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花糕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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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出去了一趟,怎的弄成這個樣子?」


 


恰好,此時的林肆前來請安。


 


她看到林肆手上的傷痕,心下了然又是秦肖雪在作妖了。


 


「肆兒,你去年已然落榜,你祖父當年一次便中了探花,你還想著幾次呢?」


 


林肆面上染上了羞愧:


 


「母親放心,兒子今年一定會中的。」


 


林母一掌拍在了梨花木桌上,語氣哀其不爭:


 


「你那手都成這樣了,如何能提筆寫字?又如何作詩成文?肆兒,你究竟還要做出多少的蠢事來才知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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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南的這幾年,你縱容肖雪做盡了荒唐之事,如今還動到我的頭上來了?居然還牽連到了你!」


 


林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倘若是這樣,這等禍水,也不必再留在府裡了。」


 


林肆大驚,正欲開口,我搶先一步跪了下來。


 


「夫人息怒,這不關秦小姐的事情,是奴婢出門的時候莽撞了些,撞到了蒸籠才導致手受傷的,不過是偶遇了少爺,少爺出手相助才被奴婢所連累。」


 


「夫人萬萬莫要動怒,同少爺母子離心吶。」


 


林家二人的臉色同時緩和了下來。


 


林肆需要一個背鍋的,護住秦肖雪。


 


而林母則是需要一個臺階。


 


她清楚自己兒子的秉性,強行拆散他跟秦肖雪,隻會讓她徹底失去這個兒子,這就是秦肖雪能在林府待了多年的原因。


 


可她也需要震懾一下林肆,便借著這個由頭發火。


 


而我,現在跳出來攬了罪責。


 


大家的目的,便都達到了。


 


最後,林母不痛不痒地說了我幾句,便叫我退下養傷。


 


回到房間,我看著慘不忍睹的手。


 


忍住沒有敷藥,任由灼熱感鑽心的痛。


 


沒關系,阿娘同阿妹,誰都比我痛。


 


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大門被狠狠踹開。


 


我站起身來,對上了秦肖雪憤恨的眼神。


 


她命兩個丫鬟鉗制住了我,一腳狠狠踹在我的小腹上。


 


我驚恐地看著她:


 


「秦小姐,你這是做甚?」


 


秦肖雪側頭看我,笑的好生俏皮:


 


「你這個賤人,還真是有些狐媚術在身上的,讓我林哥哥幫你擋災,你算個什麼東西?」


 


我的衣服被撕開,尖刀狠狠刺在了我背後那朵鈴蘭上。


 


鮮血沾染,更顯妖豔。


 


我像一攤爛泥般被丟在了地上,秦肖雪蹲下,擎住了我的下颌。


 


她另一隻手的手指不斷在我面上遊離,尖利的指甲一用力,我的眼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劃痕。


 


「怎麼辦呢?就是看不慣你這雙眼睛呢。」


 


她狠狠地撇開了我的臉,命丫鬟剜下我的眼珠。


 


我拼命求饒。


 


「秦小姐不要啊,奴婢隻是想來給夫人做糕,並不敢生別的心思。」


 


「求你了,放過我……」


 


尖刀堪堪停在眼球一釐米的地方。


 


壓住我的丫鬟被一股外力踹了出去。


 


「你們都在幹什麼?!」


 


林肆站在門外並未進來。


 


月光下,他的面色不似以前的柔和。


 


06


 


秦肖雪被他的神情刺痛了,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肆。


 


「林哥哥,你居然為了一個賤婢,用這種眼神看我?」


 


她幾欲瘋狂,把所有的憤怒都傾瀉在了我的身上:


 


「你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我!你說過,我是你今生唯一摯愛的女子,你怎麼可以用這種眼神看我!」


 


聽著林肆說的話,卻是看向我的。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S人。


 


她要的是溫柔、是眷意、是林肆滿心滿眼都是她。


 


而今為了我,林肆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絲責怪同失望。


 


秦肖雪瘋了,直直地舉著尖刀朝我衝過來。


 


林肆終於踏入了門檻,直接鉗制住了她癲狂的身形。


 


「雪兒,你到底在鬧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是在府裡,母親從江南回來了!你都不知收斂一些?你到底還要讓她多麼厭棄你才行?」


 


林肆是聰明人,自然聽得懂林夫人話語中的敲打。


 


他那邊正在為這番話發愁呢,秦肖雪這邊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林肆現在,煩透了。


 


秦肖雪不服氣地看著他:「姨母這個時辰在佛堂,不到深夜是不會出來的,她如何會聽得見?」


 


「聽不見你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了嗎?」


 


兩人之間,第一次發生了爭吵。


 


林肆訝異她今日的憤怒,氣得面色發青:「你究竟還要惹出多少事端來,你究竟能不能體會到我有多為難!」


 


秦肖雪愣住了,隨後悽慘一笑。


 


「我惹事?我讓你為難了?」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


 


「是啊,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事端,我從琅琊老家過來尋你,就是你最大的為難。」


 


「可你最大的事端會在幼時就不顧性命地把你從深潭裡救上來,事後發了一個多月的高燒,落下了一生無法治愈的咳疾,你的一句此生不相離,我便求情母親退了員外家的婚事,一心等著你,家道中落後,員外之子有心娶我入門,我偏偏放著員外夫人不做,跋山涉水地從琅琊走到都城,無名無分地陪伴你多年。姨母不喜我,不願承認我,我不顧世人的恥笑也要同你站在一起。」


 


「如此這般,我當初感染時疾的時候就該S在外面,總好過心心念念想著你,以為走到了家,卻是一場惘然。」


 


秦肖雪慘然一下,將貼身的同心結取下來交還給了林肆。


 


隨即捂著臉跑了出去。


 


林肆呆呆地看著手心中的同心結,不知作何反應。


 


我不作聲,露出了鮮血淋漓的後背。


 


那朵鈴蘭花,好似在黑夜裡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林肆握著鈴蘭,一步一步地朝我走過來。


 


直到外面傳來驚呼:


 


「不好了!秦小姐落水了!」


 


林肆的腳步頓了下來,如夢初醒般向外跑去。


 


07


 


那晚,秦肖雪鬧出了好大的動靜。


 


最後逼得生性怕水的林肆親自跳了下去。


 


饒是這樣,她都不願上岸。


 


兩人在水中痴纏許久,最後相擁啜泣。


 


這場鬧劇,一直到後半夜才算完。


 


林夫人知道後大怒,但這次在水中似乎喚起了林肆的記憶,他對秦肖雪,護得更緊了。


 


二人稱病,接連一個月,連每日的問安都不曾再去。


 


我在一旁默默伺候著林夫人用花糕,一邊聽她哀嘆家門不幸。


 


從那以後,我也甚少再見到林肆。


 


聽說他書房也不去了,日日守在秦肖雪的床前。


 


直到秦肖雪的身子好了個徹底。


 


他帶著她又去莊子上散心半月,才回來。


 


這晚,我正在研究新的糕點。


 


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聲音,我沒有回頭。


 


卻在暗中,把肩膀的衣衫往下拉了一截。


 


那朵鈴蘭恰到好處的露了出來。


 


大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我佯裝不察。


 


直到冷風灌進來,我一個激靈,才面露惶恐地回頭。


 


執手站在門外的林肆,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我驚恐地拉起衣衫,匆匆地低下了頭。


 


林肆走了進來,試探性地喚了我一聲:「終南山的鈴蘭姑娘?」


 


你終於,記起來了呀。


 


08


 


其實在我未及笄之前,曾來過一次都城。


 


不過是離城內幾十裡外的終南山上。


 


阿娘要尋一味香料添在花糕裡,那種香料,隻有這個地方才有。


 


我是在山上瘋跑的時候遇到林肆的。


 


那個時候的肖秦雪剛到都城不久,她還未學會攻心,瘋狂的佔有欲讓林肆覺得窒息。


 


可他不忍傷害對方,隻得每日放棄讀書的時間,策馬來終南山散心。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悶悶地揪著一朵鈴蘭。


 


將其四分五裂後,頹喪的丟棄,又伸手去拿帶的幹糧。


 


我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制止他。


 


「這鈴蘭花的汁子是有毒的,你還未淨手就敢入口?」


 


他嚇了一跳,靜靜地聽著我給他講解。


 


末了,他真摯地朝我道謝。


 


「想不到這花看著聖潔無比,居然有毒。」


 


我把他帶去了阿娘臨時搭建的茅草屋,讓他淨手,還給他吃花糕。


 


我同阿娘在山中待了小半個月,林肆日日都來。


 


我每次都會遞給ẗū́ₑ他熱氣騰騰的花糕,同他講這山裡的香料有何不妥,樹枝鉤破了我的衣服,露出了背後我貪玩讓阿娘用胭脂給我繪的鈴蘭花。


 


林肆靜靜感嘆:「這世上所有的女子,竟不都是自憐自哀,強訴委屈之人。」


 


他愣神的時候,不小心滑到了山坡之下。


 


我情急之下拉住了她,背後那朵被磨得鮮血淋漓。


 


後來,阿娘惦記著被鄰居照看的小妹,也唯恐我再受傷,就帶著我回去了。


 


林肆堅持了一個月,再也尋不到我後便沒有再去。


 


那些封存在林肆記憶裡最快意的日子,在今晚被喚起。


 


我抬起眼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林肆關上門,滅了紅燭。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了我背後的鈴蘭花上。


 


林肆近乎是痴迷的,對著那朵花虔誠地吻了上去。


 


柳姑娘沒騙我。


 


她的東西,隻要男子稍加動心,他們便再也不能自持。


 


清晨,林肆對著床上那抹豔紅,想要把我擁入懷中。


 


我輕輕的推搡開,自顧自地穿上了衣衫。


 


「秦小姐還在等少爺,少爺還是快去吧。」


 


「奴婢要準備給夫人做糕了。」


 


09


 


林肆拂袖而去後,再也沒有單獨在我面前出現過。


 


印在我眼裡的,是他同秦肖雪的綿綿情意。


 


他似乎,對秦肖雪更好了。


 


逐漸,秦肖雪忘了之前的事情,不再招惹我的她,也開始在我面前頻繁使著小動作。


 


直到林夫人去寺廟祈福不在府裡的那晚,一個馬夫偷偷摸進了我的房間。


 


「小美人兒,這府裡的小姐把你賞給我了。」


 


「明日我就帶你回鄉下成親,咱們生個十個八個的!」


 


「今日,你男人就先讓你嘗嘗女子真正的滋味……」


 


他露出腥臭難忍的黃牙,朝我撲過來。


 


我奮起反抗,力氣卻始終不敵男子。


 


直到我的衣衫被撕裂,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心裡默默數著數。


 


果然,大門被一腳踹開。


 


等我睜開眼,那馬夫已經奄奄一息。


 


林肆的臉上沾著鮮血,仿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他是讀書人,從未如此暴戾過。


 


他喘著粗氣,雙眼猩紅的SS盯著我:「為什麼拒絕我?你若跟了我,還有誰敢欺辱你?」


 


我抄起一把尖刀抵在了咽喉處:


 


「少爺舊時於我,不過是一場意外的邂逅,縱然是你我二人最肆意的一段時光,可終究也是回不去了。」


 


「少爺那晚於我,不過是情不自禁的錯誤,您心心念念的事秦小姐,阻擋他人幸福之事,我雖身份卑微,卻也不願做。」


 


「既人人欺我,那便來世再見。」


 


林肆驚恐地看著我吧尖刀插進了咽喉,終於想起前來阻止。


 


「武玥,你究竟想幹什麼!?」


 


10


 


我好像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夢境裡。


 


夢裡有阿娘,還有阿妹。


 


我同阿妹像從前一樣,蹲在熱氣騰騰的蒸籠旁,滿眼期待地看著阿娘。


 


阿娘一邊罵著我們兩個貪吃鬼,一邊笑眯眯地遞上兩塊剛蒸好的糕。


 


「阿娘!阿妹!」


 


我大叫著醒來,對上了林夫人探究的眼神。


 


我自知失言,斂了眼神靜靜地低著頭。


 


良久,林夫人開口。


 


「你究竟是誰?」


 


11


 


「你是說,浣娘是你娘?那個白白淨淨,雖有些痴傻,卻有禮有節地給我倒上一杯花茶的小丫頭是你阿妹?」


 


「她們……都是因為秦肖雪而S?」


 


 我刻意隱去了林肆的角色,講述了阿娘同阿妹慘S的故事。


 


我曾跟著私塾遊學一月未歸家,回去的時候阿娘同我說我們遇上了一個貴人。


 


那個貴人就是林夫人。


 


她去鄉下散心同僕人失散,是阿娘帶她回到了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