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突然聲音一片清明：「沈淮，是我，溫瑜。」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視線落在播放口，又低下身子仔細聽了聽。

 

「我被困在醫院，現在位置在.咳咳，醫院地下倉庫。」

 

「目前生存者，2人。」

 

「我已經出現熱射病中期症狀.體力...不支，如有意外先救.」

 

我的錄音到此戛然而止。

 

沈淮反復聽了幾遍，手搭在眉間靜靜地看向窗外。

 

過了許久，播放器突然響起聲音，刺啦~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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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指揮中心，我獲救了，正在返回，醫院地下倉庫疑似人員存活，請及時搜救。」

 

這是從我頻道裡傳出的聲音，卻不是我的聲音。

 

沈淮瞳孔放大，仔細辨認了幾遍。

 

「秦瑤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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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恢復了寂靜，沈淮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他突然衝了出去，在醫療隊內一個個尋找些什麼，下一個是女生宿舍，後援隊，物資倉庫.

 

「看到溫瑜了嗎？」

 

「你看到溫醫生了嗎？」

 

「看到我太太了嗎？」

 

有個小孩塞著糖果，眨著大眼睛。

 

「哦，你太太剛剛哭著從你宿舍跑出來了。」

 

「不是，那不是。」

 

「你幾個太太？」

 

沈淮急忙解釋，他試圖想起我的特徵，磕磕巴巴地說道：「就一個，我太太很白，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她頭發卷卷的，有個酒窩，經常穿著白大褂的。」

 

小孩的眸子亮了，腦海中快速閃過一個女孩的身影。

 

「見過。」

 

沈淮有些激動地抓著他的肩膀，小孩一臉肯定地繼續說。

 

「S了。」

 

他臉上閃過一瞬的難以置信，雙手止不住發抖。

 

他看了一眼安全區外，又松了口氣。

 

「你這小屁孩，再胡說八道我揍你。」

 

沈淮站起身，身形搖搖晃晃的。

 

「溫瑜可是最年輕最有經驗的外科醫生，她很厲害的，小孩說謊都不打草稿。」

 

高赫急匆匆地從另一邊趕回來，猶豫了三秒。

 

「隊長，你這是怎麼了？」

 

「這小孩說你嫂子S了，這誰家孩子這麼沒教養！」

 

高赫攤開手掌，一顆發黑的結婚戒指看不出形狀，但上面的鑽石是高赫跟著沈淮挑選的，是我名字的字樣。

 

他面帶痛苦地說道：「他說的是真的。」

 

沈淮轉過臉瞪著高赫：「你他媽的也跟著胡鬧？」

 

他奪過戒指，徑直走向門口登記處。

 

他手抖著翻看來往人員登記，所有入住人員都有登記在冊。

 

沈淮翻到了頭，又從頭翻過，一遍又一遍，紙張有些皺了，工作人員才阻攔住他。

 

「人S不能復生，沈隊節哀。」

 

所有人都知道了，作為丈夫的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諷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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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私自開了救援車外出。

 

高赫攔在車前聲嘶力竭制止道：「隊長，你這麼做是違反規定！會受處分的！」

 

「去他媽的規定！我要帶她回來。」

 

「你去也是徒勞，活著的人還要活著啊，沒必要的！」

 

沈淮沙啞道：「什麼叫沒必要！她是我老婆。」

 

他額頭的青筋爆出，平靜的表面上確實藏著洶湧的情緒。

 

腳上的油門踩到了底，汽車巨大的轟鳴聲勸退了高赫。

 

他問詢了高赫我的戒指大概在哪個地方撿到的，他開車到了醫院，又認認真真搜查了一遍。

 

最終地下倉庫門口那具幹屍引起了江淮的注意。

 

這一次，他終於認出了我。

 

我那副醜陋的樣子刺痛了他的眼，江淮垂著眸甩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曾經就從我身邊路過的，在他抱著秦瑤瑤離開的時候。

 

「是你嗎？」

 

他脫下了手套，略帶顫抖將我屍體扶正。

 

「溫……老婆。」

 

「我來遲了，我來接你回家。」

 

他沒來得及穿防護服，高溫將他的雙手瞬間燙掉了皮肉，平滑的皮膚變得發紅，起泡，起皮。

 

沈淮嘶了一聲，盯著那雙潰爛的手。

 

突然就哭了。

 

疼嗎？

 

我抬手放在烈日下，任它再滾燙，我都感受不到了。

 

我接住沈淮的眼淚，恍惚了一瞬。

 

原來你也會為我哭嗎？還是痛哭的呢？

 

我看著他狼狽不堪地將我抱在懷裡，身上的皮膚逐漸潰爛。

 

等高赫帶領救援隊找到沈淮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高赫擔憂說道：「晚回來一點就S外面了。」

 

老師給他檢查完身體後，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熱射病會要命的，長時間在高溫環境，你一顆葡萄糖都不帶，那可是救命的東西。」

 

他眉頭一皺，痛苦地捶著自己的腦袋。

 

「葡萄糖，如果我當時要是把葡萄糖給她，她就不會S，她就不會S了對不對？」

 

那天是沈淮帶隊支援的路上，秦瑤瑤說自己也是醫科生可以幫忙，非要纏著要隨隊。

 

我已經連續在外救援七十二個小時有了熱射病早期症狀，頭暈目眩，手腳開始抽搐，心跳加快呼吸困難。

 

「我申請一瓶葡萄糖。」

 

秦瑤瑤拒絕，她一臉無辜道：「抱歉，我不能給你，這些是留給災民的。」

 

我實在堅持不住，用盡最後的力氣衝她吼道：「給我！」

 

我的怒吼引起了沈淮的注意，他蹙著眉回過頭：「現在是爭風吃醋的時候嗎？吃不了苦滾回家！」

 

我苦澀地咧嘴一笑，幹澀的唇起皮裂開，血瞬間被風幹，如同心S。

 

後來，我支撐不住暈倒。

 

秦瑤瑤也暈了。

 

沈淮將最後一瓶葡萄糖給了她。

 

說辭是：「你是醫生，難道不知道預防嗎？」

 

看啊，沈淮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有那麼多偏心的說法。

 

好似，她是人，我就不是人。

 

所以秦瑤瑤總能篤定，二選一，我必輸無疑。

 

他試圖在人群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沒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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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醒來第一件就是詢問我的屍體。

 

他拔掉了手上的針：「她在哪？」

 

「別發瘋了，沈淮，屍體是不能進入安全區的，這是規定！」

 

高溫S了很多人，空氣中彌漫特殊病毒。

 

防止萬一，屍體會攜帶病菌，禁止進入安全區。

 

「那把她還我，我帶她回家，離開這裡。」

 

江淮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老師，表示自己的決心。

 

畢竟他是救援隊的隊長，在所有救援任務中都有貢獻。

 

最後大家松了口，申請以我的屍體作為研究病毒，展開實驗為理由，暫時留了下來。

 

沈淮日日隔著玻璃來看我。

 

今天是秦瑤瑤陪著他一起。

 

她哭得傷心，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沈淮：「溫姐姐在天上肯定希望你能幸福，以後就讓我替她照顧你吧。」

 

嬌軟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沈淮沒有拒絕，隻是麻木地看著她。

 

「這是我在垃圾桶裡翻到的，隻有你進過我的宿舍。」

 

秦瑤瑤在看到沈淮拿出的東西時，笑容僵了，眼神不受控制閃躲。

 

「你在懷疑我？你都來救我了，我要她的工作證做什麼？」

 

「我沒說這是她的工作證。」

 

沈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隻是冷靜地笑了笑。

 

「別緊張，不重要的東西而已。」

 

秦瑤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驟然松了一口氣，她撥弄著頭發指尖勾著沈淮的領口。

 

「哥哥嚇S我了，像審犯人一樣。」

 

她嬌嗔著說晚上做好吃的沈淮，還刻意提醒她得一套蕾絲睡衣。

 

沈淮點點頭。

 

待她走後，嘴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我的屍體回到基地後，一個小孩攔住了沈淮的去路。

 

他是第一個告訴沈淮我S了的消息。

 

陳宿禮坐在臺階上，突然撲在沈淮懷裡哭。

 

告訴了他那天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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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疏散了醫院所有人。

 

臨時上車時，我聽見了哭聲，一個孩子躲在前臺椅子下。

 

小孩的腳踝，已經開始被燙傷。

 

車上剩下最後一個位置，我留給了他。

 

我跑到地下倉庫時，救援車剛走，他趴在車窗底下想跟我告別，卻發現秦瑤瑤跟我一起躲了進去。

 

後來，隻有她一個人回來。

 

陳宿禮以為沈淮變了心刻意不救我，將我的消息告訴了高赫求他去核實。

 

可屍體他難以分辨誰是我，所以隻帶回了我遺留在倉庫的戒指。

 

沈淮眸子恍惚了一瞬，隨即笑了，笑著笑著便哭了。

 

老師拿著我的屍檢報告，跟他的猜想一樣，我S於他S。

 

「腹部中多刀，大動脈一擊斃命。」

 

「衝著要命去的，按照你的說法她當時已經非常虛弱，也沒有能力反抗了。」

 

沈淮的手支撐不住，渾身軟了下來。

 

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終於崩潰了。

 

是他的忽視，冷漠，縱容，一步一步造就了我的S亡。

 

老師欲言又止，眼神變得犀利質問道：「她身上還有很多擊打傷，跟S亡時間相差幾十個小時，誰幹的。」

 

沈淮愣住了，他回答不上來，他不知道。

 

他對我的生活一無所知，對我遭受的傷害跟痛苦一無所知。

 

老師扇了他一巴掌：「沈淮啊沈淮，你發過誓會讓溫瑜嫁給你再也沒有遺憾的，你做到了嗎？」

 

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沈淮的臉紅了，腦袋卻越發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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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回了宿舍。

 

此刻的秦瑤瑤換上了性感的睡衣，躺在沙發上。

 

「你回來啦。」

 

她笑得眉眼彎彎的，上前摟住沈淮的手臂。

 

沈淮看著她，抬手揉揉她的腦袋。

 

「換個地方。」

 

安全區建在地下深處，道路也非常擁擠。

 

沈淮將她護在身後，盡量讓別人看不到她的臉。

 

兜兜轉轉出了安全區，到了一處墓碑前。

 

是沈淮為我立下的衣冠冢，裡面躺著我的戒指。

 

「跪下，認錯。」

 

秦瑤瑤還沒反應過來，一棒子狠狠砸在她的膝蓋上。

 

她吃痛地跪在地上，我墓碑上的名字驟然放大在她面前，她心虛地向後退了幾步。

 

「這是什麼意思。」

 

沈淮堵在她身後，冷冷地將她腦袋按在地上磕頭。

 

一下又一下，不容拒絕。

 

「放開我，啊啊啊啊，住手！沈淮，你瘋了嗎？」

 

直到她額頭鮮血橫流，沈淮才停下。

 

「我是瘋了，從她S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瘋了！」

 

她的嘴裡被堵著厚厚的紗布，從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沈淮掏出我的屍檢報告單，眼眶發紅，哽咽到一個字都難以言說。

 

他什麼都知道了。

 

秦瑤瑤眼神布滿了驚恐，失望，害怕，努力搖著頭試圖解釋。

 

可她被堵著嘴。

 

沈淮不想聽她解釋，隻想讓她S。

 

秦瑤瑤跪在地上倔強地抬著頭，試圖喚醒沈淮的一絲理智。

 

下一秒迎接她的，是更痛苦的懲罰。

 

她懸空靠在牆上，雙手被長釘穿透，SS按在牆上。

 

滿牆的血。

 

沈淮捏著她的臉：「你去S吧，給她賠罪！你這條爛命本來就該是她的！」

 

「秦瑤瑤，你一點也不冤。」

 

事已至此，秦瑤瑤認了命，反笑出了聲。

 

「多虧了你這個.......幫兇，我S她的時候才格外容易。」

 

「她S的時候，眼睛都閉不上。」

 

「沈淮，你又比我好多少，我們才是同一種人！！」

 

沈淮捂著她的嘴，將汽油倒在她的身上。

 

不用火，讓她釘在牆上，加上汽油灼燒，不過一會便起了熊熊大火。

 

秦瑤瑤的舌頭被沈淮割了，那些咒罵的話也消失在火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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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沒有直接回了安全區。

 

反而回了我們的婚房。

 

他漫無目的在房間走來走去，在衣帽間內取出當初我們一起定的婚紗跟西裝。

 

「這個好看嗎？」

 

「好看。」

 

「這件呢？」

 

「也要好看。」

 

我不滿地嘟囔著：「敷衍。」

 

沈淮走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轉了一圈又一圈。

 

最後肯定地說道：「不是衣服的問題，是你的問題。」

 

「我？」

 

「你穿什麼都好看。」

 

周遭的工作人員都被他逗笑了。

 

那個時候的沈淮，大概是真的愛過我吧。

 

他走到床頭，破天荒地打開了抽屜。

 

裡面安靜躺著離婚協議，送給他最後的自由。

 

沈淮笑了，他將協議丟出窗外，隨風飄走的紙張燃燒成灰燼。

 

「沈淮，你可真行。」

 

「最該S的人，是你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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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回了安全區。

 

因他多次違反規定私自離開安全區，救援隊暫時將他大隊長革職。

 

沈淮到了實驗室，沒有站在玻璃窗外看我。

 

這一次，他把我偷走了。

 

教堂內。

 

沈淮像個虔誠的信徒雙手合十。

 

他身上被灼燒得不像話，換上西裝時，內襯跟皮肉粘連在一起。

 

他卻捂住我的眼睛。

 

「很醜，會嚇到你。」

 

換好衣服後，他笨拙地給我套上婚紗，頭紗。

 

「你果然穿什麼都好看。」

 

他像個虔誠的信徒雙手合十。

 

「願我的新娘來世.隨心，熱烈又自由。」

 

「願我的新娘來世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願我的新娘來世遇良人不遇我。」

 

我們站在禮堂中央，完成了婚禮。

 

熱浪席卷了整個禮堂，沈淮摟著我，一把大火燒盡。

 

「我抱著你，你就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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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的熱氣越來越猛烈。

 

我的靈魂也開始透明，意識逐漸在空中消散。

 

有個聲音一直在哭。

 

「溫瑜，等等我。」

 

男孩跑得很快，哭著鼻子追著前面傲嬌的女孩。

 

男孩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不敢超過，也不敢並列。

 

「沈淮，你再考倒數第一我就不理你了。」

 

那年青春，我暗戀著沈淮。

 

我以為他喜歡的人也是我。

 

直到，他為了秦瑤瑤去了武校，再見面時，他冷漠地告訴我：「別欺負她，別讓我討厭你。」

 

那場暗戀真苦啊。

 

那個男孩又在哭。

 

他又說：「溫瑜，等等我。」

 

我沒有回頭。

 

再見了，沈淮。

 

這輩子太痛了，下輩子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