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忘恩

第2章

她那個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滿身的傷。


 


姐姐可憐她也心疼她,細心地替她治療身上的傷口。


 


見她害怕,常做噩夢,便整夜整夜守著她,耐著性子開導,還親自做了最拿手的棠梨糕哄她開心。


 


姐姐把她當親妹妹一般照顧,直到她完全康復。


 


養傷的一年期間,謝嘉柔吃了無數塊姐姐做的棠梨糕,卻也沒能換回她的一點良心。


 


「怎麼,不吃嗎?」


 


「謝公主賞賜。」


 


我低頭,撿起那塊糕點,塞進了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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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無表情地吞下,涼透了的糕點又幹又硬,哽在我的喉嚨裡,像是哽咽的滋味。


 


謝嘉柔看著我努力吞咽的樣子,拍著手咯咯笑起來,柔美的面容上寫滿了陰毒。


 


她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人過來拖拽我,我趁著這個檔口大喊:


 


「我有使人易孕的法子,公主難道不想懷上丞相的子嗣嗎?」


 


謝嘉柔和顧懷昭成婚已有三年,二人恩愛有加,卻一直沒有傳出喜訊。


 


別人不知道其中原因,我卻是聽姐姐說起過。


 


當日謝嘉柔被乞丐欺辱,傷了身子,再難有孕。


 


當時她還同我感嘆小姑娘可憐,她不會想到就是這個可憐的姑娘,用最屈辱的方式,殘忍地奪取了她的性命。


 


「放肆!胡言亂語,真是該S!」


 


謝嘉柔怒喝,一把將手邊的茶盞砸向我。


 


公主不孕這件事世人早有猜測,隻是不敢說明罷了,我當眾挑開,落了謝嘉柔的面子,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滾燙的茶水混著血液順著額角流下來,手上的桎梏卻被松開,我趕緊跪在地上。


 


「奴婢家鄉有個妙方,村子裡難以受孕的婦人都是靠這個調理才得了孩子,百試百靈。」


 


謝嘉柔面上松動,顯然是有了興趣,但還是將信將疑。


 


「本公主這幾年試過不少方子,沒一個奏效的,就憑你?」


 


「奴婢願意用性命擔保。」


 


7


 


我寫的藥膳方子被拿去過了一遍太醫的眼。


 


我並不擔心,那方子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確實可以調理女子身體。


 


謝嘉柔的疑慮消了大半,暫時放過了我。


 


我日日在廚房為她制作藥膳,也每日都能在謝嘉柔的房中看到顧懷昭。


 


他們從不避諱我,總是當著我的面親熱。


 


我知道,謝嘉柔是在炫耀她的幸福,也是在警告我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顧懷昭隻鍾情她一人。


 


我隻是低著頭侍立在一旁,不曾抬頭看過,等他們親熱完,謝嘉柔吃下藥膳便退下。


 


如此一月過去,謝嘉柔的面色越發紅潤,整個人像是一朵嬌豔欲滴的桃花。


 


顧懷昭也來得越發勤了。


 


我計算著時間,在第三十天的時候,更換了新的方子。


 


「公主,新的藥膳再吃一段時間,肯定會有好消息。」


 


我恭恭敬敬道。


 


謝嘉柔對著鏡子整理著自己的妝容,隨手扔了一支金釵給我。


 


「賞你的,還不快去準備。」


 


我順從地應下,轉身去了廚房。


 


8


 


謝嘉柔在意臉面,所以我烹制藥膳總是在晚上。我將所有食材一一切好,正準備下鍋的時候,一雙大手從背後纏上了我的腰。


 


棠梨花的氣味兒傳來,我偏過頭,看見顧懷昭那張清俊的臉,故作害羞地掙開他。


 


「大人,奴婢還有婚約在身,再者,如果被公主察覺,奴婢會沒命的。」


 


顧懷昭毫不在意地摸了摸我的臉,眸光沉沉,像是在透過我看其他人。


 


自從我做了那次棠梨糕之後,顧懷昭的視線便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夜深人靜之時,他會趁著謝嘉柔入睡來到廚房,打聽一些我入府之前的事情,言語之間多有挑逗之意。


 


「婚約可以解除,至於柔兒,若不是顧及她,我定然會給你個名分,不會讓你在這裡受苦。」


 


這話顧懷昭也曾對姐姐說過,被她嚴詞拒絕。


 


如今,這句話他又說給了我。


 


我垂眸掩蓋住眼中的恨意,欲拒還迎地被他抱進了懷裡。


 


「大人和公主伉儷情深,豈是我可以肖想的?」


 


「柔兒早些年流落在外,受了些苦楚,因此性格乖張,比不上你乖巧,但隻要她在,我就不能負了她,但隻要你好好服侍她,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我微微勾唇,抬起頭,第一次直視顧懷昭的眼睛。


 


「大人為何對我這樣好?」


 


顧懷昭愣了一下,臉上竟然浮現出幾分傷感。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叫宋銀秋,不過她S了。」


 


「S了?怎麼S的?」


 


顧懷昭眼底的悲傷越發濃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痛失所愛又無可奈何的深情男子。


 


「是柔兒S了她,那時柔兒誤以為我們兩人彼此有情,受了刺激,一時失控……」


 


顧懷昭打量著我逐漸變紅了的眼眶:「清荷可曾聽說過她?」


 


我搖搖頭。


 


顧懷昭視線緊緊鎖住我的臉:「銀秋S得很慘,不知道她的家人要怎麼辦。」


 


我故作慌亂地抹去眼角的淚水,回答道:


 


「想來是會找機會尋仇的,大人可要小心保護好公主才是啊。」


 


周遭的壓迫感瞬間消失,顧懷昭捏了捏我的臉,視線又移向我身後冒著熱氣的陶鍋。


 


「本相也是這樣想的。好了,你繼續做事吧。」


 


他笑意深沉。


 


「想做什麼都可以。」


 


9


 


第二副方子吃了七天,謝嘉柔整個人就胖了一圈兒,原本白裡透紅的臉蛋也開始泛黃。


 


她開始食不下咽,整日惡心,甚至來不及找我問責就暈了過去。


 


太醫來診病,診出了喜脈。


 


謝嘉柔醒來時,聽聞這個消息,喜出望外,激動地抱住了一旁的顧懷昭。


 


「阿昭,我們有孩子了!」


 


她眼中含淚。


 


「柔兒辛苦了,這次那個叫清荷的丫頭立了大功,她既懂些藥理,便讓她貼身照顧你吧。」


 


顧懷昭也很高興,一隻手攬著她粗了一圈的腰,一隻手動作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哄著她輕輕睡去。


 


等人睡著,顧懷昭走到外間,先是走到銅盆前仔細地洗了手,擦幹之後,才走過來扶起一直跪著的我。


 


我一早就被押了過來,隻要謝嘉柔有事,我便會立刻人頭落地。


 


「你受委屈了。」


 


顧懷昭摩挲著我的臉,聲音溫柔。


 


我搖搖頭:「能為大人和公主分憂,是奴婢之幸。」


 


顧懷昭嘆了口氣,似乎不太滿意我的懂事。


 


「你以後不用待在廚房了,進屋貼身伺候吧。柔兒身子不好,有孕之後更是兇險,說不得會出什麼岔子,記得小心些。」


 


我頷首稱是。


 


公主有孕,是喜事一樁,顧懷昭大張旗鼓地賞賜了全福。


 


翌日,就連皇上也知道了這件事,送了一大堆補品過來,說等兩個月胎象穩定,便在宮裡設宴慶賀。


 


謝嘉柔更加春風得意,就連胃口也好了許多。


 


因為已經成功懷上身孕,謝嘉柔的藥膳慢慢停了,但她進食的次數越來越高,以往對飯菜格外挑剔的她,如今幾乎是來者不拒。


 


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圓潤起來,以前婀娜的身段早就不見了,現在的她,臉色蠟黃,身體肥胖,像一個中年老婦。


 


找了太醫來也診不出問題,隻說是有孕之人的正常反應,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


 


謝嘉柔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這番變化,整日在房間摔東西。


 


顧懷昭一開始還日日前來,耐著性子哄她,日子一長,便聲稱公務繁忙,很少再踏進淑榮齋的大門。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借口,謝嘉柔也知道,但她除了派我和如蘭去請,別無他法。


 


因為她現在隻要多走幾步便會心慌氣短,根本出不了屋門。


 


「你有什麼辦法嗎?本公主受不了了,隻要讓我恢復到從前,別傷了孩子,用什麼辦法都行!」


 


謝嘉柔終於忍不住找到了我。


 


我面露糾結之色,支支吾吾不肯開口。


 


「快說!不然本公主砍了你的腦袋!」


 


我獻出了我的第三個方子。


 


謝嘉柔的身體開始以極快的身體消瘦,面色也慢慢好起來,皮膚重新變得瑩白如雪,吹彈可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開始由內而外地散發一股腐臭。


 


我同她說,這是身體在排毒,過一陣子就好了,她對著鏡子欣賞著自己恢復如常的身姿樣貌,對我的說法毫不懷疑。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在看不見的地方開始腐爛了,所以才會發出臭味。


 


為了遮掩,她主動閉門謝客。


 


隻是顧懷昭和其他客人都能被她拒之門外,如期而至的宮宴她卻不能拒絕。


 


10


 


宮宴那天,謝嘉柔盛裝打扮,胭脂的香氣卻掩蓋不住她身上的臭味,氣得她又砸了一桌子的琉璃盞。


 


我連忙將做好的香囊遞給她。


 


棠梨花清雅的香氣瞬間彌漫開,那股子臭味竟然聞不到了。


 


謝嘉柔大喜過望,連忙接過掛在了身上。


 


顧懷昭已經在外面等著了,他身上也帶著一個香囊,樣式和他平日裡帶的並無差別,仔細看才能發覺那布料是新的,上面繡的花紋,針腳同我獻給謝嘉柔的那隻一模一樣。


 


兩人牽著手一同上了馬車,朝著皇宮去了。


 


至此,我的復仇計劃即將上演最精彩的一環。


 


主子不在,下人們樂得清闲。


 


我跑去小廚房,為自己做了一盤棠梨糕,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來,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細嚼慢咽地吃著。


 


熟悉的味道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我吃完了一塊又一塊,吃著吃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有點想姐姐了。


 


11


 


其實我同謝嘉柔一樣,都是姐姐撿來的。


 


隻不過姐姐撿到我時,我還是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屁孩兒。


 


姐姐那個時候也不過十三四歲,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無論如何都要把我留下,說既然遇見了就是緣分。


 


她給我起名叫清荷,說希望我像荷花一樣亭亭玉立。


 


但她很少叫我清荷,總是喚我的小名阿梨,她說她最喜歡棠梨花,也最喜歡阿梨。


 


阿梨,阿梨。


 


於是全村都知道村西頭的宋家多了一個叫阿梨的二女兒。


 


姐姐把我當親妹妹照顧,我貪吃,她就變著花樣地給我做好吃的。


 


她喜歡研究醫術,平日裡總是熱心地幫村裡人解決一些頭疼腦熱的問題,她學了什麼,便也教我什麼。


 


等我大些,有大酒樓來村裡招學徒,我不喜歡讀書,又嘴饞,這對我來說正是一個好去處。


 


姐姐已經成婚,姐夫人生得俊秀,品行也好,夫妻二人很恩愛,我很放心,也不想繼續拖累他們。


 


「人總要有一技之長才能安身立命,阿梨,好好學,姐姐等你回來。」


 


「姐姐,一言為定!」


 


姐姐摸著我的頭,帶著我拜了師父,目送著我上了馬車。


 


馬車越走越遠,姐姐的身影也越來越小。


 


那時我們誰都想不到,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我去了兩年,學成之後,又攢了些銀子,興高採烈地回家,卻看見了姐姐布滿青紫破敗不堪的屍體,還有奄奄一息的姐夫。


 


我才知道,姐姐兩年前救了落難失憶的公主。


 


但公主是個白眼狼,恢復記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S了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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