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去世後第七天，爺爺想要跟他的白月光來段夕陽戀。

 

我好心告訴爸爸，他不以為然。

 

「陳阿姨溫柔知性，比你奶這個家庭主婦強多了。他們在一起，我絕對支持。」

 

「反正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最後什麼東西還不是留給我。」

 

「更何況，你爺爺有陳阿姨，就不需要我照顧他了，多好！」

 

他覺得好就好。

 

反正爺爺馬上就要娶了白月光，還要帶回白月光生的私生子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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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記事以來，爺爺就一直是一名克己復禮的老教授。

 

幹淨、筆挺、儒雅就像是他的代名詞。

 

可這樣體面的一位老人，居然在我奶奶去世後的第七天，帶回來一個優雅的老太太，說要結婚。

 

富麗堂皇的餐廳裡，那位老太太坐在爺爺的身邊。

 

二人手牽著手，一個喜不自勝猶如春風拂面，一個含羞帶怯卻眉眼含笑。

 

他們對著我爸宣布：

 

「今天人來得齊，我宣布一個好消息。」

 

「這位陳素，你陳阿姨，是我年少時的初戀，更是我這一生愛而不得的女人。」

 

「現在你的親媽S了，我要和你陳阿姨結婚！」

 

我緊皺著眉頭，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

 

奶奶才走了七天，明明還屍骨未寒。

 

可現在仿佛僅剩我一人還沉浸在親人離世的悲痛當中。

 

側目看看我爸。

 

他是奶奶生前操心最多的人，可現在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他甚至還端起酒杯祝賀：

 

「爸，陳阿姨，恭喜你們！」

 

「明明相愛卻被迫分開了幾十年，現在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陳阿姨，以後你就是我親媽！」

 

「媽！」

 

我爸的這一聲媽，哄得爺爺和陳奶奶高興得眼下的皺紋都堆在了一起。

 

全家人都高高興興，可我卻想哭。

 

我從小就是被奶奶帶大的。

 

在我印象裡，奶奶這一生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

 

她是個家庭主婦，這輩子的目的地好像隻有兩個。

 

就是爺爺家和我們家。

 

爺爺退休後被返聘了，一直都在學校工作。

 

奶奶不僅要照顧爺爺的飲食起居，還要兼顧著我們家的一日三餐。

 

幾十年如一日。

 

陳奶奶和我奶奶不同。

 

歲月在我奶奶身上隻留下了皺紋和逐漸佝偻的身軀，可她年過七十卻在歲月的沉澱下顯得更加端莊優雅了。

 

看著爺爺和她相扣的十指，以及所有人的歡呼和支持。

 

這一刻，我替我奶奶感到不值。

 

2

 

沒人會在意我一個孫女的意見。

 

於是我隻能在吃完飯後拉著我爸小聲提醒。

 

「爸，今天可是我奶奶的頭七，爺爺就算再娶是不是也太著急了？」

 

「怎麼也要給奶奶……」

 

他還沒跟我說完話就不耐煩地擺擺手。

 

酒氣非常刺鼻。

 

「陳阿姨溫柔知性，比你奶那個家庭主婦強多了，他們在一起，我絕對支持。」

 

「反正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最後什麼東西還不是留給我。」

 

「更何況，你爺爺有陳阿姨，就不需要我照顧他了，多好！」

 

我還想繼續說些什麼，但我爸卻眼睛一立。

 

「去去去，大人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小屁孩跟著摻和。」

 

我無奈作罷，隻能看著我爸的背影嘆了口氣。

 

爺爺是高知教授，教書育人了一輩子。

 

可怎麼就偏偏教育不好自己的兒子？

 

餐廳裡的熱鬧讓我深感不適，於是我去了爺爺家。

 

本是想再看一看奶奶留下的痕跡。

 

但我在家裡找了一圈，卻發現關於奶奶的一切都被燒得幹幹淨淨。

 

反倒是在爺爺的枕頭下面翻出來了一本日記。

 

好奇心作祟下，我打開了。

 

看到裡面的內容後，我翻頁時指尖都在顫抖。

 

從爺爺 60 歲退休開始，他清楚地記下了每一天發生的事。

 

他的每一天裡都有陳素的影子。

 

原來，他每天按時出門上下班，竟然都是去了陳素的家裡。

 

他拒絕了學校的返聘，而是以此為由，每天到陳素那裡去。

 

可怕的是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 15 年了。

 

奶奶是個農村婦女，不認識字。

 

爺爺甚至還在日記裡譏諷：

 

「大字不識的好處就是，我光明正大地在床上寫下這些日記，藏都不用藏。」

 

看到最後，我更是發現他們還有一個剛剛 20 歲的小兒子。

 

想起我爸今天說的那些話，我突然覺得痛快。

 

他覺得好就好吧。

 

反正爺爺迎娶白月光進門，他們的私生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我爸搶奪家產了。

 

3

 

爺爺和陳素第二天就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對待奶奶向來古板保守的他，居然還破天荒地要帶著陳素去拍婚紗照。

 

爸媽開車把他們送去了婚紗店，我們三個站在一起看著那老兩口琴瑟和鳴。

 

就連店員都忍不住感慨。

 

「二位感情真好，您妻子現在都還像個小女生一樣，可見爺爺平時都是把奶奶放在手心裡疼的。」

 

陳素低頭微笑，爺爺的目光始終不離她。

 

看著漫不經心的爸爸，我試探著說：

 

「爺爺和陳奶奶好甜蜜，一點都不像是剛剛結婚的，這狀態簡直就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

 

我爸不屑地看了我兩眼：「那肯定，他們早就……」

 

話沒說完，我爸閉上了嘴。

 

我懂了。

 

看樣子，我爸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我忍著氣繼續說：

 

「爸，我今早還聽到有鄰居嚼舌根，說爺爺對不起奶奶……」

 

我爸語氣不耐煩極了：

 

「你別聽別人亂說。」

 

「以前是你奶奶伺候你爺爺，現在你奶奶走了，不再找個老伴這伺候人的重擔就全都落在了咱們家。」

 

「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得學會分析利弊知道不？」

 

「再說了，你陳奶奶是知識分子，不管怎麼看都比你親奶奶強百倍。」

 

還不等我說話，我爸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幫他們倆拿衣服了。

 

我把沒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

 

婚紗照拍完後，我爸直接叫我 P 了兩張照片。

 

然後他就發到了自己朋友圈裡。

 

「歸來半生，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對我爸的行為感到費解，但卻在我媽那兒得到了答案。

 

「陳素退休前有點本事，現在也能扶你爸一把。」

 

我頓悟後忍不住譏笑了一聲。

 

原來是想借陳素的資源來託舉自己？

 

怪不得，怪不得我爸對這個後媽一直這麼巴巴地獻殷勤。

 

但他想得未免有些太美了。

 

4

 

陳素居然並沒有著急把他們的小兒子接到家裡，而是和爺爺過起了二人世界。

 

甚至在兩人結婚後的不久，爺爺還張羅著要全家一起出去旅遊。

 

我看著就覺得膈應便推脫了。

 

爸爸為了討好陳素在他工作上多多幫忙，二話不說就帶著我媽一起去了。

 

這下就隻剩我一個人了。

 

闲來無事時我就去爺爺家坐坐。

 

坐在奶奶常待的地方，一待就是一下午。

 

小時候，奶奶經常坐在這裡給我梳頭。

 

自從奶奶離開後，家好像都沒有了家的樣子。

 

看著手機裡僅有的合照，淚水漸漸模糊了眼睛。

 

直到太陽西沉，最後一絲亮光從天邊抹去了，我才回家。

 

剛剛走了沒幾步就又聽到了那些闲言碎語。

 

我本想加快腳步，但聽到那兩人說話的內容後，腳步卻猛然頓住了。

 

「周阿姨，您剛剛說什麼？」

 

我抓住了周阿姨的手臂，她就住在爺爺家樓下，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能聽見。

 

但周阿姨卻S活都不肯多說了。

 

我急得帶了哭腔，「周阿姨，您知道什麼就實話告訴我吧。」

 

「他們都陪著那個陳素出去玩了，我們家現在隻有我一個人，我保證誰都不會告訴的。」

 

周阿姨面露難色，猶豫了良久，才說出了實情。

 

「你奶奶上個月才檢查出來有心梗風險，我們這些老鄰居之前還提醒過你爺爺千萬不能惹你奶奶情緒激動了。」

 

「可你奶奶走的那天我正在家裡做飯，我突然聽到了樓上吵架，摔盤子砸碗吵得好兇。」

 

「似乎在說什麼出軌和私生子……」

 

我連自己是怎麼回家的都不知道。

 

他們一家四口跑到草原去玩，爺爺發的朋友圈都刷了屏。

 

怒火在胸腔裡燃燒，奶奶心血管堵塞的事家裡人都知道！！

 

我還曾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讓奶奶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可這話說完沒幾天奶奶就S了，還是在和爺爺吵架後S的。

 

現在他又迫不及待地把白月光娶進門。

 

這讓我怎麼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爺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爸爸就是個名副其實的白眼狼！

 

他婚內出軌二十年，為娶小三不惜活活氣S原配。

 

我抹了一把眼淚，把跟奶奶的合照捂到心口。

 

奶奶走了，這個仇就由我來報！

 

5

 

他們在外面玩了足足一周才回來。

 

一進家，爸媽和爺爺就習慣性地癱倒在沙發上。

 

我爸擺著手，嘴裡嘟囔著：「餓S了餓S了。」

 

「媽，快點幫我倒杯水，中午做個洋蔥炒臘肉和番茄炒蛋吧。」

 

從前有奶奶在，家裡所有人的要求都能得到滿足。

 

但這次話說完，客廳裡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

 

我爸才反應過來，他親媽已經走了。

 

陳素聽到這話後愣了一下，然後就低頭擺弄著自己那雙保養得當的手。

 

「老姜，我可從來都不會做飯的呀。」

 

「有人願意伺候一家老小，那是別人的活法。」

 

「我陳素可不是家庭主婦，別想著拿對付你們親媽那一套來對付我，」

 

我爸一聽這話後槽牙都緊了緊。

 

他不敢反駁，隻能用摔摔打打的方式來發泄不滿。

 

但剛發出一點動靜，爺爺就氣得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幾上。

 

「你在家擺什麼大少爺的架子！」

 

「不愛在這個家待著你就滾出去。」

 

呵呵。

 

這雞飛狗跳比我想象中來得還早了一些。

 

他們一邊享受著奶奶付出的一切，又一邊嫌棄奶奶沒有社會價值。

 

又當又立，既要又要算是被這些人玩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就給他們添點好戲吧。

 

6

 

我借著買飲料的名頭下了樓。

 

很快，就帶了一個人上門。

 

「剛剛在樓下碰到了有人找陳奶奶，我就順便把人帶上來了。」

 

說完，我就把門外的男生拉了進來。

 

全家人都順勢看了過來。

 

爺爺和陳素看到門口的人時臉色驟變。

 

爸媽則是一臉狐疑。

 

「媽，這人是找你的？是不是找錯人了啊？」

 

「小伙子，你找誰？」

 

餘光裡，陳素瘋狂地擺手示意他不要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