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鐘的溫暖
第1章
用黑桃 A 洗手是什麼體驗?我不知道。
但我試過用 144 瓶香檳洗澡。
為了酒吧認識的氣氛組女孩,我撸空網貸,刷了 144 瓶香檳,還差點和隔壁桌幹起仗來。
我以為她是頭羔羊,沒想到她能把我吃了。
半年前,我患上了嚴重的焦慮症。
為了入睡,每天去不同的地方喝酒。
來到這家酒吧時,場子剛熱起來。舞池中走進一群 JK 制服 dancer。
領舞的那個女孩,身材高挑,百褶裙下一雙長腿白得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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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眉眼和一個人有幾分相似。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她也穿著同樣的 JK 制服。
王哲在一旁戳我的胳膊,見我發愣,他壞笑著喊營銷經理過來,吩咐了幾句。
兩首歌跳完,領舞女孩徑直朝我們的卡座走來。我聞到一股柑橘的清香,她坐下:「你好,我叫 Eva。」
她有兩個淺淺的梨窩,這也和那個人一模一樣。我敷衍了幾句,看著她的臉發呆。
屁股還沒坐熱,經理走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旁邊卡座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挑釁地望著我,他像個渾身掛滿 logo 的人形立牌,阿瑪尼襯衫塞進 Zenga 西褲,腳上踩雙 Gucci 皮鞋,幾個毛頭小子跟在後邊起哄。
這是要讓 Eva 過去。
經理說:「送您半打百威?」
Eva 有些為難,我抓住她的手腕:「差你的百威?」
土老板落座,音響傳來男聲:「K9 劉總為 Eva 開香檳一打。」
劉總大搖大擺走過來,腰間的燙金愛馬仕皮帶晃得我眼睛疼。
他一把抓住 Eva 的胳膊:「過來吧,寶貝,我給你買愛馬仕。」
「愛馬仕和 LV 是不一樣的。」——我忽然想起前女友的話,她用這個理由甩了我。
我斜視劉總一眼,對經理說:「兩打。」
劉總氣笑了,走回自己的卡座。
一分鍾後,他開三打。
Eva 拽住我的胳膊:「別開了,沒必要。」
我驚訝了,混夜場的女人,難道會嫌提成太多?
劉總那頭又開始起哄,我捏著信用卡,熱血衝頭。
我大聲說:「十打。」
廉價香檳也得 6880 元一打,劉總沉默了,酒吧中所有目光都看向這邊。
一隊比基尼兔女郎推著酒架走過來,噼裡啪啦放了頓煙火。
144 瓶香檳摞成一座山。
我問:「有盆嗎?」
經理:「什麼盆?」
「什麼盆都行。」我一拍腦袋,「門口不是有垃圾桶嗎?超大的那種。」
一人高的垃圾桶推進來以後,我讓服務員擰開 144 瓶香檳倒進去,對王哲說:「進去。」
王哲跳進垃圾桶。我看向劉總,他端著香檳杯。
我說:「這你媽是人喝的東西?真有人喝得進去啊!今天我高興,再請全場喝一輪,每桌開一瓶黑桃 A!咱們喝點人喝的!」
掌聲,喝彩聲,口哨聲,同時響起。
DJ 也來事兒:「K9 的吳總送全場一輪黑桃 A,見者有份!今夜屬於吳總,大家一起躁起來。」
我擺手,又朝隔壁掃一眼:「裝你媽闊,村炮。」
劉總摔碎酒杯,一個穿花襯衫的小伙子朝我們走過來,勾勾手指,示意我站起來說話。
我還沒說話,王哲率先站起。啪的一聲,小伙一巴掌扇在王哲臉上,這貨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的玩意,一下就啞火了。
好家伙,這是要演全武行啊。
對方人多,我隻有一個選擇——我在牆上碎開酒瓶,尖端對準大叔的光頭:「操,我看誰他媽敢動?」
保安把兩邊拉開後,Eva 兩頭各陪一輪酒。
她喝到不成人形,醉眼蒙眬地望著我,端起酒杯一個勁往嘴裡倒。
沒多久,Eva 就站不穩了,她撫摸著小腹,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
我把 Eva 扛上我的奧迪 A7,讓代駕去醫院。
去得還算及時,她胃出血了。
我交完醫藥費回到病房,她睡得四仰八叉,裙子堆到了腰上。
我替她拉上被子,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做一場噩夢。
我想走,又想起了醫生的話。
醫生說 Eva 患有潰爛性胃炎,病情有惡化的風險,我得陪著,隨時留心她的狀態。
我嘆口氣,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枕在床沿上,我嘗試入睡。
不到一分鍾,熟悉的心悸又出現了,就像被人捏住心髒一樣。
看來酒還沒喝夠,我搖搖頭。
掏出手機,上面顯示著一排網貸和信用卡催繳信息。
最後一排是今晚的賬單,十二萬。
公司破產後,我借空了所有能借到的錢,用酒精麻痺自己。這是最後一張信用卡了,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能過多久。
第二天早上,一個全身潮牌的女生衝進病房。她看看 Eva,又看看我,表情有些奇怪。Ṫű⁺
我:「你是?」
「我是她朋友。她又喝多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她總是這樣。」
「那就交給你嘍。」我抓起外套。Eva 還在睡著,表情不再痛苦,病情似乎好轉了一些。
「明明家裡有金山銀山,幹嗎非要去酒吧幹那種活啊?」
「金山銀山?」我熬了一夜,腦子轉不過來。
像是說錯了話似的,女人不再接茬,換了個話題,「等等,你是……」
我擺擺手,離開病房。
剛回到公司,王哲發來信息:「哥,滿分了沒?」
「送醫院了。」
「聖人。」
我走過一個個單間,曾經每個房間都坐滿員工,如今隻剩一地垃圾。
那時的喧鬧就像是昨天的事,沒想到我不僅沒做好,還把公司做破產了。
沒人知道,在酒吧揮金如土的我,連房子也被銀行收走了。幸好公司的房租交到了今年年底,還能在辦公室打個地鋪。
晚上八點,我從抽屜中取出撐場面的勞力士鬼王。
王哲發信息問我今晚去哪裡,我說還去那家,他說:「破天荒啊。」
我從不去同一個夜場,沒有牽扯,才能喝完就回來睡覺。
到那場子過安檢時,保安向我四十五度鞠躬。
看來昨晚的十二萬花出了點效果,連保潔大媽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光。
Eva 沒休假。跳完暖場舞,她在我身邊坐下。
她今天的著裝是成熟風,包臀裙,馬尾辮也松開了。
她半倚入我懷裡,吹得我耳根痒:「要我怎麼感謝你?」
我臉頰竟然發燙:「下班吃夜宵?」
「好啊。」
這不是我第一次帶走酒吧的 dancer,但我竟然期待起來。
在粥樓吃了頓宵夜,我開車把 Eva 帶到河邊的堤壩。這裡沒有路燈,周圍停著幾輛黑燈瞎火的車。一臺 SUV 在離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搖晃著。
我都花了十二萬,總不能真的做聖人。
我悄悄調高空調溫度,「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每個夜場女都有段傷心往事,讓她們把這些事說出來,就水到渠成了。
或許不說也可以,但我想走點心。
「你有透視功能?」她挪動身子,胳膊架在扶手箱上,面對著我,「我也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
她舔舔嘴唇,又靠近我一些。
「你又沒錢,手機上全是網貸公司的短信。花那麼多錢灌醉我,結果把我送去打吊針了,圖什麼啊?」
原來被她看見了。
我舉手投降:「我破產了。」
公司順風順水,最巔峰時,旗下主播的粉絲超過兩千萬。
我和自己一手捧起的女主播戀愛,甚至差點結婚。
我把所有的資金和合同都交給她保管,她卻在背地裡和另一家公會的老板眉來眼去。她帶走了所有的主播,並不忘劃走賬上的現金。
連一臺設備都沒給我留下。
我被人賣了,還在替她數錢。
我都沒辦法起訴她,因為我把 51% 的股份給了她,當作彩禮。
「她走了,留給我一堆爛攤子。」說到這裡,我反而笑了起來,「我就是個傻逼。」
Eva 忽然抱住我的腦袋。
靠在她柔軟的胸脯上,我瞬間有些缺氧。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抱著我。
這和我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心無雜念地靠了會兒,抬起頭時,我有些尷尬,「你家住哪?我送你。」
後視鏡裡那臺 SUV 亮起車燈,已經得逞了。
她似笑非笑:「這就要回去了?」
不然呢?難道還要我哭出來?
我沒好氣地說:「反正你已經聽完我的笑話了。」
她說:「那送我回山河莊吧。」
山河莊是富人區,隻有別墅。月租都得過兩萬。一個酒吧 dancer 怎麼會住在那種地方?我終於想起那個女人在醫院說過的話——明明家裡有金山銀山,幹嗎ẗú⁻非要去酒吧……
莫非這年頭的富家女,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怪癖?
「一個人住嗎?」
「和朋友一起,就是那天來醫院接我的人。」
我在別墅前停下。
好家伙,裡面停著一輛鮮紅的法拉利 488——不對,是 488 pista!
這臺車限量,必須擁有三臺法拉利的積分,而且裡面得有兩臺 v12,才能得到購買資格。
我心情復雜地看她一眼,她說:「醫院的事……謝謝你。」
看來她沒有邀我進去的意思,再S纏爛打就下流了。
一路開回公司,河風吹在臉上,麻酥酥的。
我拍拍屁股下的奧迪。
是在下獻醜了。
回到公司後,我發現玻璃門上被人潑了油漆。
一大早,我被敲門聲吵醒。
門口蹲著幾個債主,我敷衍他們太多次,隻好摘下勞力士,丟給他們。
銀行打來電話,因為短時間內透支太多,信用卡也被暫時封停。
信用卡凍了,我隻能在公司躺屍。剛睡著,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引擎轟鳴聲。
我跑到窗口一看,竟是那輛 488 pista。超跑停在露天停車場,一雙驚人的長腿伸出車門,Eva 扶了扶墨鏡,朝樓上看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看見 Eva,她在裙裝外套了一件長風衣,下面踏著雙細高跟,比晚上更加美麗。
她的目光和灰頭土臉的我接上,我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來不及打掃了!
「你臉上髒了。」
我在她對面站著,辦公室隻有一張椅子,對面就是我的地鋪。她朝我走過來,伸手在我臉上一抹,皺起眉:「哪來的油漆,已經幹了。」
「為……為什麼?」
她蹺起二郎腿,那雙長腿搖得我腦殼發暈。
她俏皮一笑:「我看到貴公司在招聘網站Ŧű̂⁽上發布的信息,來應聘女主播呀。」
「開著法拉利在酒吧上班,又跑我這玩來了?」
她:「別說那些沒用的,你招人不招?」
「那都是老早發布的,你也看見這公司啥狀態,我就差賣底褲了。」
她沒理我,鼓搗起電腦來:「金浪文化主播籤約協議……就是這個了。」
打印機吐出兩份合同,我大喊:「你到底想幹嗎?」
「知道你那天得罪的劉總是誰嗎?」她笑著說,「他是酒吧的股東,掃了他的面子,我也沒法幹下去了。事是你幹的,你得管著我啊。」
我大腦都快宕機了,她念著合同:「合同為期五年,即日起生效……未經公司允許,不允許和其他公司以任何形式籤約合作……」
「我不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這公司就剩個門臉了,難道你指望我給你發工資?」
她拿起合同:「這上面不是寫了嗎,打賞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歸我。」
「你到底是來幹嗎的?」我指向窗外,「開這種車,你還需要找工作?」
我真是服了,這是拿我尋開心呢?
她沒理我,在落款處籤下真名,甘露。
我一咬牙,籤下了這位開法拉利的酒吧 dancer。
甘露立馬開始工作,連設備都自己買好了。
S氣沉沉的公司裡出現了第二個人的聲音,但我根本不期待。她隻是三分鍾熱度,直播哪裡有這麼好做?
過了兩天,她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我忍不住走到直播間門口,看看她到底在幹嗎。
甘露穿著一身 lolita 裙裝,戴著金色二次元假發。也不知在哪鼓搗的行頭,一天一個樣。
畫面上正在 PK,這一眼讓我有些吃驚。我認識他,是個小有名氣的 PK 主播,叫旋風陀螺,打法兇悍。
甘露說話奶聲奶氣,似乎也是為這套打扮做的人設。
旋風陀螺上來就劈頭蓋臉罵:「穿的什麼奇裝異服,你是何方妖孽?」
甘露嘟起嘴,下一句話讓我大跌眼鏡:「我是你爹。」
說完,她掛斷連麥。
一瞬間,直播間的評論區爆炸了。
無數個「哈哈哈哈哈」滾動起來,這時我才注意到,觀看人數達到了三千。
然後,甘露接通下一個主播。她的打法和上一把一樣,隻要對方出言不遜,她就以一句「我是你爹」結束 PK。
我眼前一亮。如果這種獨特風格和極具辨識度的口頭禪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那她絕對是個直播天才,一出道就悟到了互聯網經濟的核心規則。
如果讓她一直做下去……或許真的可以成功。
甘露結束直播,走出房間。她摘下假發,向我挑挑眉。
那一天後,我開始聯絡手上的公會資源為她助力。
我逐漸發現,甘露不靠單一的美貌和軟色情擦邊球吸引男性觀眾,而是靠著極強的直播感染力和那一肚子不知哪來的墨水,和觀眾們打成一片。
短短兩周就做到十萬關注,我記憶中隻有一個人可以和她媲美。
但她從不告訴我她的過去,她像個謎降臨在我的世界。或許真像她說的,她是老天爺派來拯救我的人。
我負責運營,甘露負責直播,竟然把這個號做起來了。
我們一邊用收入還債,一邊運營著賬號,我的生活似乎又有了希望。
終於她接到大網紅的 PK 申請,評論區瞬間刷新幾百條評論。
接通 PK 後,畫面中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我渾身顫抖。
對面的女人也有些驚訝:「金浪……真巧。這公司還沒S呢?」
甘露感覺到我的不對勁,轉頭用唇語說:「是她?」
是她,秦妍,我的前女友。
才三個月,她已成為坐擁千萬粉絲的頭部主播。
不是冤家不聚首,我們又碰上了。
甘露回過頭:「說什麼沒用的,打一把?」
秦妍笑得花枝招展:「行啊,懲罰是什麼?」
「我輸了,下樓把法拉利砸了。」
粉絲都知道她有輛法拉利,甘露這話一放出來,瞬間引爆了評論區。
幾秒鍾內,觀看者又增加一萬。
「玩這麼大?」秦妍張大嘴,「我可沒有法拉利砸。」
「我不要你砸什麼車,你輸了,就把你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敢不敢玩?」
秦妍裝傻:「我做什麼了?」
「你如何離開金浪,公司又發生了什麼。這些事情你自己心知肚明,我要你說出來,給那個男人道歉。」
我睜大雙眼,拍拍她的胳膊。她回頭堅定地看我一眼。
「你是他的現任?」
「不關你事。」
這時候雙方的直播間都擠爆了,「千萬主播對賭法拉利」的消息在幾分鍾內傳遍全網。
秦妍一臉喜色,畢竟流量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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