快便交個了男朋友。

 

可那人將爸爸的S亡賠償金騙了個精光，從此消失。

 

從那以後媽媽便表示自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她一門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期待我長大後能夠改變她可悲的人生。

 

但凡我對她的命令做出反抗，她便指責我：

 

「要不是你出生，要喝奶粉，要買尿褲，要讀書，你爸也不會累S！」

 

「現在你爸S了，我還得養著你。」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改嫁了！」

 

可我知道，家裡之所以過得捉襟見肘，完全是因為媽媽將自己存下來的錢全都用來接濟舅舅一家。

 

小時候，表哥要上興趣班，媽媽二話不說給他交學費。

 

表哥喜歡最新款的球鞋，哪怕一雙要兩三千，媽媽也會眼睛不眨給他買。

 

再長大些，表哥因為打架鬥毆被學校勸退，想要自己出去創業，媽媽也拿出自己的棺材本，無條件支持他。

 

因為這件事，爸爸媽媽經常吵架，媽媽卻冥頑不靈：

 

「女兒再好，終歸是被人家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家俊和我是一個姓，我們才是一家人。」

 

「往後我還指望家俊給我養老呢！」

 

周家俊一而再再而三創業，卻次次都失敗。

 

媽媽支持他的錢也全都打了水漂。

 

本以為媽媽被忽悠這麼多次之後能學乖，沒想到她是一點也不長記性。

 

我看著媽媽身後滿滿當當的蛇皮袋，冷笑道：

 

「你既然將所有身家都用來接濟你的好侄子，他怎麼不知道給你安排一個住處？」

 

「周家俊做生意失敗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怎麼還看不明白？」

 

「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媽媽最見不得有人說周家俊的壞話，她朝我翻了個白眼，責備道：

 

「你懂什麼？你表哥雖然做生意總是失敗，可他積攢的全是經驗。」

 

「大器晚成，你不懂嗎？」

 

「再說了，你是我女兒，養我，伺候我，不是應該的嗎？」

 

「我花錢送你上學，讓你好好讀書，你現在會賺錢了，肯定得回報我的。」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把所有錢都給了表哥，現在沒地方住了就想起我了。」

 

「我們宿舍不允許校外人士居住，你去找你的好侄子吧！」

 

說罷我轉身就想離開，沒想到媽媽快步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

 

「以前你讀高中的時候也說宿舍不讓外校人士居住，後來我不也住進去了！」

 

「你先帶我進去，我自己和你們學校領導溝通……」

 

8

 

不說這茬還好，一說我更來氣了。

 

因為媽媽的關系，我在初中沒有任何朋友。

 

好不容易考上高中，過上了寄宿生活，本以為自己終於獲得了自由，沒想到剛開學不久，媽媽便提著大包小包找到了校長，要求和我同住，以此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現在的孩子心浮氣躁，我要是不盯著，她早晚得學壞。」

 

「高中是學習關鍵期，最怕早戀了！」

 

「領導，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打擾其他同學休息。」

 

學校領導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媽媽在校領導面前痛哭流涕。

 

副校長是媽媽娘家那邊的遠房表親，在副校長的幫助下，媽媽如願搬進了我的宿舍。

 

搬進來第一晚，她大鼾的聲音便響徹整個宿舍走廊，同宿舍的人被她吵得睡不著覺。

 

看著同學們責備的眼神，我哀求媽媽回家住，怎料媽媽卻一巴掌拍在我臉上：

 

「別人家的家長，都在校門口租房陪孩子讀書。」

 

「咱家窮，你知不知道我為了親自來照顧你，費了多少心思？」

 

「沈詩雲，你可別不知好歹！」

 

為了讓同宿舍的同學適應自己，媽媽去菜市場買來一大把棉花，給宿舍裡的人每人發了兩團：

 

「阿姨睡覺沉，愛打呼，你們要是覺得吵，就把棉花塞進耳朵裡，這樣就不會被吵到了！」

 

為了盯著我學習，媽媽甚至辭掉了村子裡的工作，帶著鍋碗瓢盆在學校大門口賣麻辣燙。

 

我每天結束完繁重的學習任務，還得幫她賣麻辣燙。

 

不僅如此，她將麻辣燙後廚搬到了我們宿舍。

 

賣麻辣燙的鍋具，調味料佔據了整個宿舍陽臺。

 

舍友們每天承受著各種油煙，苦不堪言。

 

有幾個舍友受不了，向學校舉報媽媽在宿舍裡用明火。

 

沒想到媽媽直接找到那幾位同學，當著所有人的面撒潑打滾：

 

「你們這是要斷了我的活路啊……」

 

「我們的家庭不像你們那麼富有，一分一毫都要靠自己，我住在宿舍也是為了省錢。」

 

「你們這樣舉報我，是要逼S我嗎？」

 

當初擔保媽媽住進宿舍的副校長被媽媽這麼一鬧，裡外不是人。

 

他耐著性子和媽媽溝通，希望媽媽搬走，媽媽卻S活不肯：

 

「再怎麼說，我們可都是親戚。」

 

「你這樣幫著外人欺負我，就不怕回鄉被人指指點點嗎？」

 

校長見媽媽堅持要留下，而我在老師眼裡又是可以衝刺 985 的苗子，一番商量後，校領導給我和媽媽單獨騰出了一間宿舍。

 

因為這件事，高一高二我完全交不到朋友，每天放了學便被抓去賣麻辣燙。

 

整整兩年都要在同學探究的眼神中過活，我幾度抑鬱。

 

高三時，表哥周家俊突發奇想，要去城裡賣炸串，因為缺少人手，他想讓媽媽過去幫忙。

 

媽媽二話不說收拾東西就走了。

 

至此，我才算微微松了一口氣。

 

為了逃離媽媽的掌控，我格外努力，想要考一個離家遠一點的城市。

 

高三換班後，我隔壁座位搬來了一個陽光大男孩，名叫陳嘉禮。

 

他知道我一個女孩子竟想去北方讀大學，很佩服我的勇氣。

 

恰巧他也喜歡北方的風光，我們便約定一起努力，考那邊的大學。

 

因為有很多共同話題，我和陳嘉禮越走越近。

 

整個高三，我們都在一起學習，吃飯，跑步。

 

陳嘉禮很愛笑，每天都會變著法子給我講笑話，逗我開心。

 

他仿佛一道璀璨的陽光，無論何時何地都散發著蓬勃的活力和無盡的開朗。

 

常年沒有朋友，陳嘉禮的出現讓我灰沉沉的世界有了些許光亮。

 

我將每天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記錄在日記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然後鼓勵自己，一定要和他一樣，努力做個陽光開朗的人。

 

我還暗自在日記裡發誓，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和陳嘉禮一起考北方的學校。

 

可我沒想到，那本藏滿我心事的日記，有一天竟會被媽媽看到。

 

9

 

那天我下課回宿舍，見到宿舍門大開著，心裡突然莫名地慌張。

 

等我走進門，恰好對上媽媽那雙譏諷的眼。

 

她捧著我藏在枕頭裡的日記本，嘴角嘖著笑：

 

「我不在的日子，你過得還挺瀟灑！」

 

「你就這麼想離開這個家，離開我嗎？」

 

那天她瘋一般找到陳嘉禮的宿舍，不管我如何哀求，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一字一句地將我的日記念給大家聽：

 

「今天我又和陳嘉禮一起解題了，陳嘉禮真厲害，希望以後可以經常一起解題……」

 

「今天我和陳嘉禮一起去食堂吃飯，原來他不喜歡吃青椒呀，我要去拿個小本子好好記下……」

 

「今天陳嘉禮請假了，聽同學說他好像感冒了，下課我一定要去問候一下……」

 

她自顧自念著，完全不管我理會我的感受。

 

仿佛我的一切與她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她需要的隻是一個會讀書，會幫襯家裡的機器人。

 

我跪倒在地，近乎崩潰地阻止她：

 

「媽……不要再念了……」

 

「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怎料她揚起手，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不要臉的東西！」

 

「我要是不給你來點狠的，你真當我管不了你了！」

 

說罷她徑直走向陳嘉禮，語氣強硬：

 

「你就是陳嘉禮吧。」

 

「我警告你，我女兒可是考大學的好苗子，你不要來勾引她！」

 

「要是我以後再看到你們走在一起，我就打斷她的腿！」

 

為了防止我談戀愛，媽媽住在學校宿舍，每天下了課掐著秒表盯著我。

 

但凡晚回宿舍半分鍾，她都會要我交代出這半分鍾到底花在哪裡了！

 

如今我好不容易逃脫媽媽的控制，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成為媽媽手中沒有任何感情的傀儡。

 

念及此，我二話不說，直接攔下一輛出租車：

 

「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你不用再來找我了。」

 

「你既然將所有錢都給了侄子，那麼就讓你侄子收留你吧！」

 

我沒有理會媽媽的掙扎，強行將她和她的蛇皮袋塞進了出租車。

 

媽媽在車上罵罵咧咧，我飛快塞給司機一百塊錢，讓他將媽媽送去火車站。

 

沒想到，當晚媽媽又折返回來。

 

她拎著蛇皮袋，爬上了學校對面的辦公樓，坐在高樓護欄外嚷嚷著：

 

「讓沈詩雲出來，她要是不讓我和她一起住，我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

 

10

 

學校領導擔心媽媽的安危，也擔心這件事會對學校造成影響，連忙將我喊了過去。

 

我看著站在高樓護欄外戰戰兢兢的媽媽，突然回想起上一世，我也是這樣被媽媽SS按在高樓之外的。

 

媽媽見我直勾勾盯著她，卻不說話，張嘴就罵：

 

「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是真是想要把我逼S嗎？」

 

「我不就想著沒地方住，和你擠一擠，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呢？」

 

「我養你這麼大，供你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你伺候我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我突然感覺好疲憊。

 

喉嚨處好像被棉花緊緊塞住，無法喘息。

 

我看了一眼樓下的消防員，他們已經在地面上鋪好了充氣墊，有兩個消防員已經朝著我們的方向靠近。

 

媽媽還在自顧自地控述著我的罪行，我知道，若是這次被她鬧成，往後我將永無寧日。

 

念及此，我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勾了勾唇：

 

「媽，你是不是以為將事情鬧大，我就會像以前一樣服軟？」

 

「你毫無限度地控制欲，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

 

「如果你一定要這麼逼我，那我們幹脆一起去S就好。」

 

說罷，我當著媽媽的面，橫跨護欄，來到媽媽身邊，伸出手狠狠抓著媽媽的手臂。

 

護欄外過分危險，媽媽被我的動作一驚，連忙掙脫我的束縛，用雙手SS抱住身前的護欄：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瘋啦？」

 

我一隻手扶著護欄，一隻手朝她伸了出去，冷喝道：

 

「媽，你不是不想活了嗎？」

 

「正好，我也不想活了！」

 

「被你這麼逼迫，活著也挺沒意思！」

 

「不如今天我們娘倆就這麼跳下去，下了陰曹地府，也好做個伴！」

 

媽媽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驚恐：

 

「你胡說八道什麼……瘋了……都瘋了！」

 

她被我的氣勢嚇到了，整個人有些無措。

 

我緊咬著後槽牙，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道：

 

「如果不想S，就不要用這樣的伎倆來強迫我向你低頭。」

 

「媽，我現在連S都不怕，你能奈我何？」

 

「要是你再來我學校要S要活，我保證，下一次，我絕對拉著你一起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