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家裡開始籌備我和顧晏城的婚禮，倒也闲不下來。

這天我正在盤算嫁妝，來了個不速之客。

 

白薇薇見到我就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哭成了淚人兒。

 

“林小姐，您去看看顧總吧！”

 

我一個側身，扯過了差點被她抓住的裙角。

 

“林小姐，顧總病的可重了，無論如何都醒不來，夢裡一聲聲地喊著您的名字。”

 

“您去看看他，說不定他就醒來了！”

 

我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並不太想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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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您和顧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您就去看看他吧！”

 

白薇薇又開始鞠躬：

 

“是我奢望了！”

 

“隻要林小姐點頭，我願意隻做顧總的情人，絕不到您面前礙您的眼！”

 

“林小姐，我求求您了！”

 

我剛剛皺眉，身旁一聲冷喝：

 

“保安都是吃幹飯的麼？哪裡的阿貓阿狗都往裡放？”

 

嚯，自從家裡的佣人罵過顧暉是“狗”之後，越來越放得開了。

 

“保安！趕出去！”

 

白薇薇被趕出去後，再沒被放進來過。

 

這本來是件無足輕重的事，可我越想她話裡的意思，越覺得不對勁起來。

 

顧暉生病，喊我的名字？

 

他對我可沒那麼情根深種。

 

再說，他上次說什麼夢見我和他結婚。

 

他莫不是……

 

我重活一次都蹊蹺，也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可，萬一他想起前世了，我的第三步棋，要往哪裡下？

 

24

 

當初我向顧晏城誇口，隻要他與我合作，隻需三步棋，讓他拿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上輩子S的那麼慘，我是絕不可能讓顧暉安穩做他的繼承人的。

 

甚至掌控顧氏集團。

 

我讓人盯著醫院的動靜。

 

顧暉已經醒來，看起來並無異常。

 

顧家也沒有要事發生。

 

顧暉沒有再鬧著要退婚，轉而推遲了他和白薇薇的婚禮。

 

這卻讓我更加不安。

 

顧暉的性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推遲婚期，會不會是因為……

 

他也知道，這日子，快到頭了。

 

我的第三步棋，就下在一個月後的某個夜晚。

 

那個夜晚，顧老爺子悄無聲息地，去世了。

 

25

 

自古以來一個家族的掌舵者去世的那一夜，是最重要的一夜。

 

但在顧暉身上是例外。

 

他並沒有競爭者。

 

上輩子顧老爺子在睡夢中去世，甚至早起時才被佣人發現。

 

顧暉無驚無險，平靜而順利的繼承了整個顧家。

 

但這輩子，有顧晏城。

 

有我。

 

隻要我的第三步棋下得夠好，夠準，踢顧暉出局，並不難。

 

我按計劃準備著一切。

 

與父親促膝長談。

 

與顧晏城一起籌謀。

 

顧家老宅仍舊一切正常。

 

顧暉照常上班下班，白薇薇仍舊哭鬧不停。

 

很快，一個月過去。

 

黑夜降臨時，我給顧暉發了個消息。

 

【半夜十二點，城西梧山公園見。】

 

26

 

我和顧暉其實還是有些美好回憶的。

 

白薇薇出現之前，我的每個生日，顧暉都陪我去放煙花。

 

小時候不知道許願是要心裡默念的，都會大聲說出來。

 

沒幾天，那些想要的東西，就會從顧家送過來。

 

長大了不再說出聲了，顧暉也總能從我朋友嘴裡，打聽到我的喜好。

 

我到梧山公園的時候，他已經在了。

 

隻一眼，我知道我的猜測沒錯。

 

初生牛犢的小顧總，和做過掌權人的顧董，眼神都不一樣。

 

“時雨，我們很多年沒來這裡了。”

 

他望著幽深、一眼看不到底的懸崖。

 

這個時間，自然沒有人放煙花。

 

“我記得那年你從那裡滑下去。”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嚇得哇哇哭。”

 

“還是我拉你上來。”

 

“顧總記性真好。”我笑笑，“我不記得了。”

 

“所以你一回來，就打算遠離我，是嗎？”

 

“不然呢？”我看他一眼，說道，“等著再被你S一次？”

 

顧暉的眉尾挑了一下。

 

聲音低下來：“時雨，是我錯怪你了。”

 

“是白齊。”顧暉最信任的助理。

 

“我後期調查的時候才知道，白薇薇最好的朋友是當年一個項目的受害人。”

 

“知道她假裝跳樓的計劃後，偷換了吊住她的繩索，嫁禍給林家。”

 

“我是信你的，所以沒有及時救她，可她居然真S了……”

 

我並不太想聽。

 

當年事有蹊蹺，不用想都知道。

 

可知道內情又如何呢？

 

不該做的，他早做過了。

 

“就算她因為我勸你先不要和她結婚而跳樓自S，又如何？”我冷冷看著顧暉，“顧暉，是否和她結婚，決定權在你手上。”

 

“你看顧爺爺堅決不同意，自己動搖了，不是嗎？”

 

“卻要因我一句好心的建議，害我家破人亡！”

 

“我以為……”

 

“我不想聽。”

 

初春的夜還是有些冷的。

 

顧暉沉眸看著我，突地笑了笑。

 

“我知道根源在哪裡。”

 

他拽著我往前，在懸崖邊停下。

 

他竟把白薇薇也帶來了。

 

捆著她的手腳，封住她的口舌，吊在懸崖上。

 

白薇薇已然哭紅了雙眼，一見我們，“嗚嗚”叫著，眼淚又掉下來。

 

“騙我的人，該S！”

 

幾乎是眨眼間，顧暉就將吊著白薇薇的繩子割斷。

 

一絲情面不留。

 

27

 

這就是他口口聲聲的真愛。

 

眼前的人恐怕不隻是五年後的顧暉。

 

當年他S我，臉色還透著蒼白。

 

今日他這一推，面不改色。

 

我握緊雙拳。

 

“解氣了嗎？”

 

我移開視線。

 

“時雨，我知道錯了，那些年，我每天都在後悔，我為你……”

 

“閉嘴！”

 

我根本不想多聽他說一個字。

 

顧暉的眸子又沉下去。

 

繼而笑起來。

 

“凌晨兩點，你在等這個時間是嗎？”

 

凌晨兩點，上輩子法醫宣布的，顧老爺子真正去世的時間。

 

“時雨，你以為我沒有林家，你拉上個殘廢的顧晏城，就能贏了？”

 

“我就讓你親眼看看，今天到底誰贏誰輸！”

 

顧暉拽我上車，直奔顧家老宅。

 

剛進顧家老宅大門，顧暉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顧暉接了起來，那頭的人好像是在告訴他，顧老爺子已經去世。

 

顧家和顧氏集團裡的人，都已被顧暉掌控。

 

老宅裡的佣人面色倉皇，見到顧暉都恭恭敬敬。

 

顧老爺子臥房前，密密麻麻，全是人。

 

顧暉的保鏢和打手把顧宅圍得水泄不通。

 

見顧暉來了：“顧總！”

 

誰贏誰輸，一目了然。

 

28

 

顧晏城被兩個保鏢架住。

 

我派給顧晏城的人也被顧暉的人制住。

 

真狼狽。

 

顧暉朝我伸出手：“來吧，我的夫人。”

 

我隻望著他。

 

顧暉將手伸得更近，表情那樣虔誠：

 

“時雨，這輩子，我要你做最幸福的女人。”

 

我掃了眼滿屋子站得密密麻麻的人，轉頭看了眼窗邊的百合。

 

再好不過的機會。

 

我看著顧暉，偏了偏腦袋。

 

贏了嗎？

 

顧暉皺了下眉，環視四周，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老爺子的心腹怎麼不在，發現了？

 

“孽障！”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顧暉不可置信地看拄著拐杖，出現在門口的。

 

顧老爺子。

 

29

 

我的第三步棋，其實並沒有被顧暉的重生打亂。

 

因為我知道，世上大多數人總喜歡以己度人。

 

尤其他如今已經是那麼一個歷經過商場沉浮的掌舵者。

 

在他眼裡，這個夜晚，我必然傾林家之力，幫助顧晏城搶得先機，改顧老爺子的遺囑，推顧晏城上位。

 

他不會想到第二種可能。

 

因為他也迫切地等待這個夜晚，等待他重回頂峰的這一天。

 

可我不會讓他如願的。

 

從一開始，我的第三步棋，就不是什麼奪權。

 

顧老爺子很好，對林家更是非常敬重。

 

既然知道他會在這個夜晚無聲去世，為何不能早做準備？

 

顧暉才重生一個月，可能並不清楚，從大半年前起，顧老爺子每周都會去醫院檢查身體。

 

用的補品也遠比從前。

 

顧老爺子的身體，其實比上輩子健康許多。

 

從一開始，我隻是想讓顧老爺子對顧暉生嫌。

 

第一步棋如此，第二步棋也是如此。

 

第三步棋，是做出各種假象，讓顧暉以為林家要扶持顧晏城，慢慢吞並顧氏。

 

一旦他動手，加上之前顧老爺子對他的種種不滿，放棄他勢在必行。

 

當然，這裡要感謝現在醫學發達。

 

不然，還真不知怎麼做這個局。

 

所以在原本的計劃裡，顧老爺子今晚也是要“假S”一次的。

 

顧暉重生，我唯一多做的一件事，便是約他去梧山公園。

 

如果他在顧家老宅，恐怕一早就看出了不對勁。

 

當然，今天的事，也有顧老爺子的配合。

 

顧老爺子信任顧晏城。

 

顧晏城說顧暉因之前的事想奪得顧家，不妨一試。

 

他也便不妨一試。

 

再見顧暉，是三個月後，拘留所裡。

 

30

 

由春轉夏，天上下雨了。

 

和我S去的那一日極為相似。

 

看守所裡湿冷極了。

 

顧暉瘦了很多，手上帶著手銬，穿著單薄的囚衣，坐在玻璃對面。

 

其實原本不會這麼狼狽。

 

可他重生了，籠絡顧家下屬時手段殘忍。

 

顧老爺子對他失望至極，臨終前都不願見他一面。

 

是的，盡管去了最好的醫院，看了最好的醫生，用了最好的藥，顧老爺子的生命，也隻延長了三個月。

 

看到我坐在對面，顧暉抬頭。

 

眼裡亮起光彩。

 

他隔著玻璃想拉我的手。

 

冰冷的觸感將他的手隔在對面。

 

“時雨，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我沒忍住，又笑出了聲。

 

“時雨，好不容易我們都重生了，這是老天爺給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倒不這麼覺得。”

 

“讓我們都回來，也說不定，是因為有些人太冤。”

 

顧暉眸光又黯淡下去。

 

“顧暉，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在一起那麼久都沒有孩子麼？”

 

顧暉的眼神落在我小腹。

 

“因為我嫁給你的時候，你在顧家根基不穩，需要幫襯。”

 

顧家其他人虎視眈眈，實在不是懷孕的好時機。

 

等到顧暉能夠完全掌握顧氏，再要孩子不遲。

 

我的父親，我的家人，幫了他那麼多。

 

“但其實，我們有過一個孩子的。”

 

顧暉瞳孔猛地一縮。

 

“你SS我時，我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你是嗎？”我離的近些他，抬眸看著他，“我為什麼要給你這樣的人生孩子？”

 

顧暉的臉色一寸寸地灰敗，罕見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顧暉，我還真擔心你沒回來。”

 

“我怕你覺得自己輸得冤！”

 

顧暉震驚地看著我，面上的痛苦蔓延到眼底。

 

我安靜地望著他：

 

“你今天這個下場，是你欠我的。”

 

31

 

雨下得更大了。

 

顧晏城在外面等我。

 

“路滑。”他蹲了下來，“背你。”

 

我趴在他的背上。

 

其實他真的挺瘦的，前陣子才病過一次。

 

可我的確，不太想自己走路。

 

他的背也不太暖，隻有頸窩處能感覺到一絲溫度。

 

但我靠在上面。

 

大約是因為這些日子合作默契，因為他從來不會多問一句“為什麼”。

 

不由自主就掉了幾滴眼淚。

 

他突然嘆了口氣：“你也不是沒人愛。”

 

“有沒有可能，我掙那些錢，就為了你嫁進顧家，你能生活的安穩一些？”

 

我一下從他背上跳下來。

 

“喂, 目的達成，跟我打感情牌了？”

 

“想讓我心軟退步？”

 

“唔……”顧晏城摸了摸鼻子, “被發現了。”

 

32

 

顧晏城掌權那天，將股份都換成了我的名字。

 

按照約定，顧氏集團我們一起管理，股份分我一半。

 

可我似乎看錯他了。

 

他對做這個董事長，並不是熱衷的樣子。

 

先是謙虛地表示自己身體不好、精力不濟, 讓我爸全權代表。

 

後來他幹脆連公司都不來了。

 

我倒喜歡和他商議事情。

 

和腦子好使的人說話，愉快。

 

半年後，我懷孕了。

 

他更少管公司了，常常我在哪兒, 他在哪兒。

 

問他就說有嶽父在呢, 放心。

 

嘖, 虧我以前還說他“上進”。

 

孩子出生得很順利，是個男孩。

 

顧晏城很開心, 整天抱著孩子不松手。

 

等孩子上了幼兒園，我想著要不再生個女兒。

 

顧晏城居然拒絕了。

 

“體虛。”他說。

 

不是，就他那生著病都想要來的勁頭, 跟我說體虛？

 

我知道，是因為當時生產的時候，我大出血，他嚇得厲害。

 

他不同意那就算了，我開始讓顧晏城去公司。

 

我爸年紀大了, 哪能兩家公司的事都要他來管？

 

我要顧氏一半的股份，其實也不是對公司的事多感興趣。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繩而已。

 

兩年後，我又懷孕了。

 

時間好像從未過得這樣快過。

 

有時候，顧晏城會問我：“我還有幾年可活？”

 

看吧，這人精明著呢。

 

不問，不代表摸不清我那些異常。

 

他一問, 我就答他：“就明天了。”

 

“趕緊的，你不在了，我就拿你的錢，養整整一屋子小男生。”

 

“你知道的，我做得出來的。”

 

第六年，老二出生了，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顧晏城開心壞了，說以後要把顧家的錢都留給她。

 

我不想理他。

 

其實，到了現在，顧晏城已經比他上輩子多活了三年。

 

我竟沒有不開心。

 

畢竟，我最早的計劃，是去父留子。

 

顧晏城這種都不用我親自動手的，簡直再適合不過。

 

第七年，顧晏城帶我去看楓葉。

 

滿上遍野的紅色，充滿肆意與朝氣。

 

下山時，我默默拉住了他的手。

 

真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