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友是最年輕的天體物理學家，也是知名的戀愛腦。

 

他的微信裡，有一個名叫【愛因斯坦】的備注。

 

全校人都調侃：「大佬，愛因斯坦和你女朋友，你選哪個？」

 

他緊牽我的手，溫柔微笑：「事業和愛情相比，我永遠選擇我的女友。」

 

直到那晚，我看到了他和愛因斯坦的聊天窗口——

 

【就像愛因斯坦之於天體物理學，你之於我，也萬分重要。】

 

【小笨蛋，等你考來這裡，我做你的導師。】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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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大秋季開學這天，天體物理系樓下人滿為患。

 

所有人都想看看，鄭暮招進來的那個研究生到底什麼來頭。

 

【臥槽，號稱從不招生的鄭大佬，居然破天荒地招了生？】

 

【開山弟子，還是獨苗苗，這待遇不得起飛啊！】

 

【不過話說回來，鄭教授是個純愛戰神，搞不好是給咱們師母找了個陪聊。】

 

【對啊，上次我還看到師母挽著他的手，說他的辦公室裡太冷清，一點人味都沒有.......】

 

【青梅竹馬的一對天才，豈是你我凡人能夠羨慕的！】

 

學生們聊著聊著，話題就從研究生的身上，扯到了我和鄭暮這裡。

 

我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

 

背地裡，卻偷偷將鄭暮給的求婚戒指，往指根挪了挪。

 

像三九寒天喝了一口暖燙燙的茶，捂得心脈都松活地發熱。

 

的確，青梅竹馬數十年，我們從「別人家的孩子」，一路成了大家口中「別人家的情侶」。

 

畢業後，鄭暮選擇了持續深耕天體物理學，成了 S 大最年輕的教授。

 

而我則研究生物醫藥，在他的邀請下，一同進入高校任職。

 

【第十年，感激一切， 我的身邊仍然是你。】

 

我記得，入職那天陽光很好。

 

鄭暮從最遠的天體物理教學樓跑來，送上鮮花，一把將我抱緊懷裡。

 

他的那條朋友圈，也成為了「經典永流傳」的戀愛腦素材。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

 

「鶴鶴，你怎麼不去樹下站著？這裡很曬的。」

 

眼前，白襯衣被舉到我的頭頂。

 

鄭暮從周邊的驚呼聲中走來，像一束瑩潤潔白的亮光。

 

他親昵地牽住我：「研究生已經去報道了，我先送你回家。」

 

我躲在鄭暮後，感受他身後的陰翳與涼爽。

 

是的，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他微信中，那個名叫【愛因斯坦】的備注。

 

【2】

 

「小鄭老師，我已經辦好材料啦！」

 

走出沒幾步，我就看到了鄭暮新招的那個女孩。

 

我看過她的資料，名叫崔懷玉，隻比我小五歲，滿眼都寫著活潑爽朗。

 

她說很抱歉，開學來得太匆忙，沒給我帶什麼禮物。

 

我忙擺手：「不用，你能好好研究天體物理，就是給我們最大的禮物了。」

 

「師母真的好溫柔呀！不像我，毛毛躁躁的，總是被女生們嫌棄。」

 

鄭暮將我護在懷中：「行了，你師母臉皮薄，別逗她啊......」

 

他說要送我回家，讓崔懷玉一個人去熟悉環境。

 

崔懷玉癟著嘴：「好吧，鄭老師又換上了經典的戀愛腦皮膚，我自己去就是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們之間的關系，有種超乎我意料的熟稔。

 

當晚，回到家，鄭暮將我送上臥室的大床。

 

「鶴鶴，這都第十四年了。」

 

「你還是那麼美.......」

 

還是像往常那樣，事中，他體貼地關照著我的情緒，事後也會為我清理身體。

 

「我也去洗個澡，等我。」

 

做完全部清理後，他飛快地裹著浴巾離開，把剛解鎖的手機放在了床頭。

 

十四年來，基於充沛的信任和愛，我從沒查過鄭暮的崗。

 

可現在，心跳快到崩潰，幾乎要從口腔裡蹦出去。　

 

我取過鄭暮的手機，發現一秒前，那邊發來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小暮哥哥，別啰嗦啦，我都記住了！】

 

【小貓生氣.jpg】

 

恍如被狠而重的刀子剌了一記。

 

看清屏幕後，我的瞳孔重重一顫。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

 

這個聊天框的備注，是我再熟悉不過的——

 

【愛因斯坦】。

 

【3】

 

臥室裡，連空氣裡都蒸騰著曖昧的熱度。

 

我坐在一團棉被裡，卻克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手指再往上翻翻，還能看到三個月前他們的聊天內容。

 

崔懷玉向他埋怨：【小暮哥哥，你怎麼給我備注個這玩意啊。】

 

【我要換，我要換，我要換！】

 

幾秒後，她的埋怨與不滿就被哄好了。

 

【就像愛因斯坦之於天體物理學，你對於我來說，也萬分重要。】

 

【所以才會那樣給你備注的。】

 

【還有.......小笨蛋，等你考來 S 大，我做你的導師。】

 

此刻，我的嘴唇，我的肩膀，甚至我的全身，都在過度的震驚中顫抖。

 

如同掉下冰窟的不幸者，連呼吸都停滯了。

 

我記得很清楚。

 

就在不久前，全校人都因為鄭暮的這個備注調侃過他。

 

即使是 P 大最年輕有為的教授，也必須面臨學術先驅 VS 女朋友的選擇。

 

「鄭大佬，愛因斯坦和你女朋友，你選哪個啊？」

 

當時，鄭暮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他緊牽我的手，笑得溫柔沉靜：「這還用說？」

 

「事業和愛情相比，我永遠選擇我的女友。」

 

憑借這番發言，鄭暮還在學校論壇一戰成名，成了 S 大知名的戀愛腦教授。

 

那時，我就靠在鄭暮身邊，悄悄把半邊臉藏起，不敢讓人看到我紅透的面色。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快樂得就像過完了一生似的。

 

可如今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聊天框裡，鄭暮會向崔懷玉介紹項目的最新進度，對方也向他傾訴宿舍裡的煩惱。

 

他們會分享京城的晚霞和夕陽，會在睡前給對方選安眠的歌曲。

 

就連鄭暮的表情包，也全被可愛的小貓小狗填滿。

 

全是崔懷玉發給他，他又好好保存下來的。

 

終於，痛苦的氣味從每個毛孔裡滲出來，像焦油似的覆蓋了我的全身。

 

十四年的青梅竹馬，四年的相愛相守。

 

我甚至不明白。

 

我和鄭暮之間，究竟還剩下些什麼？

 

【4】

 

「鶴鶴，你現在有空嗎！」

 

浴室裡，鄭暮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他伸出一隻手：「幫我把手機遞過來，我回個消息。」

 

我顫抖著熄滅屏幕，將手機給他。

 

不多時，就聽到裡頭傳來了低低地笑聲。

 

我赫然想起，原來之前很多次，鄭暮盯著手機無意識的淺笑，都是在和崔懷玉聊天。

 

被我問起，還說是在看他的大學群聊。

 

甚至煞有介事地把手機舉到我面前，給我看那些搞笑的對話......

 

我無助地抓緊被角。

 

片刻後，鄭暮鑽了進來，貼緊我的身體。

 

我沉默許久：「鄭暮，我有件事想問你。」

 

「嗯，你說。」

 

「你和今天招進來的那個研究生，到底是什麼關系？」

 

鄭暮的動作一滯，將我抱進懷裡。

 

「哎喲，我家鶴鶴這是吃醋了嗎。」

 

「我就猜到你會這樣想，因為你看到崔懷玉的時候，都沒能第一眼認出她來......」

 

緊接著，他笑起來：「你別想太多了，我怎麼會喜歡上自己資助過的貧困生呢。」

 

「還記得嗎？崔懷玉，她就是那個女孩啊。」

 

這一秒。

 

我渾身上下的熱量，似乎都隨著過往的回憶，逸散在了黑夜裡。

 

【5】

 

大學時，舍友們不是沒勸過我。

 

要注意鄭暮資助的那個貧困女孩。

 

「蘭鶴，雖然鄭暮對你溫柔得沒話說，但難保人心易變。」

 

「畢竟有句老話說得好，竹馬敵不過天降。」

 

那時，我自己也資助了一名學生。

 

我很清楚，資助人和被資助者之間沒必要走得太近。

 

但鄭暮向我保證：「蘭鶴，我隻是擔心她的心理健康而已。」

 

「你想想，咱們風雨同舟，十幾年都深愛彼此，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每次鄭暮向我認錯，或者有求於我時，總是露出這樣委屈的神情。

 

瑩潤的水光蓋在眼角，讓人不忍心拒絕他的提議。

 

「蘭鶴，過來點，我想抱著你睡......」

 

此刻，小夜燈一關。

 

鄭暮將我攬在懷中，整個身體都貼了上來。

 

從前，我最喜歡這樣親密的擁抱。

 

現在，卻隻覺得一陣陣泛起惡心。

 

等鄭暮睡熟後，我撥開他的手，去了一趟他的書房。

 

果不其然。

 

在他書櫃裡那個隱秘的夾層中，找到了崔懷玉寄來的信件。

 

剛開始，兩個人還是以資助關系正常交流。

 

到了後來，語氣逐漸變得曖昧。

 

鄭暮對她的稱呼，也從【崔同學】，變成了【小笨蛋】。

 

我顫抖著拆開最後一封信。

 

裡頭有崔懷玉隨信附上的，她大學時期的成績單。

 

看清那個數字後，我的瞳孔逐漸放大。

 

平均績點，3.07。

 

她的物理學相關科目，甚至三年來都沒有及格過......

 

這根本不是一個能通過 S 大研究生復試的成績。

 

這天深夜，我快速收拾好行李，離開了家，打算去同事那兒對付幾晚。

 

思緒絞成了一團亂麻。

 

現在，我已經沒法再看到鄭暮的那張臉了。

 

【6】

 

「鶴鶴，你怎麼突然就離開我們的家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第二天一早，鄭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啞著嗓子質問他：「鄭暮，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和崔懷玉，究竟是什麼關系？」

 

電話那頭突然噤聲。

 

鄭暮的喘息很重，像是斟酌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鄭暮，或許我該換種方式問你，崔懷玉她是通過正當渠道入學的嗎？」

 

我吞下哽咽：「為了和她在一起，你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每年的全國研究生考試，都有數百萬學生參與。

 

很多人認真復習了一整年，都得不到一個錄取的結果。

 

而這個機會，卻被他輕而易舉地『送』給了崔懷玉。

 

許久後，鄭暮終於開了口。

 

「你昨晚看了我的手機，是嗎？」

 

十四年來，我從沒在他的嘴中，聽到過那樣冷淡的聲音。

 

「你不應該隨便動我的私人物品，我和崔懷玉的關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隻是把她當成小孩，處處關心照顧而已。」

 

「林蘭鶴，你別太敏感了。」

 

罪魁禍首，反倒責怪我不該察覺真相。

 

實在太可笑了。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則學校論壇的推送。

 

【臥槽！我拍到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昨天早晨，鄭老師他居然攬著崔懷玉的肩膀，和她一起進了研究室！】

 

【7】

 

S 大論壇徹底炸了。

 

可惜，那張照片拍得很模糊，除了鄭暮常穿的白色襯衣外，看不出其他特徵。

 

不多時，就被管理員以【造謠誹謗】的原因，從首頁刪除。

 

即便如此，帖子還是在校園裡引起了不小反響。

 

教研室裡，另一位老師安慰我：「林老師，別太難過。」

 

「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一樣，到了最後，隻剩下一地雞毛。」

 

「我倒覺得，你不如趁現在，考慮一下之前出國交流的那個項目，別再拒絕這麼好的機會了。」

 

心髒疼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像是咽下了一把利刃，直直戳進了內腹。

 

我點點頭。

 

是了。

 

幾個月前，因為意外受傷，我拒絕了學院裡的交流項目。

 

醫院裡，鄭暮也一再阻攔，說我現在身體不好，我們又即將訂婚，不該跑去那麼遠的地方。

 

仔細想來，這不是第一次了。

 

四年前，我本來有機會留在英國的大學，繼續攻讀生物醫藥博士。

 

鄭暮仍舊以我身體不好，不適合留在海外的原因，邀請我回國任教。

 

他滿眼傷感地看著我：「鶴鶴，我不想和你分開。」

 

「你留在海外，我日夜都會擔心你在那裡過得好不好，是否平安健康.......長此以往，我真的會得焦慮症的。」

 

應他的請求回國後，我因為興趣使然，創建了一個名為【懶鶴】的生物科普賬號，想做著玩玩。

 

最後也在鄭暮的強烈要求下，放置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