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修養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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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親自將绾绾關了禁閉,閉門思過。


 


我日日去探望吳媽女兒的傷勢,每次都不空手,不是什麼特別貴重的物件,都是些尋常用得上或是他們正需要的東西。


 


如此半月,吳媽向我誠懇道:「此事原不是世子妃的錯,世子妃日日掛心,老奴一家感激不盡。」


 


沈砚來我正院,我將事情細細向他匯報。


 


「妾身養於深閨,未曾見過長河落日。但願能盡點綿薄之力,希望不要寒了將士們的心。」


 


「你做得極好。」他點點頭,神色籠罩著幾分惘然,「你居閨閣之中,尚能想到不寒將士的心。可绾绾從戰場上歸來,卻變得眼界局於後宅方寸之間。」


 


「绾绾也是小女兒心態,女子愛美,人之常情。」


 


他長嘆一口氣:「哪裡是為了幾匹布,內心怨憤作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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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驚訝他不光能一眼看穿绾绾的心思,竟還如此直白說了出來。


 


「妾身有一句話,夫君聽過就罷了。吳媽家女兒從前並不負責送物料,緣何這次偏挑了她來送?妾身以為,绾绾恐怕也是受人陷害……」


 


我想了想,還是低聲說道。


 


「有人故意挑唆,歸根到底也是她自己心術不正。」沈砚眼神晦暗。


 


他既這麼說,我更不會費力去替绾绾出頭了。


 


绾绾被禁足的日子,給了我極大的機會。


 


沈砚日日歇在我房中,下棋、煮茶,偶然還談論一些時事熱點,他驚喜地發現我竟有很多觀點與他不謀而合。


 


這是自然,畢竟成親之前我是悄悄打探過他為人的。


 


一月過去,我仍是無孕。


 


我有些心浮氣躁,翻著醫書思考尋找到底如何迅速有孕。


 


正逢沈砚休沐,他一眼看見我手中千金科的書,哭笑不得,不由分說帶我出去散心。


 


5


 


沈砚帶我去了皇家圍場。


 


我換上一襲馬術勁裝,長發高高束起,在身後隨風飄揚,整個人颯氣利落又明豔動人。


 


沈砚亦是眼前一亮,伸手扶我上馬,又細心教我騎射。


 


我學得極快,幾圈下來便能自己抓緊韁繩,夾著馬腹繞圈馳騁。


 


圍ṭũ̂⁺場很大,觸目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綠色。


 


風聲在耳邊呼嘯,淡淡草香撲鼻而來,竟令我心中諸多愁思一掃而空,整個人心曠神怡。


 


那一刻,仿佛世間萬物皆化為烏有,隻餘我乘疾風飛馳。


 


速度上來的時候,沈砚在身後大喊:「速度慢些,太快了!」


 


「夫君莫不是追不上?來追我啊。」我開懷大笑。


 


他亦來了興致:「沒學會走穩就想著跑了?有意思。」


 


賽完馬,他又教我圍獵,手把手帶我拉弓搭箭,獵得小兔一隻。


 


夜色蒙蒙,我撿木柴,他生篝火烤起兔子肉,竟不知從何處又取來了酒。


 


我抬起臉想問他夜色已深可要回府,他卻眼含笑意低頭在我唇上落下一吻,辛辣的酒便順著唇齒交纏渡入我口中。


 


天空變成一張漆黑的毯子蓋住萬物,隻剩下稀疏的點點星光在閃爍。


 


半醉半醒之間,天地旋轉,我腦中混沌一片,隻任由著他帶我上山下海,領略無人之地。


 


次日醒來,沈砚還緊緊將我圈在懷裡。


 


想起昨夜荒唐,我幾乎羞紅了臉。


 


他眸光熠熠,戲謔看我:「夫人十分有騎射天賦。」


 


圍獵歸來,沈砚與我親密了不少。


 


即便是绾绾禁閉結束,他每月在我房中的日子也多了起來。


 


我與绾绾,甚至是六四開。


 


绾绾對此十分不滿,小意啼哭或者撒嬌痴纏,千方百計總要多留他一晚。


 


隻是沈砚對绾绾的態度似乎淡了不少。


 


往日绾绾的小伎倆百試不爽,可現在她故技重施,沈砚也不過是抽空過去看兩眼,繞一圈又回到我正院來歇息。


 


我其實不在意他去誰房裡,但對於盡快有孕這件事,他多來總是好的,我日日數著時間等結果。


 


那日清晨,我照例去婆母處請安。


 


長嫂芸娘突然笑吟吟揶揄我:「府醫的記錄簿上最近給你開了不少安胎藥,想來定是有好消息了?」


 


绾绾猛地抬頭盯著我,婆母亦若有所思看我一眼。


 


「嫂嫂莫要笑我,還不準呢。隻是月信遲了兩日,府醫說安胎藥先吃著調理身子也是好的。」


 


我含羞帶怯,在她們眼裡卻是坐實了有孕這件事。


 


沈砚晚上回來的時候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他喜不自勝,小心翼翼摸著我的肚子:「當真有喜了?」


 


「還不太確定,得再等些日子。」


 


他激動地來回踱步:「一定沒問題,這下可好,你不用再翻醫書了。」


 


我與他皆耐心等著,但有人坐不住了。


 


绾绾罕見地來向我請安:「夫人入府以來對绾绾多加照顧,绾绾無以為報,親手做了家鄉特色甜羹,給夫人賠罪。」


 


寶珠立刻攔住:「小姐吃食皆要過府醫查驗,還請姨娘稍等。」


 


绾绾看向寶珠,眼眸冷了幾分。


 


「丫鬟言行無狀,還不向姨娘賠罪。」我佯怒道,又擦了一把唇邊的湯漬,「甜羹美味,绾绾好手藝。」


 


绾绾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我,見湯碗內果然少了一小半,才又掛上笑意。


 


羹湯已送,她卻不走,似乎在等什麼結果。


 


我突然弓著身子彎下腰,露出痛苦神色:「我的肚子好痛!你,你敢下毒……」


 


6


 


她美豔的臉上終於露出涼涼笑意:「世子妃不要擔心,這藥不會要了你的命,隻是幫你減去多餘的煩惱罷了。」


 


寶珠怒極:「大膽姨娘!謀害侯府子嗣,來人啊!」


 


绾绾絲毫不理會寶珠,笑著看我:「疼嗎?應當不疼吧?夫人,你和你的孩子,都是本就不該存在的。」


 


我臉色煞白,拼著力氣質問她:「你如此大膽,就不怕世子追究——」


 


「追究?若沒有我,世子早就命喪黃泉了!我在戰場上替世子挨了一箭,差點丟了一條命才走到他身邊。可你憑什麼?就憑一紙賜婚你就要高我一等?


 


「沒關系,隻要世子愛的是我,我不在乎什麼名分。可你這個賤人!竟然懷了他的孩子,你憑什麼為他生兒育女?他為了你,數十日都不去看我一眼!」


 


她神色愈加癲狂,情緒已然失控。


 


「绾绾,若你不自尋S路,世子與我,皆會一生善待於你。」


 


我嘆了口氣,在她震驚的瞳孔裡站了起來,神情平和,不見一分痛苦。


 


方才寶珠吸引她視線的一剎那,我假意喝下湯羹,詐她一詐罷了。


 


沈砚帶著府醫趕了過來。


 


府醫驗過湯羹,慎重匯報:「此湯羹裡陰寒藥物分量極重,莫說是致人流產,若真喝了下去,恐再難有孕。」


 


沈砚氣得渾身都在發顫。


 


绾绾眼裡湧出淚水,她哭著撲進沈砚懷裡:「世子,你曾說過我救你一命,你永遠都不會不要我……」


 


「绾绾,我竟不知……你何時變得如此歹毒。」沈砚推開她,眼神冰冷,「你救我一命,可你又妄圖害S我的孩子,一命抵一命,我不欠你了。」


 


绾绾情緒徹底崩潰,又哭又鬧。ṱū́⁶


 


沈砚親自將她送去侯府的田莊養著,每日吃喝皆有人照料,但也隻限於此,往後餘生是好是壞全看造化。


 


男人的愧疚與感激是有限度的,绾绾顯然不懂。


 


一次又一次挾恩圖報,終於親手斬斷了沈砚對她的情意。


 


我如願被診出喜脈,沈砚將我擁入懷裡,止不住地後怕:「幸好,幸好!」


 


他十分看重這個孩子,又有绾绾的前車之鑑,謹慎挑了一批信任之人,將我這正院護得嚴嚴實實。


 


我再去婆母處請安的時候,婆母和長嫂顯然氣色不佳。


 


沈砚將我院中人員換了一批的舉動,可謂是絲毫不顧長嫂掌家的臉面。


 


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绾绾固然心思歹毒,可她一個孤身外來的女子,從何處能取得大量貴重的麝香紅花之物?


 


不過是有人利用了她的惡念,又親手往她手裡遞了刀罷了。


 


我穩扎穩打,先獲取世子的好感,再順利有孕,下一步便是順理成章拿回管家權。


 


婆母和長嫂自然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面,她們巴不得我和绾绾鬥得你S我活,最好兩敗俱傷,她們背後漁翁得利。


 


婆母神情淡淡,隻交代我孕中多加歇息。


 


「多謝母親關心。隻是如今兒媳有了身孕,恐無法侍奉世子,姨娘又被打發了出去……」我欲言又止。


 


長嫂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不假思索便說:「這好辦,我挑兩個幹淨美貌的丫鬟送去世子書房伺候著便是。」


 


隔日,沈砚書房多了兩個穿著清涼的美豔丫鬟。


 


沈砚罕見地發了脾氣,直接將人打發了。


 


夜間他來到我房中,提起這事聲音仍有餘怒:「母親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些。」


 


他眸光冰寒,我隻縮在他懷中一言不發。


 


先是遣走绾绾,又是正院換人,長嫂也是被一連串的變故慌了手腳,才會不假思索便順著我的話出此下策。


 


其實若是她靜下心來,便會發現如今我正得沈砚喜歡,又有身孕,即便是安排通房,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如此生硬,反引起沈砚反感。


 


而沈砚也不是傻子,帶兵打仗行軍S敵的人物,豈會看不懂後院這點明爭暗鬥?


 


婆母與長嫂借著管家,對他院子裡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甚至故意唆使他的愛妾行兇,企圖一箭雙雕。


 


現在還往他書房裡明晃晃地安插眼線,更無異於火上澆油。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7


 


恰逢婆母生辰,又是七月酷暑難耐,深居簡出的老侯爺決定舉家一並前往京郊外山中別院休假避暑。


 


長嫂前前後後張羅山莊灑掃,又安排了戲班子來給婆母解悶慶生,忙得不可開交。


 


天幹氣燥,許是灑掃用人一時無意,山莊深處一間院落不慎走水,濃煙嫋嫋升起,火勢蔓延極快。


 


我月份大了,受不得驚擾,選的正是山莊深處這間院子居住。


 


前院眾人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唱著戲,哪裡顧得上到深處院子滅火?


 


等稀稀落落趕過來的時候,院子早已燒成一片火海。


 


寶珠哭哭啼啼跪在地上大喊:「小姐,小姐還在房中歇息……」


 


婆母臉色一變,長嫂亦是驚掉了手中涼扇。


 


正要急急忙忙找人衝進火海,沈砚扶著我從一旁側院驚慌失措走了出來。


 


我亂了發髻,沈砚也是灰頭土臉。


 


自然是長嫂治家不善,險些害世子與世子妃命喪火海。


 


那日虛驚一場,我動了胎氣。


 


隨行的穩婆進進出出,好在東西備得齊全,我順利誕下了沈砚的嫡長子。


 


沈砚與年邁的老侯爺徹夜相談。


 


孩子滿月那日,老侯爺親自上書到聖上面前,以年邁為由請辭,由世子沈砚繼承爵位。


 


沈砚成了鎮北侯, 長房一家也遵循宗族禮法, 分家出去另立門戶。


 


當著婆母的面,長嫂將侯府一應田產、鋪子清點清楚,ṱũₘ 管家對牌與賬簿都徹底交到了我手上,且再無插手的可能。


 


沈砚卻一連數日未曾進我院子。


 


我知道他在生氣, 思來想去還是主動抱著孩子去了他的書房。


 


看到孩子,他板著的臉平和Ṫųⁱ了幾分,卻還是不肯和我說話。


 


我軟聲向他搭話:「夫君, 你瞧咱們的孩子,濃眉大眼長得多可愛。」


 


他冷哼一聲,迫近我的眼睛:「你心裡當真有我和孩子?我還以為你心裡隻有算計。」


 


這話奇了, 若不是為了孩子,我何須算計?


 


「你就如此信不過我能護你?非要隻身涉險?」


 


他指的是那場火。


 


不錯,那火是我自己放的。


 


我思量許久,與其在臨盆之時擔驚受怕,倒不如先發制人。


 


山莊人生地不熟,倒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他眼含慍怒:「你若有事, 可曾替我想過一分?」


 


我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主動投懷送抱:「那日起火之時,夫君不是正好尋到我嗎?有夫君在身邊,我和孩子自然有驚無險。」


 


奶娘將孩子抱了下去, 我踮腳吻向他,他身子一僵,反手將我推到床上。


 


「以後萬萬不可再以身涉險,你想要的, 告訴我, 我會幫你。」


 


他低聲道,我喘息著應是。


 


心下卻不以為然。


 


此刻他沉迷於我,自然願掏心掏肺對我, 可若哪一日他又喜歡上了旁的什麼人,那時的我和過去的绾绾,又有什麼區別?


 


冬去春來, 又是一年過去。


 


治家一年, 我早已將侯府權力牢牢把握在手中。娘親來府裡看我, 眼中是止不住的贊賞。


 


「真是老天眷顧,侯爺如此敬你愛你!」母親淚眼漣漣。


 


我替母親擦拭眼淚:「女兒命好,得侯爺看重,往後母親盡可放心了。」


 


一路走來的驚心動魄,並不需要盡人皆知。


 


孩子滿周歲的時候,我又有了身孕。


 


婆母仿佛蒼老了許多,跟著老侯爺搬去了山莊長住, 再不管府中事務。


 


我做主, 往沈砚後院抬了兩個通房。


 


沈砚氣了一陣,到底沒把人趕走。


 


至於有沒有收房,我就不再操心了。


 


如今我手握管家權, 膝下有嫡長子, 肚子裡又有身孕,當家主母的地位再無人能撼動分毫。


 


至於夫君的恩愛,男人嘛, 有時候若即若離,反會讓他戀戀不舍。


 


若是日日濃情蜜意,什麼情愛爭得過歲月朝夕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