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應他的是一陣晴天響雷，還專門追著他劈。

我們全村吃著瓜果嗑著瓜子，看著他遭雷劈。

 

「咱就是說（嚼嚼嚼）……他這可真是（嚼嚼嚼）遭報應了。」

 

「咋不是呢！天老爺都看不下去了。」

 

拾月站在人群後方，負著雙手，一臉的高深莫測。

 

我好奇的看過去。

 

他回了我一個溫和的笑。

 

「桑桑，以後他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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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這倒霉催的能不能在這次雷劈裡活下來還說不準呢。

 

7

 

張大力沒S成，轉天就連滾帶爬的哭著離開村子了。

 

要麼怎麼說，人在做天在看，做壞事的人遲早有報應。

 

我又獲得了久違的平靜。

 

直到某天我上山採藥，撿了一個人。

 

這人渾身是傷，氣若遊絲，但渾身都透著很濃鬱的龍氣，竟是皇室中人。

 

皇家的人生來有龍氣護體，妖邪難侵，隻要靠近他，我就渾身不舒服。

 

我們村離皇家的圍獵場很近，按畫本子裡經常出現的情節，這位一定是在圍獵場被刺S了，逃到山上時體力不支暈倒了。

 

我蹲他身邊半天，思來想去的，還是忍著不舒服把這人扛在了背上。

 

「若能救未來的帝王一名，可抵千萬功德，就看這一點……我還是救了你吧。」

 

當然，更要緊的原因是他長得好看。

 

我把他背回家，用了一些藥，把他救醒了。

 

他醒來時看到我，忽然紅著臉怔住了。

 

「我這是已經S了，到了天上嗎？你是仙女嗎？」

 

「……」

 

不好意思，我是妖女。

 

「你沒S，我是大夫，喏，趕緊喝藥。」

 

我給他端了一碗藥，喂他喝的時候聊了幾句，得知他叫蕭梧，二十五歲，未婚。

 

他特意強調了他未婚。

 

「不知姑娘芳名幾何？可有婚配？」

 

雖然我挺喜歡你的臉，但我們萍水相逢的，你忽然這麼問，真是冒昧了。

 

還有，我都好幾百歲了，說出來都怕嚇S你！

 

喂完藥我就出門了，正看到拾月站在門外，盯著屋裡的目光發冷，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更不和我說話。

 

我很納悶。

 

「我救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連你也是在這裡面被我救過來的，你到底在鬧什麼別扭？」

 

「我沒有和你鬧別扭，隻是這人……」

 

拾月沉默了一會，才說。

 

「這人，我非常不喜歡。」

 

「？？」

 

拾月是真的很不待見蕭梧。

 

雖然如此，但拾月還是包攬了所有照顧蕭梧的活，送吃食他來，換藥他來，喂藥也是他來，但凡我想替我的病人做點什麼，拾月立馬接手。

 

蕭梧很哀怨。

 

「為什麼總是你過來，桑桑姑娘呢？」

 

「桑桑有她自己的事要忙，你少煩她！」

 

我聽見動靜進門時，正看到拾月沒什麼好氣的把藥碗塞進蕭梧手裡。

 

「自己喝。」

 

蕭梧飛快的看了我一眼，下一刻我就聽到他「哎呀」了一聲，碗落在了地上，滾燙的湯藥潑了他一手，細膩的皮膚燙的通紅。

 

隨後他立馬委屈看向我，還紅著眼圈掉了幾滴眼淚。

 

「桑桑姑娘，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拾公子這麼討厭我，竟然用藥來潑我……隻是可惜桑桑姑娘辛苦熬的藥了。」

 

拾月：「？？」

 

拾月氣的咬牙切齒，又連忙轉身看我。

 

「桑桑，我什麼都沒做，你相信我！」

 

我：「……」

 

我：「我是大夫，不是判官司的，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我又瞄了一眼地上的碎碗。

 

「既然不想喝藥，那今天就別喝了，少喝一天也S不了人。」

 

幾乎是一瞬間，拾月面上神色迅速回暖，而蕭梧……蕭梧這次真哭了。

 

我把拾月帶了出去。

 

拾月乖乖跟在我後面，一臉的笑意。

 

這副模樣，莫名和村東頭王大爺家養的大黃有點像。

 

我正琢磨著要不要伸手過去摸摸他的頭，忽然就聽見他喚我。

 

「桑桑。」

 

「嗯？」

 

「你永遠都會站在我這邊嗎？」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我仔細想了又想，最後給出答案。

 

「那可不一定，如果有比你更好看更優秀的人出現的話，我的三觀大概率是跟著男人五官走的。」

 

拾月面上笑容陡然僵硬。

 

8

 

隔天，我就發現拾月變了。

 

他隨身帶了一面小銅鏡，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看一眼，對著自己臉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很不滿的樣子。

 

我雖然好奇，但也沒問，繼續認認真真熬藥，然後端給了蕭梧。

 

蕭梧這一次學乖了，安安靜靜喝藥，可剛喝第一口，他的臉就成了苦瓜色。

 

「為什麼這麼苦，比之前還苦……」

 

「因為在替我那碗被打翻的藥抱不平啊。」

 

「……」

 

蕭梧頓時不說話了。

 

往後的很多天，他每次喝藥時都皺著一張臉，苦的龇牙咧嘴，又大氣不敢出。

 

一直到半個月後，他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租了我家隔壁的屋子。

 

拾月說：「村裡不養廢物，你想留下來，就必須提供價值。」

 

蕭梧想了想。

 

「那我……我會些拳腳，我來教孩子們習武？」

 

我還沒說話，旁邊的趙大娘拍起了巴掌。

 

「這個好這個好！我家小孫子就愛舞刀弄槍！一直想要個師父嘞！」

 

於是蕭梧也有了活幹。

 

小孩子們上午去聽拾月的課，下午去上蕭梧的課。

 

我闲來無事，一會去左邊瞅瞅，一會再去右邊看看，時不時的還能在倆人吵架時看個熱鬧。

 

拾月說蕭梧對功夫四六不懂，教導無方。

 

蕭梧說拾月對詩文一竅不通，誤人子弟。

 

而這倆人還不止在這種事情上爭。

 

在我身邊時更是爭個沒完沒了。

 

拾月幫我處理藥材，蕭梧便替我看著湯藥火候。

 

拾月幫我清掃院子，蕭梧便在雨天替我收衣服。

 

拾月去山裡採了花給我，那蕭梧就去摘一筐果子送過來。

 

……

 

連趙大娘都看不下去了。

 

「拾先生，蕭公子，你們兩個歇歇吧，瞅瞅桑桑都被你們為難成什麼樣了。」

 

我連連點頭。

 

最近一直在「端水」，我真的是累得不輕。

 

忽然村口傳來聲音，我抬眼望了望，看到了一片黑壓壓的人走進來。

 

蕭梧也注意到了那群人，頓時怔住。

 

「怎麼來的……這麼快。」

 

那群人一直走到蕭梧身前跪下，聲如洪鍾。

 

「屬下來遲，望太子殿下恕罪！請太子殿下回宮！」

 

9

 

我一直都知道，蕭梧在村裡是待不久的。

 

他身上的龍氣越來越強，這代表著那個人間九五之尊的位置馬上就要輪到他來坐了。

 

蕭梧緊接著就找到了我，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緊張。

 

「桑桑，和我一起回宮好不好？

 

「我見你的第一眼便對你傾心了，我的正妃之位已經空了很多年，隻有你，才配得上它。」

 

「別說這種話，太子殿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的出身我的過去你都不知道，我們隻相處短短個把月，又哪來那麼深的感情呢？」

 

我委婉的拒絕了。

 

開玩笑……雖然我是很想找個人中龍鳳的夫君，但不代表我有自虐傾向啊！身為妖的我要是去了皇宮，那還不得被宮裡的守護神獸抽筋扒皮啊！

 

況且，我雖還不懂愛情，卻也能明白，蕭梧喜歡上的，是我如今的這幅美人皮囊。

 

並不是真正的我。

 

可我的拒絕，讓蕭梧越發急了。

 

「可是桑桑，我真的很喜歡你，我離不開你。」

 

「沒有誰離不開誰，殿下，我喜歡自由。」

 

說完我就想走，可蕭梧不由分說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桑桑……」

 

我差點尖叫出來。

 

實在是他抓住我的一剎那，已經逐漸成型的帝王之氣裹挾著強烈的龍氣直撲過來，之前傷過的手臂皮肉頓時綻開，下方白森森的骨頭若隱若現。

 

忽然一隻手抓住了蕭梧手腕，狠狠一甩。

 

是拾月，他甩開了蕭梧的手，將我護在身後。

 

「蕭梧，桑桑不願意跟你走，你沒聽懂嗎？」

 

「你少礙事，本宮和桑桑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

 

那兩個人又開始吵，我捂著漸漸崩壞的手臂瑟瑟發抖。

 

不行，再不去修補，恐怕整個胳膊的皮都會炸開。

 

我著急脫身，實在是沒了辦法，幹脆一把扯過拾月。

 

「抱歉殿下，我已經有心悅的人了，就是他！所以不會跟你走的，你放過我吧！」

 

話音落下，兩個男人都呆怔在了原地。

 

一個眼看著要掉眼淚了。

 

另一個驚喜的恨不能起飛了。

 

但我顧不得細看，急匆匆回了房，脫了皮開始玩命修補。

 

一直到傍晚，皮才補好。

 

我扭著僵硬的脖子出門時，看到拾月就站在我的門外，不知站了多久。

 

他耳尖和臉頰都很紅很紅。

 

「蕭梧已經走了，他走時挺傷心的。」

 

「哦，我知道了。」

 

「……你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嗎？」

 

「……」

 

我這才恍然想起來我當時為了脫身說了什麼。

 

「啊……我那是為了應付他，隨口一說……」

 

「可是我當真了。」

 

拾月走到我面前，極專注也極認真的看著我。

 

「桑桑，我當真了。」

 

在他這樣的目光攻勢下，我冰冷了好幾百年的骨頭架子，忽然覺得臉的位置有點熱。

 

大概是看我太害羞，拾月道：「桑桑，你可以不必現在給我答復，隻需要看著我就好，我一定會走進你心裡的。」

 

9

 

小唯姐姐一直說，選來做夫君的人，一定要千選萬選，真心很重要，絕不能輕易給出去。

 

她在說這話時很感慨。

 

「愛情很美好，但若是選錯了人，輕則傷心難過，重則身毀道消。」

 

山裡的其他妖說，小唯姐姐也曾和我一樣下山找夫君，後來消失了近千年，回來之後帶著一身的傷，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不曾下山了。

 

小唯姐姐定是經歷了什麼才會這樣說的，她的話我不敢不聽。

 

所以在對待拾月的追求這件事上，我很慎重。

 

拾月每天每天，都會來敲我的門，會笑著和我一起處理藥材，和我一起上山採藥，碰到什麼山裡的野獸，也會第一時間將我擋在身後。

 

他有時也會紅著臉，和我說一些關於未來的話。

 

我開始覺得，如果能讓他做我的夫君也不錯。

 

直到那天，有戲班子來了村裡，很多都去看了，我有些好奇，也跟著去了。

 

戲演的很好，周圍人鼓掌叫好，我卻越看越心冷。

 

因為戲名叫《白蛇》。

 

千年道行的蛇妖一朝愛上了人類男子，和對方成婚，生子，最終因違背天道，被和尚壓在了雷峰塔下。

 

我恍然清醒。

 

做妖做了幾百年，可我曾經也是人，我怎麼就忘了呢？

 

人妖殊途，自古以來和人在一起的妖有哪個有好下場了呢？

 

我如今雖然靠著美人皮才有了美人面，可歸根結底，我還是一副醜的嚇人的骨頭架子。

 

拾月若知道了我的真面目，還會像如今這樣對我好嗎？

 

不行，越想越鬧心。

 

我當即回了村子，最後看了一眼我經營了小半年的小院，還有正在教書的拾月，之後毅然決然的轉身。

 

溜了溜了，還是去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妖做夫君才是正經事。

 

一直溜到村口，忽然旁邊的河裡傳來了一陣呼救。

 

竟有小孩子落水了？

 

哎，也罷，臨走前我就再做一件好事吧。

 

我當即跳進河裡，把小孩子拖上岸，自己也要爬上去時，忽然就看到拾月跑了過來。

 

他面色白的嚇人，一邊跑一邊脫外袍。

 

「桑桑，堅持住，我馬上就來救你！」

 

「！！」

 

如今已經是秋天了，河水很涼，就拾月那個病秧子身體，還下水？我真怕他當場嗝屁！

 

我當即便用法術操控著水流，來了一出水漫頭頂，被水流卷著飛速跑了，速度快的讓他即便下水也追不上。

 

我扮演著一個即將S去的人，在消失在水中前，我還沒忘記對他撕心裂肺的吼上一句。

 

「拾月……我們下輩子再做夫妻……」

 

「桑桑——」

 

拾月呼喊我的聲音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我聽的有點不忍心。

 

但我是一個自私的不想以後落到和白娘子一樣下場的妖，所以長痛不如短痛。

 

人設已經保護好了，本妖先跑也。

 

10

 

回到山裡後，我一下子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