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

第8章

「一個賤婢張口詛咒我生不出孩子,縱使我今日將你活活打S,你看她柳溪敢不敢說一個不字!」


 


櫻兒咬著紅唇委屈至極,最後捂住臉哭哭啼啼地跑了。


 


沒過多久,陸鶴鳴就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不知柳溪是如何在他面前添油加醋訴說這件事的,他張嘴便是指責。


 


「溪兒好意給你送觀音像,你卻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蘇昭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無理蠻橫了!」


 


此刻的他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跟前幾日那個柔情蜜意的陸鶴鳴截然不同。


 


但我心裡卻很清楚,他並沒有變,這才是真正的他。


 


需要找我發泄時,他可以說盡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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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旦牽扯到柳溪,他做的隻會比我想象的更絕情。


 


總歸他心有偏私,我也索性懶得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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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觀音像罷了,打就打了,若是侯爺在意,我明日就讓白露上街給柳溪買尊新的便是。」


 


「蘇昭昭!」


 


陸鶴鳴冷不丁地大吼,怒意比起剛才更盛。


 


「你就這麼不想給我生孩子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忍不住冷笑。


 


「我憑什麼要給你生孩子!陸鶴鳴,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我告訴你,我蘇昭昭就是給路邊的臭乞丐生孩子,也絕不會懷你的種!」


 


陸鶴鳴徹底被我激怒,咬牙切齒地瞪著我,忽而攔腰抱起我往屋裡走。


 


「你不想生,我偏讓你生,除了我,你別想有別的男人!」


 


眼看他又要動粗,這一次,我拼命掙扎起來,兩手在他背上不停捶打,眼見沒用,我心一沉,直接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陸鶴鳴當即吃痛放下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目色陰沉到了極點。


 


「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你根本不知道這些日子睡在你身邊的滋味有多惡心!」


 


我吐出一口唾沫星子,混著腥紅的血,讓我頓時一陣反胃。


 


「陸鶴鳴,你給我滾,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我隱隱作嘔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刺激到了陸鶴鳴,他沉目盯著我看了一瞬,最後一個字都沒說,拂袖離去。


 


可是心裡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卻並沒有就此消失,隻要一想起他的臉,我就恨不得吐個昏天暗地。


 


許是我罵得狠了,之後幾日,陸鶴鳴果然沒再出現。


 


隻是我沉悶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好轉,每每午夜夢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便抑制不住地悶聲痛哭。


 


我隱隱察覺到自己好像病了,具體是何種病症,我也說不上來。


 


白露見我越發沉悶,便勸我多去園子裡轉轉。


 


「初春了,園中好些花都開了,聽說是忠叔前些日子才移栽的新品種,有好多都是奴婢沒見過的呢!」


 


我提不起興致,但耐不住她一再懇求,我隻好去了。


 


走到半路時,白露忽然被一個廚娘叫走。


 


我估摸著她得好一會兒才能回來,索性一個人去了花園。


 


不想剛到那兒,就看見陸鶴鳴和柳溪在不遠處的涼亭內喂魚。


 


一看見他們,我便心煩,轉身就要走,索性眼不見為淨,不料柳溪卻眼尖地瞧見了我。


 


「姐姐,既然來了,不如坐下一起喝杯茶吧!」


 


我不予理會,拔腿就走。


 


可柳溪儼然不打算就此放過我,直接提裙追了上來。


 


「姐姐,可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又惹你不高興了?」


 


說真的,我有時候真挺佩服柳溪的臉皮。


 


明明都鬧僵了,可是再見面時,仍舊可以雲淡風輕地說說笑笑,她倒是半點不嫌累。


 


可我實在懶得搭理她,淡淡斂眸,側身離開。


 


下一瞬,卻忽而聽見「撲通」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掉進了水裡。


 


還沒看清楚,柳溪的尖叫聲率先響起。


 


「夫君,怎麼辦啊,平安鎖掉了!」


 


我往水裡看去,隱隱看見水面下有一隻泛金光的東西。


 


緊接著,陸鶴鳴就匆匆從涼亭內跑了過來。


 


「別慌,我即刻叫人下去打撈!」


 


柳溪卻恍若未聞,冷不丁一把抓住我的手。


 


「姐姐,那隻長命鎖是侯爺拿去華清寺找大師開過光的,極為重要,姐姐身為江南女子,定然會水,還請姐姐下去幫忙撿一下吧!」


 


我沒說話,隻是斂眸看向陸鶴鳴。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柳溪是故意刁難我,為的就是給櫻兒出氣。


 


從陸鶴鳴復雜的眼眸中,我看得出來,他已經明白了柳溪的心思。


 


可饒是如此,他隻是短暫的沉默一瞬後,便平靜地看向我。


 


「愣著幹什麼,還不下去撿?」


 


我泠然一笑,閉上眼,毫不猶豫地轉身跳進水中。


 


21


 


雖已是初春,但水依舊冰冷刺骨,我剛跳下來,手腳都近乎要僵住了。


 


好在那隻平安鎖墜落得很慢,我沒有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穩穩地拿在手上,我奮力往岸上遊。


 


可是遊到一半時,腹部突然隱隱作痛,讓我一時有些恍惚,冷不丁瞧見水面下好似出現了爹爹的身影。


 


他一臉慈愛地對我笑,輕聲喚我的名字。


 


「昭昭,昭昭……」


 


爹爹當初給我取這名字,是希望我這一生都能活得鮮亮明媚。


 


我受父親庇護十餘載,如今墜落雲端,才知昭昭一生,因情不壽。


 


可爹爹臨終前希望我能好好活著,盡管方才選擇跳下來時,著實抱了幾分自暴自棄的念頭,但我此刻改變主意了。


 


我不能,也不想再讓父親為我擔心了。


 


我咬緊唇瓣,讓自己恢復幾分清醒意識,隨即一鼓作氣努力遊到了岸邊。


 


陸鶴鳴站在岸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隻是沉凝的眉眼隱忍著什麼,我看不分明。


 


這時,白露從遠處跑來,用力將我拉上岸。


 


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發抖,饒是如此,那隻平安鎖仍舊被我緊緊攥在手裡。


 


柳溪挑眉接過,輕飄飄道了聲謝。


 


「真是有勞姐姐了,初春水涼,姐姐快回去換身幹淨衣服吧,切莫染上風寒,不然妹妹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我輕抿薄唇沒有理會,扶著白露的手臂站起來。


 


剛走出兩步,白露忽而驚聲大叫起來。


 


「血!娘子,你流了好多血!」


 


這一聲喊叫,讓一直無動於衷的陸鶴鳴神情大變,就連柳溪的臉也霎時白了幾分。


 


而我垂眸看著地上那灘鮮紅的血,苦澀一笑,頓時脫力一般軟了身子。


 


22


 


我小產了,因為在水裡受了涼,孩子當場就沒了。


 


我心裡其實並沒有多難過,反而有些慶幸,慶幸他沒了。


 


這下,我和陸鶴鳴之間的羈絆徹底也沒有了。


 


更何況,這孩子來的也確實是不合時宜。


 


曾經兩情相悅時,我日盼夜盼,誠心懇求老天能賜予我一個孩子。


 


可是當他真的來了,偏偏是在我恨上陸鶴鳴的時候。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們之間這段孽緣,到底算什麼。


 


隻是孩子的離去,也讓我徹底意識到,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然而當我開口向陸鶴鳴提出此事時,他竟猝不及防地向我跪下了。


 


「昭昭,我不會答應的。」


 


他握住我的手,目光看向我平坦的肚子。


 


這是我蘇醒過來的第二個時辰,他一直待在這裡,從未離開半步。


 


全府上下因為我的小產而亂成一團,他由始至終卻都在床前站著。


 


猶記得剛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幾乎是一下子紅了眼眶,懊悔又自責地看著我。


 


「昭昭,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比起我的平靜,他顯然比我難過得多。


 


可是我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何一邊虐著我,一邊又擺出這般令人作嘔的姿態來。


 


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他對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與愛搭不上邊。


 


正如此刻,我提出要走,他卻跪在這兒,用極盡卑微的語氣懇求我。


 


「昭昭,大婚當夜,我們一起發過誓的,生同衾,S同穴,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陸鶴鳴,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我抽回手,目光直直盯著他,想到那可憐的孩子,縱使我再不想要,心裡還是不免有些悲痛。


 


「你忘了嗎,我爹,還有孩子,都是因為你的一己私心S的,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以至於你要這般對我,但是如果他們的命還不足以讓你放過我的話,那我的命,你也可以即刻拿去。」


 


陸鶴鳴倉皇震了一下,衝我連連搖頭。


 


「不,昭昭,不是那樣的,你要聽我解釋,我沒想過會這樣……」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


 


「陸鶴鳴!」


 


緊接著,柳溪面目猙獰地走進來,怒不可遏地瞪著陸鶴鳴。


 


「你把兒子抱到哪兒去了,立刻把他還給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我有些不明所以,畢竟我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柳溪。


 


而陸鶴鳴也一改往日的溫柔寵溺,目光陰沉地凝視著她,聲音更是冷到了極致。


 


「想要兒子,就拿我想要的東西來換!」


 


「你這個混蛋!」


 


柳溪忍無可忍地動手打他,可是巴掌還未落下,便被他攔下。


 


「你應該知道,從你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沒有耐心陪你周旋了,所以別再試圖激怒我,不然,我保證你看到的將會是那孩子的屍體。」


 


柳溪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你知道他不是!」


 


陸鶴鳴沉目怒喉,眸光隱忍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孩子,早在兩個時辰之前就沒了!」


 


柳溪頓了一頓,這一刻,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麼一般,倏爾仰面大笑起來。


 


「沒想到我試探你這麼久,最後還是被你騙了,你對我的那些溫情和偏愛,竟然都是假的!」


 


陸鶴鳴閉上眼深吸一氣,面上徹底沒了耐性。


 


「真也好,假也罷,一切都結束了,想要兒子,就乖乖把東西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