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字幕後我休夫了

第1章

看到彈幕後我休夫了。


 


核對完這月鋪子的進賬,我竟被意外告知自己是話本子裡的毒婦。


 


而我那湖邊撿來的丈夫,原是被縣主相中的狀元郎。


 


從前溫柔黏人的嬌夫神色冷淡。


 


他允我黃金百兩,換一紙和離,永不相見。


 


百兩黃金!


 


算盤敲得飛快……


 


那不比我辛辛苦苦開鋪子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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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必須離!


 


1


 


快入冬了,王掌櫃送來這一季的賬本,厚厚一沓。


 


又高興又煩愁,我一口氣吃完一盤紅豆稞團。


 


小玉見狀又讓後廚上了一份。


 


唔,不愧是我們家丫頭,有眼力見。


 


啪啪啪,算盤敲出火星子,終於核對完了。


 


小玉見她家小姐笑得花枝亂顫,忙不迭上前揉按酸累僵硬的脖頸。


 


「二十八萬六千錢!」


 


決定獎勵自己一個金簪子!


 


咦?是我眼花了嗎?


 


眼見著空中飄著一行行的字符。


 


【秦梓畫美則美矣,就是整天扎在錢堆裡了,一身銅臭味。】


 


嘻嘻,誇我的,有顏有錢!


 


【快進到徐懷瑾中舉吧,遇到溫柔端莊的女主寶寶。】


 


【啊啊啊正經書生和青梅郡主,我的 cp 即將登場!】


 


他們說的是我那日夜苦讀的夫君?


 


【秦氏供男主讀書,結果徐懷瑾一中舉就休了糟糠妻,這放在過去,不是陳世美嗎?】


 


【樓上,別知道幾個人名就瞎比劃,徐懷瑾可是給了秦氏百兩黃金換自由身。】


 


算盤掉到地上。


 


多少?你說多少?


 


兩百兩黃金!!


 


我得賣多少年的香粉才能賺到啊?


 


好家伙,徐懷瑾,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前途一片光明。


 


「小玉,去,到一品閣給你家姑爺挑一套最好的墨寶,明日帶上京。」


 


嗚嗚嗚,這可是財神爺啊。


 


2


 


研究了老半天,我大概明白了。


 


我所在的世界,其實是一話本子寫出的故事。


 


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享了幾年榮華,在八歲那年被抄了家。


 


徐懷瑾逃亡來到曉風鎮,自此隱姓埋名。


 


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回京替父申冤,他苦讀詩書,甘願寄人籬下。


 


終於,一朝中舉,他重回京城,入翰林院奉職。


 


在青梅竹馬的琅華郡主的鼓勵和支持下,重翻當年舊案,終於洗清家族冤屈。


 


聖上有愧,為之加官晉爵,繼承父蔭,更是親自給二人賜婚,成就一段佳話。


 


而我,則是一個趁男主之危,見色起意,搶奪豪娶的惡毒女配。


 


徐懷瑾考中進士後,用聖上賞賜的百兩黃金,換我一紙和離書。


 


而我堅決不同意,S纏爛打,偷偷跟隨他入京,最後被山賊盯上,劫財劫色,亂刀砍S。


 


???


 


這就很令人生氣!


 


合著我秦梓畫經營多年就是為了給落難的他一個家。


 


在所謂的男主功成名就之後用不體面的S法換他和女主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誰想出的這麼歹毒的劇情。


 


3


 


當年逃學,帶著小玉在砚西河打水漂。


 


誰承想,打著打著打出個人形來,我們倆都被嚇壞了。


 


亂糟糟的頭發貼在臉上,男孩湿透的麻衣衫上全是被枝丫劃破的口子。


 


小玉找來吳叔,見落水的男孩還有氣,我們便將人拖回了家找大夫醫治。


 


父親見他年紀與我差不多,留他在家陪我一同習書。


 


那些個老先生口中的之乎者也,我沒學進一點。


 


徐懷瑾卻是個讀書的好料子,一點就通。


 


父親很是高興,越看越順眼,想著將徐懷瑾收為義子。


 


那時的徐懷瑾已長成五官精致的少年。


 


梨花樹下,少年高挺的鼻梁上一點墨痣暈染在白皙的膚質上,伴著果香進入夢間。


 


我說到了該成婚的年紀,父親把整個鎮上合年紀的少年都考察了個遍。


 


我急得跺腳,就差直接說出少年的名字。


 


父親恍然大悟,卻又皺起了眉,顧慮少年無甚家事,最後拍手直笑。


 


「好好好!找個姑爺也好,不用擔心咱們畫兒以後到婆家受委屈。」


 


珠簾繡幕,合卺嘉盟。往日清冷的少年眼尾猩紅。


 


如果那些字幕說的是假的倒也罷。


 


若真的,我定是要接了那百兩黃金與他好聚好散的。


 


雖說徐懷瑾是有副好皮囊,功夫也不錯……


 


但那可是百兩黃金诶,日後一天一個更賞心悅目的都綽綽有餘呢。


 


4


 


「車夫已經在府外等著了,你收拾好便去吧。」


 


徐懷瑾卻賴在我懷裡不肯起,額頭在我的脖頸間蹭著,聲音有些委屈。


 


「畫兒昨日回來後便不大理我。」


 


身子顫了顫,他拂去我額角的汗水。


 


「今日就要啟程了,為夫好舍不得畫兒。」


 


不確定三個月後的光景,我在心中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發絲。


 


「我也舍不得你……」


 


美色誤人,聲音綿軟得可怕。


 


徐懷瑾緊緊握住我的手,像是要把這樣的溫度刻進身體裡。


 


他聲音沙啞,眼眶微紅,眼神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堅毅。


 


「娘子,我一定高中,絕不負你和父親這些年的照拂。」


 


徐懷瑾湿漉漉的眼神和記憶中少年青澀的模樣重疊。


 


我仍是有些愣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


 


最終還是放縱自己最後片刻的沉浸。


 


在這個被話本文人所輕易否定的前情故事裡。


 


整理好衣冠,徐懷瑾上了馬車,在視線裡越來越小,直至不見。


 


馬蹄的噠噠聲像是倒計時的開始,日日夜夜縈繞在心頭。


 


5


 


這才第一、二、三、六、八……嗝。


 


抱著喝了一半的酒壇子,我和小二爭執著。


 


這天下哪有小二不讓客人買酒的道理。


 


「秦老板,您真的醉了,可不能再喝了。」


 


藍色的身影在眼前晃動著,聲音卻吵得很。


 


「齊老板出門前再三囑咐了,不能讓您喝多了。」


 


「齊翊禮個吝嗇鬼,我出十倍,十倍的價錢買酒總行了吧。」


 


「秦姑娘,您別為難小的了,要是我們老板知道了,我該怎麼交代啊……」


 


啰嗦,和我家小玉一樣啰嗦。


 


我不耐地耍耍手示意他退下。


 


世風日下。


 


怎麼,這破話本裡,惡毒女配連喝個酒都得受人鉗制嗎?


 


這齊翊禮,雖說從小與我不對付。


 


但好歹我倆也背著先生們一起偷喝了不少桃花釀。


 


我還請了他好幾回。


 


雖然讓他挨了幾板子打吧,但到底也是有些交情在的。


 


現如今,我想從他店裡多買些酒放縱一回都不得。


 


哎,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啊。


 


6


 


徐懷瑾途經洛城的時候給我寫過一封書信。


 


報了平安,又叮囑了家中大小事宜。


 


【漫漫官道,星月為伴,寒風凜冽,然念及娘子,心中暖意頓生。】


 


信到的時候,估摸著他已經入了京。


 


我提筆欲回信,卻不知道該寄向何處,最終還是放下了。


 


而之後,便再沒收到過徐懷瑾的消息。


 


而那些跳動的字幕,自徐懷瑾離開之後,也再沒有出現過。


 


大醉一場後,第二日溫暖的陽光同往常一般敷在臉頰上。


 


好像一切又歸於平常。


 


我同往日一樣巡視幾家鋪子,了解女子們當下最喜歡的香型。


 


和行商談生意,發現南方的松香比鋪子裡常進的留香更久。


 


陪我爹下棋,然後趁他不注意換掉幾個棋子。


 


求著陳二幫我畫了一套新的匣盒外觀圖,找匠人連軸打磨制成樣盒,替換了店裡那些單調、乏善可陳的香粉盒。


 


日子忙碌又安逸,我近乎忘掉那個話本的故事,忘掉徐懷瑾,習慣了這樣平淡的生活。


 


冰雪融了又化,河水沒了橋堤。


 


我在念茗樓請陳二吃席,感謝她熬紅了雙眼繪制的圖樣。


 


陳二,本名子瑜。


 


因家中排行老二,大家多喚她陳二。


 


陳伯伯打小便請了最好的老師,希望女兒能繪得一手丹青,好叫他在人群中格外有面兒。


 


唔,不想陳二不愛山水花鳥,卻總研磨畫些器具箱匣的原圖。


 


每次陳伯伯前腳出門,陳二就緊跟著溜出門。


 


到那寶月閣,看店裡又出了什麼新奇玩意兒,買來琢磨。


 


又拿著自己的畫紙找匠人打造。


 


久而久之,鎮上都曉得陳家二小姐精於圖樣設計。


 


陳伯伯從最初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終於接受了家裡不時運來的樣盒。


 


不惑之年,陳二設計了個刻著瑞獸的玉扳指作為生辰禮物。


 


把陳老爺子給高興的呀,逢人就吹。


 


若是有人眼紅想要,陳伯伯胡子翹得老高。「想我家二丫頭出手,那可是千金難換。」


 


陳二穿著淡青色長衫姍姍而來,不等小二招呼,自己滿上了一杯桃花釀。


 


「唔!這酒不錯,還是那個味道!」


 


酒液細膩如絲,入口即化,我沉浸在濃鬱的花香中,贊同地點了點頭。


 


「隨便喝,酒都是齊翊禮請的。」


 


哦,對了,齊翊禮是我們從前教書先生的長孫。


 


齊老先生滿懷期待地給孫兒取小字清泉,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做個朝中清流。


 


卻不承想,自家這位品學兼優的愛孫中舉之後突發奇想,做起了酒飲買賣。


 


齊老先生氣得差點把他趕出家門。


 


不過這廝倒是有天賦,沒幾年就把念茗樓做成了曉風鎮最大的酒樓。


 


「還是你們家徐懷瑾有毅力,一讀就是十多年。」


 


聽到徐懷瑾的名字,我愣了一下,試圖蓋過眼中的心虛,卻還是被陳二看到了。


 


陳二打趣我,難不成徐懷瑾考不中進士我還打算休夫不成。


 


我被她逗笑了。


 


「你怎麼不想著,他高中之後和旁的女子跑了?」


 


「不可能,徐懷瑾對你的S心塌地,我們可都是有目共睹啊。」


 


有目共睹嗎?


 


我有些憂傷。


 


倘若我們都隻是話本裡的配角呢。


 


7


 


徐懷瑾高中了,鑼鼓喧天,滿鎮慶賀。


 


父親早已在酒樓擺好了慶賀的筵席。


 


高朋滿座之中,徐懷瑾向我提了和離。


 


琵琶彈指,琴娘輕吟,賓客喝得大醉,沒有人注意到這不和諧的一調。


 


一別三月,我看著少年眼下的烏青,明明知道緣由,卻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


 


少年盯著人群裡流轉的酒壺,平靜又殘酷。


 


「畫兒,我即將入翰林,不能有一個商戶女做妻子。」


 


我望進他的眼底,試圖找出一點留戀的痕跡。


 


沒有。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像是帶著嘲意。


 


「你最喜歡金銀,陛下的恩賜,權當我報答你和父親這些年的照料。」


 


他望向我,克制而疏離的眼神讓我感到戰慄。


 


「就此別過吧。」


 


深吸了口氣,裙擺已被我扯得變形,終還是忍不住,將酒水潑在了他的臉上。


 


酒液從額角滑下,少年從回來開始便平靜無波瀾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破裂的痕跡。


 


「你說百兩黃金,一兩都不許少。」


 


身後眾賓喧哗,樓外車水馬龍,沒有一處能允我停留。


 


我來到南巷的竹林,隨身的短鞘砍下一竿又一竿的竹枝。


 


「什麼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和離就和離!徐懷瑾偏偏挑這種場合,就生怕旁人不知道!」


 


泄憤般地將酒壇子砸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