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燈火休
第1章
「阿意,待我登基,第一道詔書便是封你為後。」
沒承想,我沒等來封後詔書,卻等來了國公府通敵謀反,滿門抄斬的旨意。
民間都贊頌當今皇後----我的堂姐仁慈德善。
為國公府留一絲血脈,賞了我一個進宮的差事。
於是,我在錦鯉池邊,推了她一把,害S了她腹中孩兒。
而她深愛著的裴南衡。
卻在烈焰中對我說:「阿意,欠你的命,朕今日便還給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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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知曉姑娘是貴人,不過那都是昨日的事了。」
我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穿著單薄的囚衣。
細雨絲絲,冷入骨髓。
「多虧了皇後娘娘心善,陛下開恩,否則姑娘如今也是身首異處了。」
身旁的嬤嬤還在低聲說著。
我望向鳳棲宮的方向。
是啊,我的堂姐。
性格溫婉,端莊善良的堂姐。
我倒是想問問她,
為何我家滿門抄斬,她家卻升官晉職,得了輔佐新皇登基的從龍之功?
為何本屬於我的皇後之位,卻成了她與裴南衡的伉儷情深?
「姑娘如今入了宮,就要斷了以前的貴人脾氣。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要有數。」
我麻木地走著,突然身旁的嬤嬤扯了我一把。
我一個踉跄跪在青石板上,還沒來得及感受膝蓋的疼痛,又被一把押在地上。
我跪伏在黏膩的青石板上。
頭頂被陰影覆蓋,聽見老嬤嬤說:
「皇後娘娘萬安。」
我咬唇,沒吭聲。
嬤嬤推了我一下,我被撞的趴在地上。
「大膽賤奴!皇後娘娘鳳駕前,還不行禮!」
這是忍冬的聲音,堂姐的貼身婢女。
小時候我時常纏著她陪我玩翻花繩。
「是知意吧?你我姐妹一場,不必行禮了。」
堂姐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罪臣之後還謝恩!我家娘娘顧念舊情,留你一命,還當自己是國公府小姐呢。」
忍冬冷笑一聲。
江茴輕輕笑了一聲。
「罷了罷了,妹妹剛從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嫡小姐變成這般喪家犬的模樣,想來心裡也是不好受的。日後在宮中還是要收斂些脾氣,畢竟伯父伯母都不在了……」
我猛地抬頭看向她。
江茴一襲宮裝,端坐在轎輦上。
「瞧我,說到妹妹的傷心處了,本宮自然會多照拂你的。」
說話間一陣香味傳來,大紅描金的裙擺在停在我面前。
我的發絲被細雨淋湿,一縷一縷貼在臉上。
「不過……妹妹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皇後儀仗面前也敢直視?」
說罷,精致華貴的鞋履狠狠踩在我的手背上。
我吃痛,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叫出聲。
江茴輕笑,掐著我的下顎,迫使我抬頭看她。
「你倒是骨頭硬,不過在宮裡,骨頭再硬都沒用……好妹妹,日子還長著呢。」
江茴狠狠將我甩開。
忍冬上前遞了帕子,江茴優雅地擦了擦手,旋即像丟垃圾一般丟在我臉上。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走了。
老嬤嬤使勁掐了我一把:「多虧皇後娘娘仁德,還當自己是鳳凰呢,國公府早沒了!」
唇瓣被我咬出血,鐵鏽味在嘴裡蔓延。
2.
嬤嬤領著我到御書房謝恩。
將我領到殿上便退了下去。
我不知跪了多久,眼前出現一抹明黃。
「阿意。」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到我面前。
就是這雙手,寫下了抄家聖旨。
我盯著看了良久,一口咬了上去。
我使了吃奶的勁,男人悶哼一聲。
「江知意,若不是我留你一命,你早就上斷頭臺了!」
「我倒是想S!」
我抬頭看他,眼淚止不住地流。
裴南衡一怔。
「國公府一事,非朕本意。」
「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要怪隻怪江國公站錯了隊,阿意,朝廷紛爭並非你我能夠左右。」
我有些不可置信,裴南衡的話猶如細針一般,將我的心刺了個透。
「那是江府上下幾十條人命!那是我爹娘啊!」
我仿佛被抽幹的全身力氣,跪坐在地上。
裴南衡伸手想扶我。
我偏頭躲開。
「如今你滿意了?你S盡江家上下,為何獨留我一人?不如將我一並S了,徒留後患。」
「阿意,朕會好好待你。等朕穩定朝野,皇後之位,朕必定雙手奉上。」
我不再言語,含著淚水,看向裴南衡身後的黃金交椅。
昔日裴南衡未登基時,他隻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常來我家拜訪。
我與江茴躲在屏風後看他,我紅了臉,堂姐也紅了臉。
爹說裴南衡謙遜有禮,飽讀詩書。
要將我嫁給他,我便滿心歡喜待嫁。
我盼望著及笄,也盼望著他娶我。
我在灑金信箋上寫下他的名字,悄悄喚他裴郎。
我在院中撫琴,他便在樹下為我畫像。
怎麼變了呢?
我想起爹娘被帶走時的驚慌。
想起平時與我要好的丫鬟們哭喊著人頭就落了地。
我娘在獄中賣了所有的首飾,給我換來了一碗白水面條。
我一口一口吃著,隻覺得鹹。
爹摟著我,叫我不要怕,叫我不要恨,讓我好好活,輕松地活。
可爹爹,我怎麼才能不恨。
我哭著,裴南衡的身影逐漸模糊。
3.
我哭得昏S過去。
再醒來時是在裴南衡的龍床上。
「醒了?」
「太醫說你是受了驚嚇又著了涼,沒什麼大礙,日後要好好休養。」
裴南衡坐在床邊。
我不想和他說話,便不開口。
「你在怨朕?」
「朕有苦衷。」
裴南衡輕嘆一聲。
「阿意,你乖乖的,等朕根基穩固,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我轉頭看他,裴南衡眼裡情緒復雜,雅致俊朗的面龐也流露出絲絲疲憊。
「裴南衡,這就是你要的皇位?受人掣肘,身不由己的皇位?」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今一切,權勢也好,情愛也罷,都是你咎由自取。」
「江知意!」
裴南衡被我戳到痛處,聲音帶著怒意。
周身迸發帝王威壓。
我咬著唇瓣,轉頭不再看他。
「阿意,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S了我吧,國公府滅門,我有何顏面獨活於世。」
「你想S?朕不會讓你S。」
裴南衡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我看著明黃的帷帳,無聲流淚。
殿中落針可聞。
不知多久,江茴來了。
人還未到,笑聲倒是先傳了進來。
「妹妹可曾好些了?本宮聽說妹妹暈倒了心裡急得不行,伯父伯母要是在天有知,怕是要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妹妹。」
我從床上坐起,面色蒼白。
「堂姐,我竟不知國公府沒了,你家倒是雞犬升天。平日若非我爹處處照顧你家,你家能在京城站穩腳跟?怪不得你遲遲不嫁,原是等著做裴南衡的皇後。你真當裴南衡是什麼好人,他今日能抄我家,明日便能抄你家!」
「瞧你,真是不懂規矩,皇宮大內哪有直呼貴人名諱的。」
江茴倒也不惱。
「張嬤嬤,你是宮裡的老人了,你來替我教導我這妹妹宮中禮儀。」
「是。」
一個老嬤嬤笑眯眯地走過來。
「你要幹什麼!」
「老奴自然是給姑娘立規矩的,直呼貴人名諱可是大罪,按宮規掌嘴三十。」
我渾身無力,想跑出去找裴南衡,卻被幾個小宮女按在地上。
那宮女下了S力氣,我動彈不得。
嬤嬤也不手軟,隻啪啪幾下我的臉頰便紅腫了,唇邊隱隱流出血絲。
「好了,到底是本宮的妹妹,本宮自然要心疼些。」
江茴走到我面前,戴著黃金護甲的手輕輕撫過我的臉。
「江知意,滋味如何?寄人籬下,不好過吧?」
「你記著,隻要本宮是皇後,你就要匍匐在本宮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冷笑一聲。
「堂姐,我自問待你不薄,你因何對我恨之入骨?」
「我的好妹妹,人的命一早就是注定的,哪來什麼緣由呢?」
江茴笑出了聲。
我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江茴又諷刺了我幾句,見我沒反應,帶著人走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這間寢殿。
瘋了一般將桌椅推倒,花瓶被我砸在地上,整個寢殿一片狼藉。
裴南衡來時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我坐在秀墩上,臉頰高高腫著。
「裴南衡,這便是你挑的好皇後。」
我冷眼看著他。
「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裴南衡緊繃著臉。
太醫院送來了藥。
室內一燈如豆,早有宮人將寢殿打掃了。
裴南衡挑起一點膏藥,輕輕地敷在我臉上。
我看著裴南衡的眉眼,眼底情緒不明。
江茴說得對,隻要她是皇後一天,我在宮裡就不會有好日子。
4.
裴南衡說會給我一個交代,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如今僥幸活著,江茴和裴南衡,我總得弄S一個。
我被安排在了儀元殿的偏殿。
在宮人送來的幾套錦衣華服裡挑了幾件素白的。
聽說裴南衡不過扣了江茴幾個月的月例銀子,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我在宮中無名無分,頂著個罪臣之女的名頭宮人對我也不待見。
裴南衡也不露面。
我每日在御書房附近闲轉,想趁機溜進御書房找國公府一案的卷宗。
沒想到裴南衡先傳喚了我。
「怎麼穿這麼素淨?」
他似乎心情不錯,不過眼下倒是多了些青黑。
「守孝。」我說。
裴南衡的笑容有一瞬僵硬。
他坐在檀木的書案後,朝我伸出手。
我後退一步。
「宮裡的日子可還習慣?」
我看著他不說話。
「你怨朕?」
裴南衡輕輕笑了。
「你可知朝中大多數人都讓朕S了你以絕後患?朕剛登基,不能給你名分……」
「與我何幹?你確實不該留我一命。我爹說,坐黃金椅的人,最不該心軟。」
「是啊,你爹說得對……阿意,我們能否回到以前?你撫琴,我作畫……」
「你早已非我熟知的南衡哥哥,而我也非從前的阿意。你我之間,隔著國公府幾十條人命,隔著我爹娘的命。」
裴南衡輕笑一聲,似是嘲諷。
「罷了,是朕欠你的。」
從這以後,我出入御書房便再無人阻攔。
鳳棲宮內。
江茴把玉如意砸在地上,上好的玉頓時四分五裂。
「賤人!聖上還真是對她情根深種。」
「娘娘不必動氣,您是皇後,對付她就如同踩S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罷了,寫信告訴父親,就說……就說聖上對江知意十分縱容,江知意在宮中出入自由有違禮制。」
「是。」
裴南衡仍然對我有所防範。
我頭上的簪子被一並撤了,每日都要搜身。
相安無事地過了幾月,我沒能在御書房找到國公府卷宗。
裴南衡讓我為他磨墨,我便裝病。
他說我若為他磨墨,就把我娘當初賣掉的長命鎖還給我。
那是我娘為我從寺裡求來的。
娘說:「阿意以後要長命百歲。」
最後她用長命鎖在獄中給我換了一碗長壽面。
娘哭著說:「阿意吃了長壽面就會長命百歲。」
我隻得為他磨墨。
「長命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