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裏的金燈藤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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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我出聲打斷他:「臣妾臉疼。」


 


慕容琛挑眉看了我一眼,轉而道:「中宮言行無狀,衝撞聖駕,禁足一月,期間內宮事務全權交由純妃處置。」


 


純妃,我想起天門關一役,她的父兄滿門榮耀,而薛皓隻有一具冰涼的屍體。


 


姜婉書離開後,慕容琛取了藥膏給我擦臉,末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輕笑道:「朕還以為你會要朕廢了皇後。」


 


我垂眸:「臣妾受得住。」


 


慕容琛語氣試探:「思姈難道不想做朕的皇後,與朕生同衾,S同穴?」


 


我掩下眼底的情緒,軟聲道:「天下間恐怕沒有不想與自己的夫君情長到老的女子,皇上願與臣妾白頭到老嗎?」


 


慕容琛又笑了,吻上我的額頭,「當然,這世間女子唯思姈與朕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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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笑了笑,「那便夠了,姜家是文官清流之首,皇後是姜相的女兒,皇上還是多多安撫為好。」


 


慕容琛指尖在我耳垂流連,漸漸下滑,聲音也低下去,帶了幾分旖旎:「你受委屈了,朕會好好補償你。」


 


我面上乖巧,慕容琛眸色暗了暗,探手來解我的衣衫。


 


春和的聲音便在此時從殿外傳來,「皇上,娘娘該沐藥浴了,太醫囑咐不能誤了時辰。」


 


慕容琛頓了頓,目光幽深地盯著我,半晌深吸了一口氣道:「好,那朕先回,晚上再來看你。」


 


他走後,我召春和進來,贊道:「你做得很好,皇上讓你時時陪著我,可你要明白,隻要我一句話,有的是人可以替代你。」


 


春和恭恭敬敬:「奴婢自然唯娘娘馬首是瞻。」


 


我微微一笑:「很好,皇後在儲秀宮受辱一事傳出去了嗎?」


 


春和點頭,「即使不傳,娘娘掌權之事也引起後宮諸多嫔妃不滿,娘娘恐怕樹敵無數了。」


 


我渾不在意地鑽進浴桶裡,任由溫熱的水淹沒我整個人。


 


4


 


我藥浴過後宮人們東西還沒收拾完,一趟趟地折騰。


 


我幹脆到御花園轉了轉,果不其然,遇到了慕容琛的妃嫔們。


 


皇後受辱禁足是一個信號,告知她們連皇後都奈何不得我,她們當然坐不住,要來瞧瞧我這麼個二嫁婦是何等人物。


 


「淑妃妹妹果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難怪能在這春色滿園裡一枝獨秀呢。隻是可惜再美豔的花,種的人多了,也就不值錢。」


 


她這話說得難聽,周圍的嫔妃也在暗暗取笑。


 


我隻看著新開的姚黃牡丹懶洋洋道:「春和,將這些姚黃挑些好的送去皇後那裡,免得她禁足苦悶。」


 


那挑釁我的嫔妃仍不S心,恨恨咬牙道:「皇後娘娘向來恪守宮規,不知娘娘究竟是如何冒犯妹妹,我們聽去也好警醒些。」


 


我這才抬眼看她,她身邊圍著三五個嫔妃,可敢再度開口的隻有她一人。


 


「你是誰?本宮不記得自己有個姐姐。」


 


那人翻了個白眼,「本宮是芳菲țű̂⁷閣的純妃,出身鎮遠將軍府,育有一子,入宮也比你早,自然當得起你一聲姐姐。」


 


我淡淡一笑,「你過來。」


 


純妃遲疑了片刻才挪了幾步,嘴裡還不停:「你這是何意,本宮……」


 


啪的一聲,純妃被我一巴掌扇偏了臉,頓時怒目圓睜:「你放肆!」


 


她抬手就要打回來,被春和制止,隻能不甘不願地跪在我面前。


 


我用帕子抹去手上沾染的脂粉,然後又將帕子丟在她身上,「與我論姐妹,你還不夠格。你不是問我皇後如何冒犯,這就是答案。」


 


我施施然離去,在拐角處看到一張頗為熟悉的面孔,我想起來在永陽侯府也見過他。


 


當夜慕容琛來到我宮中時就發現了宮女鬼鬼祟祟藏起來的紙錢。


 


慕容琛眸色深深,似乎在等我一個解釋。


 


我一張張撿起散落的紙錢,將下午發生的事告知了他,「臣妾疏忽。」


 


慕容琛唇畔微動,輕飄飄吐出幾個字:「宮女,杖斃。」


 


「至於純妃,德行有虧降為美人,禁足半年,皇子送去太後宮中教養。」


 


宮人退出去後,慕容琛沉聲道:「滿意嗎?」


 


我不緊不慢地收起紙錢,「多謝皇上。」


 


慕容琛將我一把拉過去,禁錮住我的腰澀聲問:「你的藥浴泡完了嗎?」


 


我握著紙錢不肯放,頗為惆悵道:「看到這些東西,我想起了薛皓,今日是他的尾七。」


 


慕容琛低低笑了一聲,神色晦暗不明,「所以呢,難不成你還想為他守孝!」


 


我避而不答,反而提起純妃。


 


「臣妾本來是想如皇上所說忘記一切,可今日純妃說她出身鎮遠將軍府,她說要當我的姐姐。」


 


我看著慕容琛,一字一句道:「鎮遠將軍府啊滿門榮耀,她的父親是天門關一戰的主帥,哥哥也是薛皓的副將。他們都活著回來了,隻有薛皓S了。」


 


「皇上可知,太夫人不止一次提起將軍府,她說若不是我克S薛皓,這無上榮譽便是永陽侯府的。每到此時,我便要在那黑漆漆的祠堂跪上幾天幾夜,連水也喝不上一口。直到她決定將我徹底關在祠堂,此生都不得出。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望著慕容琛:「皇上你說,人與人的命運怎會如此不同?令我生的希望S在了天門關,卻換來了她的一生安穩。我失去一切,而她卻用得到的權勢來壓我。」


 


「我咽不下這口氣。」


 


5


 


慕容琛聽不下去,眼神躲閃。


 


有春和在,我被關在祠堂日日夜夜遭受的折磨,他其實都清楚,隻是戲總要做足才能掩人耳目。


 


所以他隻能等,等一個機會,才能順理成章地接我入宮。


 


而這期間我的生不如S,他都袖手旁觀。


 


他對我有愧,有情,我便要利用這一點穩穩扎根在這深宮。


 


可我也明白,慕容琛從小爾虞我詐見得多了,我在他面前耍心機隻會適得其反。


 


所以我在他面前將自己的怨恨完全攤開,我不允許純妃仗著薛皓立下的戰功來欺壓我。


 


我要他清楚地明白,至少是他,絕不可以在我面前偏袒純妃,否則我永遠也忘不了她和永陽侯府帶給我的屈辱。


 


我與他對峙著,他最終上前一步將我扯入懷裡,想要給我足夠的安全感,「你已經有朕了,以後朕會護著你,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你。」


 


慕容琛垂眸脈脈地望著我,「可朕也想知道,在你心裡朕與薛皓孰重?」


 


我面無表情地掙開他,當著他的面燒起紙錢,「皇上,他已經S了,S在了我最需要他的時候。」


 


「如今我需要的人,是你。」


 


慕容琛張了張口,我攔住他緩緩道:「皇上你知道我最在乎什麼,容我同他道個別吧,從此以後,我隻有你了。」


 


慕容琛當然明白,我孤苦半生,想要的不過是個能傍終身的依靠。


 


他最終松了口:「明日,朕希望能看到全新的思姈。」


 


火苗舔上我的指尖,我莞爾道:「好。」


 


然而第二日我推說自己病了閉門謝客,一連幾日都將慕容琛拒之門外,他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而在宮內,我開始一張張抄寫佛經。


 


太後下旨要我刺血親抄百遍往生咒,為天門關亡故的將士超度,尤其是我那剛過了尾七的夫君。


 


何時抄完,何時才能出得了儲秀宮。


 


這是變相禁足,可太後授意,前朝又出了學子罷考一事,慕容琛忙得焦頭爛額,自然不會有人告訴他。


 


而我也不會去做那個破壞他們母子情意的人。


 


可天家的母子情,能深厚到哪裡呢,就連永陽侯府這樣的勳貴人家,親情都淡薄得很。


 


慕容琛終究闖了進來,看見我用指尖血在抄往生咒徹底動了怒,怒氣衝衝地一腳踢翻書案。


 


他質問我:「你就這麼放不下薛皓!想為他守孝又守節,是不是!」


 


此事果然成了他心中一根刺。


 


我饒有興味地看著他,一代君王,英明雄武,竟然於情愛之事上犯了蠢。


 


我新寡入宮,千夫所指仍不改志,這點名節誰又在乎。


 


況且他明知,便是為了活著,我都隻會討好他,怎會不識相地屢屢提及前夫呢。


 


我不過是要利用此事在他心裡,更進一步。


 


越是難能可貴,就越是讓人珍惜。


 


我一語不發,春和立刻跪在地上將經書一張張小心翼翼地撿回來,「皇上恕罪,可若這些毀了,我們娘娘還要再抄,否則太後那裡實在無法交代。」


 


慕容琛愣在原地,看見我蒼白的臉色終是喚了太醫來。太醫又給我開了新方子調理身體,委婉地勸說這經書實在是抄不得了。


 


太醫走後,慕容琛給我的指尖上藥,沉聲道:「為何不與朕說?」


 


我默默收回手,「臣妾隻是不想讓皇上為難,太後也是為了您著想。」


 


慕容琛繃著臉看了我半天,憋出一句好得很,拂袖而去。


 


我將所有經書焚盡,和春和在庭院內澆花,宮人已經將金燈藤種在了庭院那株柘樹下。


 


6


 


那日後,太後派人傳話,經書是不用再抄,不過既入了後宮,也該每日前去請安。


 


純妃之子慕容隱被皇上罰著抄了百遍往生咒,太後便不再磋磨我。每日傳我過去也不過是敘話吃茶,就連宮務也漸漸放手讓我掌管。


 


我借著學習宮務的由頭去見了皇後,如太後所願,並未再鬧出紛爭。


 


慕容琛再未出現,反而對後宮嫔妃雨露均沾,平息了不少後宮對我的怨氣。


 


我知道他不隻是聽太後的話,也是在生我的氣。


 


無他,他得到了我的人,對我用心頗深,我卻不信他,自然不甘。


 


而身為帝王,他需要的是絕對的臣服。


 


在春和又一次暗示他在護著我後,我主動戴上他曾為我嫁入永陽侯府時添妝的那副寶石頭面,去見他。


 


半途卻被叫去了太後宮中,頗為意外地見到了當日覬覦這副頭面的小姑子,薛寧。


 


選秀那日她險些被發落,失了入宮的機會,現下倒是搭上了太後這條線。


 


太後喜歡薛寧,要收她入宮,在座的嫔妃們不敢反駁。


 


薛寧面露羞澀,脆生生地應下。


 


太後又看向我,「皇後尚在禁足,冊封薛美人一事就交給淑妃去辦吧。」


 


我乖巧地應是。


 


是夜,慕容琛沉著臉來了儲秀宮,薛寧娉婷婀娜地立在他眼前,他卻眸色深深地盯著我已經換掉的頭飾。


 


戲臺子已經搭了起來,薛寧率先嬌聲開口道:「臣妾從家裡帶了陳年佳釀,配上臣妾親手做的菜餚,皇上可要一品?」


 


慕容琛直直地望著我,晾了薛寧半刻才幽幽道:「好啊,薛美人有心了。」


 


話音落下,慕容琛又晾了薛ťũ̂₈寧半刻。


 


我遲遲不語,直到薛寧挑釁地望過來,我才主動行禮告退,轉身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