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愛是一件美好的事，太愛就是個很糟糕的事情了。

 

“現在你打算怎麼處理，沒辦法合作了吧？”

 

再合作電影都會被這兩個人拖累。

 

林越州懶散地打開遊戲：“合同裡有明確責任劃分的，他自己不愛惜羽毛陷入輿論風波，按照合同我們不僅無責解約，他還要退回全部預付款，賠償百分之二十的損失。”

 

我咋舌，江逾白的工廠是許嫋嫋家裡賣了房子才開起來的，想必遠沒有表面風光，林越州又是個財大氣粗的主，服化道一律隻挑貴的不挑對的。

 

百分之二十有多少，我都不敢想。

 

13

 

輿論在第三天迎來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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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裡的許嫋嫋素顏出鏡，穿著寬松的病號服，手腕系著紅色手環。

 

她說：“如你們所願，我要S了。”

 

我的直覺沒有錯，許嫋嫋生了很嚴重的病，伴隨嚴重的產後抑鬱。

 

視頻裡的她不再瘋癲偏執，有條不紊。

 

有條不紊地顛倒黑白。

 

她講清楚我們三個的恩怨糾葛，不同的是，在她的劇本裡，我是嫌貧愛富的前女友，臨近分手卷走江逾白所有的貓賣錢。

 

她是救世主，挽救江逾白於水火。

 

這次我是瞄準了時機再回來找江逾白接盤的。

 

我歲數大了，以後不好嫁人了，急需找個人接盤，事業有成老婆剛生孩子的江逾白成了上上選。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內，包括前幾天的紋身事件也是我策劃好的，因為我一直視奸他們，知道之前有一個花臂姑娘向江逾白獻殷勤，主動投懷送抱。

 

她忙著照顧孩子根本沒時間關注娛樂圈新聞，看到姜司娜以為是江逾白S性不改，那時才會應激。

 

她希望網友停止對江逾白工廠的攻擊，江逾白是無辜的，網友的怨氣盡管衝著她來，她可以以S謝罪。

 

視頻的最後，她拿出十八封信和十八身衣服。

 

信是留給江逾白的，衣服是留給他們孩子的。

 

一年一個，寄託思念。

 

……

 

什麼叫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這就叫許嫋嫋滿紙荒唐言，我在屏幕前一把辛酸淚。

 

除了少部分理智判斷力尚存的網友，大部分人都相信了她的話。

 

“其實博主也挺可憐的，自己娘家傾盡所有幫老公創業，好不容易日子有了起色，前女友又想來摘果子。”

 

“這個前女友是電影編劇，還是小說原作者？德不配位，建議查稅。”

 

“從沒罵過許嫋嫋的這邊集合。”

 

……

 

手機響起，許嫋嫋虛弱又得意的聲音傳來。

 

“簡安，你輸了，網友隻會同情弱勢群體，隻會同情將S之人。”

 

我嘆氣，剛想說句什麼，許嫋嫋突然將手機拿遠。

 

江逾白來找她了。

 

他氣衝衝開口：

 

“許嫋嫋，你真是病得不輕！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滿意！”

 

“我已經很焦頭爛額了，求求你別像個傻逼一樣給我添亂了行嗎！”

 

許嫋嫋平靜地說：

 

“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時候查出來的。你給簡安搬行李那天，我在家等了你好久，家裡停電了，你體會過那種絕望嗎？屋子裡一片漆黑，我很害怕，孩子哇哇哭，這時候你的愛人在陪他的前女友。”

 

“後來很多次我想告訴你，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我們每天同床共枕，你但凡願意多關注一下我，就會發現玄關上的檢查報告，茶幾上的藥。我每天晚上忍著疼爬起來吃藥時，你都躺在我旁邊呼呼大睡。”

 

“我知道，在我日益衰老青春不再的日子裡，簡安又回來了，我有時自己都討厭自己的猜疑，你們曾經是情侶，怎麼會不相愛呢。”

 

“其實我知道簡安無辜。網上那些話，你別怪我，我沒有辦法，想要救活你的公司，就必須拖簡安下水。”

 

“如果我S後，你們在一起了，我會祝福你們的，但是我的孩子不能管她叫媽媽。”

 

她垂下眸子：“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江逾白沉默了。

 

半晌，他終於開口。

 

“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有孩子呢。”

 

許嫋嫋虛弱地搖頭拒絕。

 

“我這個病治不好的，不要浪費錢了，你說的，我們還有孩子呢。”

 

“老公，我們過幾天再去拍一組婚紗照好嗎？很久沒和你拍照了。”

 

江逾白答應了。

 

對話戛然而止，許嫋嫋說自己餓了，打發江逾白去買飯。

 

確認江逾白已經徹底離開，許嫋嫋終於又拿起手機，聲音裡是止不住地炫耀。

 

“你看，最後還是我贏了。”

 

“網友相信誰無所謂，他們就是被輿論牽著拉磨的驢，重要的是江逾白心裡到S都會有我的一席之地，活人怎麼會爭得過S人呢？”

 

“你可以一S了之，你的孩子怎麼辦？”

 

許嫋嫋的情緒忽然激動，劇烈的咳嗽聲後，她喘著粗氣開口。

 

“我的孩子會感謝我的，不管江逾白會不會再婚有別的孩子，誰也別想越過我在他心裡的位置，我的孩子也會受益的！”

 

我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悲憫。

 

除去我們曾經錯綜狗血的關系，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走到今天這一步，隻是因為她太愛江逾白，愛得失去了理智。

 

可是許嫋嫋，無論如何，你不該獻祭我。

 

15

 

我將幾年前的故事打包整理，三天後做成PPT發了出來。

 

包括和許嫋嫋的電話錄音。

 

原因無他，第三天林越州通知我，因為我的私事，拍攝暫時停工。

 

本來還在苦惱如何自證和江逾白的重逢非我本意，許嫋嫋及時打來電話給我提供證據。

 

真的很體貼。

 

不怪幾年前江逾白喜歡她，現在我也喜歡。

 

每句話都配上字幕，尤其是罵網友的話，黃色重點加粗。

 

輿論再次上升。

 

隻不過我已經無心去管，我委託律師，一紙訴狀將許嫋嫋江逾白告上法庭。

 

理由是誹謗並引起名譽和重大財產損失。

 

要求公開道歉，賠償人民幣五十萬。

 

劇組停工一天，燒的是人民幣。

 

江逾白來求情，我閉門不見。

 

隻讓助理傳達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

 

幾年前我受了委屈無力反抗，隻能忍氣吞聲。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沒人有資格拿我當踏腳石。

 

就算許嫋嫋明天S，今天也得給我公開道歉，棺材本都得拿出來賠錢。

 

林越州笑著恭喜我逆風翻盤，告訴我拍攝可以繼續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

 

“是發自內心的恭喜我嗎？”

 

林越州的笑容僵在臉上。

 

“許嫋嫋的視頻，有你林總的一份力吧？”

 

我點上一支煙，慢條斯理開始分析。

 

“我認識許嫋嫋很久了，自認為對她還算了解，她的腦子不足以完成那麼完整的一份反擊鏈。”

 

“同時我也注意到，江逾白並沒有像我想象的一夜爆雷，他隻是疲累，心氣兒還是很穩的。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跳樓的心都要有了，江逾白憑什麼有條不紊？他名下的資產根本沒辦法度過這一關了，一定是有人暗中幫了他一把，或者放了他一馬。”

 

“後來我還怕冤枉了小林總，特意查了一下許嫋嫋的視頻，原來真的有人給她衝了流量買了水軍，這人還怪好呢，知道她需要幫助，及時雨。”

 

林越州沒有被人揭穿的驚慌，反而松了一口氣。

 

“簡安，你果然很聰明，我的眼光真的很好。”

 

“沒錯，是我讓手下的人負責許嫋嫋的公關，也是我同意江逾白可以分期賠款你這次卷入輿論，是我一手安排的。”

 

“為什麼這麼做？”

 

林越州低下頭，漆黑的眼眸裡映出我的身影。

 

“我是為了你。”

 

“簡安，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人，換句話說，我可能是個病嬌。”

 

“喜歡你這麼久，大大小小的表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能做的我都做了，每次你都是拒絕，我心在大也沒辦法安慰自己了。”

 

“我知道你身邊有別的追求者，也知道你並不反感其中的一兩個，我害怕，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我每天看你的朋友圈幾十遍，就怕哪天突然出現一張合照。”

 

“後來我知道了你和那夫妻倆的過往，也知道許嫋嫋對你惡意很深，我突然想著，如果能借助她的手摧毀你的自傲，或者讓你氣急敗壞下直接和我在一起打他們的臉，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隻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不會讓你走掉的。”

 

他忽然抬頭，眼底墨色翻湧。

 

我想我終於知道他的笑容下掩飾的是哪一面了。

 

林越州出生在那樣的豪門大戶，處處勾心鬥角，他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又怎麼可能隻是因為自己的長孫身份？

 

他人畜無害的外表下盤踞著一條毒蛇，在黑暗裡伺機而動，欲望是誘餌。

 

“現在你知道真相了，打算怎麼做？”

 

我沉默，輕嘆：“版權費追加100萬，股權增加五個點。”

 

他驚喜地抬頭，我繼續說：

 

“電影拍完後，我們再不相見。”

 

“林越州，以前我說我們不是同路人，你不理解。你隻看到了我的光鮮，沒看到我這一路的坎坷泥濘。我們的成長環境迥然不同，三觀自然也不同，這即是我說的，我們注定無法同行。”

 

“現在我要說的是，我沒辦法接受一個傷害過我的人。”

 

我轉身離去。

 

林越州站在原處，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的身上，明明該是溫暖的，卻莫名顯出一絲寂寥之意。

 

16

 

電影經歷了三天的冷場，忽然在短視頻平臺爆火。

 

很多觀眾拍下片尾文案，配上流行的音樂和文案。

 

那句話是：可我偏要在一手爛牌裡將你一軍。

 

這句話是我在拍攝完成後隨手寫下的，至於將誰一軍，我也說不清楚。

 

有人唏噓男女主的感情禁不起燈紅酒綠的試探，有人遺憾女主為什麼不選那個帥氣多金的男二。

 

可電影已經落幕，結局無法更改。

 

票房大賣，我也成功拿下年度最佳編劇。

 

林越州終於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異，也真誠道了聲喜。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江逾白在輿論反噬的第二天就提出離婚了，兩人籤了協議，許嫋嫋卻在最後一刻逃跑了。

 

她甚至連冷靜期都不願意經歷。

 

她患的病是中晚期乳腺癌，治愈可能頗高，江逾白向法院起訴離婚，法院以女方身患重大疾病駁回。

 

我嘖嘖唏噓：“這回好了，戀愛腦和見異思遷腦就應該鎖S。”

 

我知道江逾白這輩子也無法甩掉許嫋嫋了。

 

曾經白手起家的夫妻，耗盡家財，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那個穿著洛麗塔，笑眼彎彎的女孩子，永遠停在時間的長河裡，留在江逾白身邊的是他的妻子，已經為人母的許嫋嫋。

 

他們終於活成了凡塵俗世一對最不起眼的怨偶。

 

誹謗罪的判決也下來了，判處許嫋嫋公開道歉一個月，賠償五十萬。

 

他們早就沒有錢了，隻好答應賣掉家裡的車，剩下的分期還。

 

可能餘生都要給我和林越州打工了吧。

 

走出法庭時，江逾白突然在身後叫住了我。

 

“簡安，如果當時和我結婚的是你，我們現在過的會是什麼生活。”

 

我短暫停了腳，沒有回答，徑直走向自己的跑車。

 

陽春三月，柳樹發了芽，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呢，我隻知道，自己選擇的那條路就是最好的。

 

希望你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