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起長大的同學告訴我，媽媽自那天開始便經常當著街坊鄰居的面咒罵我。

「沈詩雲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現在連家都不要了！」

 

「一個不要臉的賠錢貨，不回來我還省錢了，最好在外面被車撞S！」

 

「這樣我還能得到點賠償金！」

 

我靜靜聽著那些近乎惡毒的詛咒，內心毫無波瀾。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便知道，媽媽就對我很不滿意。

 

上一世為了得到她的認可，我拼盡全力起早貪黑學習，就想用一個好成績，換取她一張笑臉。

 

到頭來卻被她害得墜樓而亡。

 

這一世，我不想再慣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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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承認，這世上是有不愛孩子的父母的。

 

既然她不願擁抱我，我便自己擁抱自己。

 

整個暑假期間，我一刻不停歇地工作。

 

縣城的工資足以讓我還上學的學費，但為了讓自己上學時不那麼奔波，我還是在開學的時候申請了助學貸款。

 

助學貸款審批下來那日，媽媽拎著一蛇皮袋的衣服，衝進了我的宿舍！

 

5

 

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同宿舍的人為了給我慶生，一起買了個蛋糕。

 

我原本?雙手合十，給自己許了個永遠自由，永遠快樂的生日願望，豈料一睜開眼，便對上媽媽那張?滿是譏諷的臉。

 

那一刻，我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不安的情緒如同一株瘋狂生長的藤蔓，緊緊纏繞著我，企圖將我淹沒。

 

「媽……媽……」

 

恐懼讓我喉嚨發緊，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極其微弱。

 

話音剛落，媽媽丟下肩上的蛇皮袋，猛地朝我衝過來：

 

「好啊，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去村支書那裡查你的檔案，還不知道你居然跑到這裡來了！」

 

「沈詩雲，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你現在本事大了，都敢離家出走了是吧！」

 

她不管不顧朝我衝了過來，SS拽住我的頭發向後扯，咒罵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宿舍裡的同學見到這一幕，臉色都變了。

 

尖銳的疼痛從頭皮處如電流般迅速傳遍全身，讓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我努力用手扶住桌角，趁媽媽不留神，直接打掉了她的手：

 

「你養我？」

 

「就因為你養我，所以就能篡改我的志願嗎？」

 

「媽，我是一個人，不是你養的貓狗！」

 

「請你學會尊重我！」

 

聽到我的話，同學們全都愣住了。

 

很快，有舍友站出來為我說話：

 

「阿姨，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可篡改志願這本來就是不對的。」

 

「更何況，今天是詩雲的生日，你不能這麼對她！」

 

本以為這樣媽媽就會有所收斂，可我們終究低估了一個農村女人想要完全掌控自己女兒的欲望。

 

媽媽狠狠瞪了那位同學一眼，聲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怒氣：

 

「生日？」

 

「你們的生日就是你們母親的受難日，你們居然還有臉在這裡慶祝！」

 

說罷她直接抓起同學們為我準備的生日蛋糕，當著我的面將它掀翻在地：

 

「吃吃吃！」

 

「沈詩雲，我看你就是因為和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待在一起，才會變得這麼不聽話！」

 

「走，我現在就讓你們老師給你調宿舍。」

 

「你不許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免得被帶壞了！」

 

舍友們聽到這話，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氛。

 

我攥緊拳頭，朝著媽媽嘶吼道：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她們沒有帶壞我。」

 

「我和他們在一起，很自由，很開心！」

 

舍友們見我難過，連忙站出來安慰我。

 

宿舍長性格比較直接，她將我SS護在身後，對著媽媽冷笑道；

 

「我們好心好意給詩雲過生日，怎麼就是帶壞她？」

 

「阿姨，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女兒需要什麼嗎？」

 

「我們隻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間慶祝一下生日，難道不行嗎？」

 

媽媽朝著宿舍長翻了個白眼，嗤笑道：

 

「朋友？」

 

「小小年紀需要什麼朋友？」

 

「你們喊我一聲阿姨，那麼我就是你們的長輩。」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樣沒規沒矩的學生，你們自己喜歡亂花錢是你們的事，別來禍害我們家詩雲。」

 

宿舍長貝齒緊咬著下唇，身子因為憤怒微微顫抖著。

 

看得出來，她正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場景，我太過熟悉了。

 

從我小學開始，媽媽便天天叮囑我：

 

「你去學校是學習的，不是去交朋友的。」

 

「你隻有考第一，媽媽以後才能享福，懂嗎？」

 

那時我還小，不明所以，隻能傻傻答應媽媽。

 

上了初中後，我漸漸意識到，媽媽這種極度想要控制我的行為是不對的。

 

從那以後，我便背著媽媽偷偷在學校交了幾個好朋友。

 

怎料這件事卻被媽媽知道了，她二話不說將我反鎖在家，用細長的軟竹條狠狠抽了我一頓：

 

「讓你不聽話，媽媽不是說過嗎？朋友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你這個年紀，讀書為主，你不懂嗎？」

 

我痛苦難過，也曾反抗過，卻沒有任何用處。

 

媽媽依舊我行我素。

 

後來有一次月考，我因為發燒沒考好，從年級第一，掉到了年級第二。

 

那位和我有往來的女同學恰好比我多了三分，成功拿下了年級第一。

 

媽媽竟偷偷調查到那女孩的家庭住址，直接將她堵在門口，當著我的面將女孩送給我的發卡丟進了下水道：

 

「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千年老二還想和我女兒做朋友？」

 

「我看你就是想要和我女兒爭第一，才會假裝和她做朋友，影響她學習！」

 

那件事傳開之後，整個初中再也沒人敢和我做朋友。

 

媽媽得意洋洋向別人炫耀：

 

「我家孩子從小就愛學習，在學校也不會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可省心了！」

 

在媽媽眼裡，我就像是一臺任由她操控的機器，我就應該沒有朋友，沒有情緒，做任何事都要以她為中心。

 

永遠聽她的話，任她擺布。

 

她不知道，那次之後，我被全校同學當成了怪物，承受了整整三年的白眼。

 

而今，她又想故技重施，掌控我的人生。

 

我從宿舍長身後走了出來，望向媽媽，語氣堅定道：

 

「不是所有的人，都擔得起長輩這兩個字。」

 

「有的長輩受人尊重，有的長輩令人不齒！」

 

話音剛落，媽媽猛地抬起腳，狠狠地踹向面前的桌子。

 

「你現在翅膀硬了，學會教訓長輩了，是吧！」

 

「我命令你，立刻和我回去！」

 

我看著被砸碎在地的蛋糕，和灑落一地的零食袋子， 心裡滿是絕望。

 

曾經我以為好言相勸可以改變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如今看來，那些所謂的希望，不過是泡影。

 

我紅著眼，抓起了方才被媽媽踹倒在地的桌子，狠狠朝著門框方向砸了過去：

 

「你是不是以為隻有你會發瘋？」

 

「既然你不想讓我好過，那我們就同歸於盡吧！」

 

6

 

我用盡全力，那張塑料桌子被砸在門框上，散成了兩半。

 

媽媽鐵青著臉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你竟敢打我？」

 

大約是我平時看上去太好拿捏了，突然之間發狂讓媽媽整個人都叫囂起來：

 

「你竟然敢打我！」

 

我氣得渾身顫抖，說話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這難道不是你逼我的嗎？」

 

「我好好和你說話，你聽過嗎？」

 

媽媽見狀，二話不說朝我撲過來，想要強行將我帶走。

 

舍友見狀連忙拿出手機報了警。

 

我們被帶到警察局，警察問清楚事情原委，看了媽媽一眼，忍不出蹙著眉頭：

 

「雖然你是孩子的親媽，可是也不能這麼任性妄為什麼都不說就孩子帶走啊。」

 

媽媽怒了：

 

「她是我生的，我帶走她有什麼不對嗎？」

 

警察嘆了口氣，解釋道：

 

「雖然你是孩子的監護人，可是你的孩子現在已經滿十八歲了。」

 

「你要尊重孩子的個人意願，她現在是成年人了，你這樣違背她的想法強行把她帶走，屬於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是違法的。」

 

在警察叔叔的調和下，媽媽終於答應不將我帶走。

 

剛走出警局，媽媽便冷喝道：

 

「不要以為警察幫著你，你就高枕無憂了。」

 

「我是你親媽，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你永遠別想擺脫我！」

 

我一步一步走向她，態度堅決：

 

「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

 

「這個書，我必須讀。」

 

「並且我不會去讀師範，我喜歡服裝設計，你不要幹涉我。」

 

「否則，咱們就一拍兩散吧！」

 

媽媽滿臉憤怒，轉身就走。

 

本以為她回去之後會消停一段時間，沒想到村裡的親戚告訴我，媽媽挨家挨戶去宣傳：

 

「沈詩雲上了大學就忘本了，現在都敢對我動手了，往後還得了。」

 

「這種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才不要。」

 

七大姑八大姨聽到後，為她憤憤不平，接二連三給我打電話：

 

「詩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母女哪有隔夜仇，你趕緊打個電話和你媽媽道歉！」

 

「你媽媽也是為你好，你怎麼能對自己的親媽動手呢？」

 

「雖然你媽媽也有不對的地方，但是吃虧是福，你也不能這麼計較。」

 

這是媽媽慣用的脊梁，以前我在家但凡反抗一下，親戚們便會輪番上陣，仗著長輩的身份教訓我：

 

「你媽媽這些年沒有再婚，養你已經很辛苦了，你不能這麼不懂事。」

 

「要不是她，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沒事也整幺蛾子，好好聽話！」

 

上一世，正是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給媽媽出主意，她才能夠順利拿到我的考試網賬號和密碼，偷偷更改我的志願：

 

「我就說嘛，女孩子去大城市有什麼用？」

 

「在小城鎮教教書挺好的，以後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婚後還能幫著照顧家裡。」

 

「這要是去得遠了，往後要回來一趟都難。」

 

他們一而再再而三打來電話，嚴重影響到我的學習。

 

後來在一個陽光晴朗的午後，我拿出手機，將這些人的號碼全都拉黑了。

 

就這樣，我終於在大學度過了尚算清靜的一年。

 

我認認真真上課，下了課便去附近的奶茶店幫人家搖奶茶，賺生活費。

 

因為成績優異，第一年我成功拿到了學院的獎學金，解決了學費問題。

 

臨近寒假，朋友們都回家準備過年，隻有我申請留宿。

 

舍友們知道我的家庭情況，也沒當面揭露我的難處，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年後給我帶家裡的特產。

 

我笑著應下，隻是沒想到舍友們剛離開，媽媽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將我攔在了校門口：

 

「沈詩雲，雖然你不孝，但我是你媽，你養著我也是應該的。」

 

「我聽你朋友說你寒假打工賺錢了，剛好我前兩天把家裡的房子賣了，以後我就住你們宿舍吧！」

 

7

 

那一刻，我整個腦子都空白了。

 

我看著她身後滿滿一蛇皮袋的鍋碗瓢盆，滿滿的窒息感湧了上來。

 

「你表哥年後要做生意，差點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