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區樓道裡每天都充斥著濃鬱的劣質香水味。

 

我患有輕微哮喘，每次從樓道經過時都隻能捂住口鼻。

 

沒過幾天，鄰居卻找上了門。

 

「是不是你在樓道裡噴香水的？

 

「就因為你這破香水，我的呼吸道感染了，你必須賠錢！」

 

鄰居拿著厚厚一沓病例單子，要求我賠償兩萬塊。

 

而住我對門的始作俑者，卻在聽到動靜後默默關上了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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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前後後花了快兩萬，醫生明確說了，根源就是樓道裡能燻S人的香水。

 

「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能攢點錢買瓶好點的香水嗎？

 

「非要噴這種廉價貨，害人害己。」

 

鄰居林素芬拿著一沓厚厚的病歷單子，衝我大呼小叫。

 

她的嗓子明顯還沒有痊愈，時不時咳嗽幾聲。

 

口腔內噴出的唾沫星子，在樓道裡滿天飛。

 

我被她尖銳的嗓音吵得耳膜傳來陣陣刺痛。

 

也有些不耐煩了。

 

「林阿姨，咱們這層樓一共四戶，你憑什麼就認定是我噴的香水？

 

「你有問過其他家了嗎？還是就逮著我一個人問？」

 

我一直都有輕微哮喘，根本碰不了有刺激性氣味的東西。

 

我噴香水，那不是自尋S路嗎？

 

我剛想繼續開口解釋，就被林素芬打斷了話。

 

她靠在牆上，睨了我一眼。

 

「別裝了，整棟樓就住了你一個年輕小姑娘，也就你平日裡喜歡收拾打扮。

 

「難不成還是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阿姨們噴的？

 

「那我們豈不是成老妖婆了？」

 

林素芬動作誇張地揮動著胳膊，罵起人來都繪聲繪色。

 

就在這時，對門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

 

我偏頭看去，才發現住對門的李紅梅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她躲在沒有一絲光線的門縫裡，眼神裡透著陣陣寒氣。

 

視線交織的一瞬間，我不禁有些後背發涼。

 

但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林素芬抓住了胳膊。

 

「就是因為你這破香水，我才會呼吸系統感染，這個錢你必須賠！

 

「看在鄰裡鄰居的份上，我隻讓你賠醫藥費，沒讓你賠精神損失費，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林素芬的力氣很大，掐得我胳膊一陣生疼。

 

隻幾秒鍾，口鼻間一股強烈的窒息感便撲面而來。

 

我心裡暗叫不妙，下意識想去摸兜裡的藥。

 

忍不住朝她厲聲呵斥：「林阿姨，你松開我！」

 

2

 

可能是看我臉色白了不少，林素芬訕訕地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你小小年紀還學會訛人了？

 

「我可沒有打你，我是來找你講道理的，你不要裝無辜。」

 

林素芬整個人都變得局促起來。

 

看向我時，眼神裡透露著幾分擔心和歉意。

 

做了兩個多月鄰居，我心裡很清楚，林素芬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她這次也是因為樓道裡的劣質香水生了場大病，才想著來找鄰居討個說法。

 

可是，林素芬為什麼會精準地找到我頭上呢？

 

我倒吸了好幾口涼氣，才逐漸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一邊拍著胸口順氣，一邊繼續解釋。

 

「林阿姨，我從小就有哮喘，從來沒有用過香水。

 

「我這幾天經過樓道也都是捂著口鼻的，你仔細想想，我如果哮喘發作了，可能會比你的情況要嚴重得多。」

 

說著，我還從衣兜裡掏出了專門治哮喘的藥。

 

「林阿姨，你覺得我會是那個噴香水的人嗎？」

 

林素芬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些，顯然是被我說動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單子，底氣有些不足。

 

「那你住進來兩個月了，我怎麼沒見你哮喘發作過？」

 

說話間，她的視線緩緩向下移，落在我手中的藥瓶上。

 

語氣裡帶著幾分質疑。

 

「況且我從來沒見過有哮喘的人，也不認識什麼治哮喘的藥。

 

「小姑娘，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林素芬湊了過來，用略帶審視的眼神SS盯著我。

 

仿佛隻要我露出一絲破綻，她就能馬上宣判我的罪行。

 

我強壓住心底不斷翻滾的怒意，耐心解釋。

 

「林阿姨，我隻是輕微哮喘，如果天天發作的話，早就嗝屁了。

 

「我也犯不著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自己沒有哮喘。」

 

一想到這些年哮喘帶來的痛苦和難堪，我的眼眶泛起一絲熱意。

 

我再開口時，語氣都有些哽咽了。

 

「林阿姨，反正你無論信不信，我都沒有用過香水。

 

「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吧。」

 

林素芬眼見踢到了一塊鋼板，語氣也舒緩了下來。

 

她向我走近了些，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何，阿姨也不想懷疑你的。

 

「可香水味就是在我們這層樓有，那肯定就是我們這幾戶的問題了啊。

 

「301 是獨居的王大爺，他都八十多了，總不會是他吧？」

 

我默認般點了點頭。

 

王大爺腿腳不便，出門都隻能拄拐杖。

 

每次從他身邊經過時，他身上的臭氣都能直衝我的天靈蓋。

 

噴香水的人，肯定不會是他。

 

我和林素芬對視一眼，都默契地將王大爺排除在外。

 

然後，我們的視線都齊刷刷看向了對門。

 

「會不會是她？」

 

3

 

從林素芬來找我算賬開始，對門就留了一條門縫沒關。

 

李紅梅透過那條門縫，全程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我笑了笑，朝躲在門縫後面的李紅梅招了招手。

 

「李阿姨，你剛才看熱鬧也看夠了吧？

 

「要不要出來聊聊？」

 

林素芬也卷起袖子，叉腰面向她。

 

「紅梅，你出來。

 

「昨天你跟我說是小何噴的香水，出來咱們三個人當面對質！」

 

林素芬說話時中氣十足，像極了一個主持正義的法官。

 

我瞬間心裡明白了個大概。

 

李紅梅這是想栽贓嫁禍，推卸責任啊！

 

老小區樓道的光線很暗，李紅梅躲在暗處，我隻能隱約看到她那雙渾濁的眼睛。

 

有些瘆人，讓人止不住打了個寒戰。

 

聽到我和林素芬的話後，李紅梅明顯愣了一下。

 

她也顧不得回答我們的問題，默不作聲地準備關門。

 

好好好，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反倒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李紅梅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林素芬眼疾手快，跨步上前用腳抵住了門縫。

 

「紅梅，你躲什麼？出來說清楚。」

 

林素芬和李紅梅的關系還算不錯，平日裡在樓道遇見也會闲聊幾句。

 

相比較下來，我和她們幾乎是沒有任何交情。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也逐漸沒了譜。

 

如果她倆聯合起來，一口咬定是我噴的香水，那該如何是好？

 

樓道裡又沒有監控，我又該如何自證？

 

李紅梅關不上門，有些急了眼，裝腔作勢地大聲嚷嚷著。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昨天跟你說的也隻是我的猜測而已。

 

「我鍋裡還燉著肉，沒時間跟你們掰扯！」

 

她铆足了勁，使勁推門，卻怎麼也關不上。

 

林素芬恨鐵不成鋼地啐了她一口。

 

「李紅梅，你昨天可是跟我說肯定是小何噴的。

 

「現在隻是叫你出來做個證，當面說清楚，你怎麼還扭捏起來了？」

 

兩人在門口來回拉扯著，誰也不肯讓誰。

 

看到這場景，我心裡頓時松了口氣。

 

看來，她們的關系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好。

 

我把藥揣回了衣兜，勉強扯出一抹笑迎了上去，加入戰鬥。

 

「李阿姨，你說是我噴的香水，你應該拿出證據來啊。

 

「空口白話汙蔑我的清白，那我應該找誰說理去？」

 

我一把扯住李紅梅的另一條胳膊，使勁將她往外扯。

 

李紅梅大驚失色，活脫脫像隻不小心跳進魚簍的魚，S命掙扎著。

 

「不關我事，你們別扯上我。

 

「我就不該多操這份心，現在真是平白無故惹了一身騷！」

 

4

 

僵持不下之際，隔壁的王大爺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王大爺面相看起來很兇，兩根眉毛都豎了起來。

 

聲音也冷得讓人害怕。

 

「大清早就在樓道裡鬧，還讓不讓人安安靜靜看新聞了？

 

「李紅梅，你前幾天不是剛從你兒媳婦那裡偷了幾瓶過期的香水嗎？

 

「把香水噴得滿樓道都是，現在還好意思怪別人！」

 

聽到王大爺的話，我們三個人都停下了動作。

 

平日裡我忙著上班，林素芬忙著開店，都沒什麼機會關注鄰居們的動向。

 

可王大爺就不一樣了。

 

他腿腳不方便，一天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家裡。

 

再加上小區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壁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都能聽個清清楚楚。

 

說王大爺是這棟樓的情報中心也不為過。

 

上一秒還瘋狂叫囂的李紅梅，頓時像啞了火的炮仗。

 

她身子僵在原地，臉色變得慘白。

 

「王叔，這種話可不能瞎說啊！

 

「咱們這層樓一共四戶，兩戶都是病號，你說我噴香水，這不就是等於說我謀財害命嗎？

 

「我家沒有香水，你肯定是記錯了。」

 

李紅梅之前並不知道我有哮喘，聞不了香水味。

 

所以在林素芬拿著病歷單子想找出始作俑者時，李紅梅才會想也不想就把髒水潑到我身上。

 

現在事情鬧大了，李紅梅明顯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噴香水這件事，現在就算是打S她，她也不會認的。

 

我趁李紅梅不注意，又用力把她往外扯了些。

 

「李阿姨，咱們去你家看看有沒有香水不就知道了嗎？

 

「如果沒有，我和林阿姨可以馬上向你道歉。」

 

李紅梅的大半個身子被我扯了出來，撞在了林素芬身上。

 

林素芬嫌棄地側了側肩膀，躲開了向她撲來的人。

 

「紅梅，我和小何可都沒得罪過你，你這麼做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李紅梅沒有可以倚靠的東西，瞬間重心不穩，直直向地面砸了過去。

 

下一秒，地面傳來一陣悶響。

 

緊接著，就是李紅梅鬼哭狼嚎的求救聲。

 

「哎喲喲，不甚了了，你們這是想S人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摔殘了你們負得了責嗎？」

 

5

 

李紅梅的吼叫聲響徹在整個樓道。

 

樓上樓下的鄰居紛紛趴在樓梯欄杆上看熱鬧。

 

李紅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可憐兮兮地朝圍觀的鄰居們哭訴。

 

「快來幫幫我啊，這兩個瘋女人要打S我！

 

「大家都做了這麼多年鄰居，她們不清楚，你們難道還不了解我的人品嗎？」

 

樓上樓下的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維護李紅梅。

 

整棟樓的空氣都凝滯住了，透露著些許尷尬。

我清了清嗓子，一把將癱坐在地的李紅梅扯了起來。

 

「李阿姨，我們不是想打你，我們隻是想討個說法。

 

「你就讓我們去你家看一眼，你家如果沒有那款香水，這件事情也就能真相大白了。」

 

這幾天，樓道裡散發的一直都是同一種氣味的香水。

 

氣味很特別，一聞就能辨別出來。

 

我說話時，時刻關注著李紅梅的面部表情。

 

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眼神飄忽不定。

 

但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行，你們不能進我家。

 

「你們今天如果敢進去，我就告你們私闖民宅！」

 

李紅梅像隻護崽的母狼，衝我和林素芬龇著牙。

 

我嘆了口氣，故作妥協地開口。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隻能報警，叫警察進你家查看，這樣總行了吧？」

 

林素芬站在一旁，認同般點了點頭。

 

「小何說得沒錯，我們報警處理！」

 

聽到「報警」兩個字，李紅梅瞬間臉色大變。

 

她猩紅著眼睛瞪著我，朝我怒吼著。

 

「你又沒有因為香水生病，這件事關你屁事啊？

 

「再敢多管闲事，我撕爛你的嘴！」

 

我的確沒有因為香水而哮喘發作。

 

可是，李紅梅噴在樓道裡的香水實在是太多了。

 

甚至已經到了影響公眾生活的程度。

 

我這幾天時刻都在擔心，沒準哪天回家就會因為樓道裡的香水而哮喘發作。

 

我不由分說，直接拿起手機準備報警。

 

就在這時，李紅梅張牙舞爪地朝我衝了過來。

 

6

 

她的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瓶香水。

 

我還沒反應過來，李紅梅就舉起香水，朝我臉上狂噴。

 

「讓你說我的香水有問題！

 

「我今天倒要看看，聞了我的香水你是不是真的會S？」

 

香水噴頭對準我的那一瞬間，我大腦有過幾秒的停機。

 

這個香水如果真的噴在了我臉上，我會不會哮喘發作？

 

關鍵時刻，林素芬擋在了我面前。

 

她一抬腿，直接把李紅梅手裡的香水瓶子踢飛了出去。

 

順帶在李紅梅身上踹了一腳。

 

「李紅梅，這香水果然是你的！」

 

李紅梅捂著被踢的小腿，並沒有張口反駁。

 

她縮在原地，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像是在盤算什麼壞主意。

 

還沒等我和林素芬追究，李紅梅直接翻了個白眼，朝地面栽去。

 

頓時，樓道裡鬧成了一團。

 

報警的報警，叫救護車的叫救護車。

 

就連腿腳不便的王大爺，也拄著拐杖湊了上來。

 

「這李紅梅真暈了啊？

 

「平常扛兩袋大米上樓都不帶喘氣的，今天怎麼一推就倒了？」

 

王大爺用拐杖推了推李紅梅。

 

李紅梅就像S了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瞧李紅梅面色紅潤有光澤的模樣，也不像是會虛弱暈倒的人。

 

我沒有吱聲，隻靜靜等著救護車來。

 

十多分鍾後，眾人像抬豬般將李紅梅抬上了救護車。

 

我和林素芬作為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也隻能跟了過去。

 

救護車上，昏迷不醒的李紅梅都SS抓住我的衣角，生怕我跑了。

 

我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卻怎麼也掰不開。

 

我不禁冷笑了一聲：「李阿姨暈倒了力氣還這麼大，真是身強體健啊！」

 

聽到我的話，李紅梅緊閉的眼皮顫動了幾下，手也不自覺地松開了些。

 

呵呵，昏迷了還能聽懂人話。

 

真是S裝！

 

醫生和我對視一眼，差點繃不住笑出聲。

 

倒是林素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念叨著。

 

「我隻是想找她說清楚，可沒想鬧出人命啊。

 

「聽說李紅梅有心髒病，早知道剛才跟她說話就委婉一點了。」

 

難怪李紅梅能說暈倒就暈倒，看來是有點經驗在身上的。

 

我安撫般拍了拍林素芬的手背。

 

「林阿姨，你就放心吧。

 

「李阿姨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來負責。」

 

7

 

我暗暗朝林素芬使了個眼色。

 

隻可惜，她沒看懂，依舊急得直抓頭發。

 

到醫院後，醫生沒有馬上把李紅梅推進搶救室。

 

隻借口說搶救室沒空位，讓我們先排隊。

 

就這樣，李紅梅被推進了普通病房。

 

我沒有跟著進去，和醫生在病房外簡單交談了幾句。

 

醫生隻有一個要求，李紅梅鬧歸鬧，但不能妨礙醫護人員的工作，不能浪費醫療資源。

 

我笑著點了點頭：「醫生你放心，我這就把她從病房推出來。」

 

我邁著輕快的步子回了病房。

 

正準備推門進去，就發現林素芬正守著病床邊抹眼淚。

 

「為了兩萬塊錢鬧成現在這樣，真是不值當啊。

 

「李紅梅，你說你做錯了事低頭認個錯就那麼難嗎？

 

「你可不要出事啊，你醒過來，醫藥費我不要你賠了總行了吧？」

 

林素芬愧疚的模樣，倒是把躺在病床上裝S的李紅梅看爽了。

 

李紅梅縮在被窩的腳，都開心地翹了起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