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的難聽點，是他在逃避現實，強迫自己不去思考生活瑣事的途徑之一。

 

玩遊戲，可以讓自己暫時忘記還活著，卻會在清醒之後，給他更大的空虛感。

 

所以，循環往復，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可日子是兩個人過的，一個人逃避責任，那生活的重擔必定會壓在另一個人身上。

 

誰都不願意成為那個一直挑重擔的人，不是嗎？

 

除非，她壓根還沒感受到社會的殘酷，現實的壓力。

 

半年後，在我辛苦的經營下，公司終於逐漸走上了正軌，賬本上也開始逐漸有了盈利。

 

在第十一個月時，我用賺來的第一桶金，買了一輛代步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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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駕駛位上，摸著方向盤，激動又欣喜。

 

這回，下再大的雨，我都不需要男人來接，也不會再讓自己湿透了。

 

我一手握著穩步成長的公司，一手握著自己的人生方向盤，感到無比滿足從容。

 

被周齊陡然背叛、被唐棠惡心的陰霾，突然全部一掃而空。

 

世界上最好的心理醫生，不是一位有耐心的愛人，而是有錢的自己。

 

10

 

又是一個暴雨天。

 

我開著車，從容不迫地趕往公司。

 

車窗外一片朦朧，整座城市都籠罩在磅礴的雨幕中，車流如織間，一時堵起了車。

 

我打開手機，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瀏覽員工剛剛發給我的報告。

 

突然，咣當一聲，從車尾傳來一陣衝擊。

 

我從後視鏡裡看到，一輛小電驢追了我的尾。

 

無奈，我撐傘下車，走到車尾。

 

我壓著傘，看到我的車尾燈凹陷了下去，小電驢則倒在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著物品，看起來受傷更嚴重。

 

耳邊傳來女孩的哎呦聲。

 

「摔得疼S我了，你幹什麼呀。

 

我都跟你說了，下雨天打個車去上班，你非要騎小電驢帶我！」

 

我沒抬傘，視線隻能看到一個女孩的紗裙裙底染了汙漬，膝蓋也紅了一大片。

 

「哎呀我的小祖宗，這不是為了省點錢嗎！

 

再說，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坐我的小電驢後座了嗎！

 

你就當去了一回水上樂園，咱們玩水了！」

 

聲音有些耳熟。

 

女孩聽了後，氣得直跺腳，甩著手大叫。

 

「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要坐小電驢了！」

 

男人見女孩撒潑打滾，沒了辦法，隻得先轉身朝我這邊走來。

 

一雙黑色的拖鞋映入我傘下視線。

 

「對不起啊，對不起。

 

雨天地兒太滑了，剛剛一不小心沒剎住。

 

您這個車尾燈，修一下要多少錢啊？」

 

我抬傘，與男人的視線交匯。

 

雨水澆在傘面上，噼裡啪啦地作響。

 

男人表情一僵，怔怔地站在那。

 

原來，追尾我的人居然是周齊。

 

我扯了扯唇角，冷漠中流露出一絲嗤笑。

 

「是你啊。

 

老熟人，給你打個八折吧。」

 

我朝他們豎起一根手指。

 

「一千塊？」

 

我撲哧笑出聲，「NONONO,一萬塊。」

 

周齊的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怎麼可能這麼貴！

 

秦頌安，你是不是故意想敲詐我們阿齊一筆錢！」

 

一旁的唐棠坐不住了，衝了過來。

 

她剛剛淋了雨，頭發貼在額頭上，像極了一個落湯雞。

 

「唐小姐，麻煩你看看清楚車標。

 

要不您自己上網百度百度，奔馳返場維修要多少錢？

 

更何況，我還沒找你們索要精神損失費、誤工費呢！」

 

唐棠拿出手機，百度了一番，剛剛倨傲的神色轉眼間就沒了。

 

她嘟囔著，怎麼會這麼貴。

 

周齊拉住她，示意她算了。

 

突然，她眼珠子一轉，昂起頭拔高音調。

 

「秦頌安，你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貴的車？

 

這車肯定不是你的，你在騙我們！」

 

我冷笑一聲，不留情面地譏諷道。

 

「我為什麼買不起。

 

我開了公司，公司正常盈利賺錢，買輛車還是綽綽有餘的。

 

再說，駕駛證和行駛證就在車上，需要拿給你看嗎？」

 

唐棠瞪著眼，卻吃了癟無話可說。

 

「還是原來的卡號，周齊，一萬塊啊。」

 

我轉頭看向周齊，看他垂著頭穿著拖鞋站在一邊，窩囊又頹廢。

 

實在懶得再看一眼。

 

轉身離開時，周齊拉住我的胳膊，嘴角微微抽搐，眼裡閃過一絲遺憾。

 

「頌安，一年不見，你變得更漂亮了，開了公司還買了車啊。

 

你，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錢，我會按時打給你的。」

 

我冷冷看了一眼他，彎身上車。

 

車門合上，車窗外，唐棠臉色陰沉，旁邊的周齊卻始終一言不發，盯著我。

 

我啟動了車輛，揚長而去。

 

丟下兩人在原地互相指責埋怨。

 

「周齊，你看什麼看，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我真的是瞎了眼，找了你這麼一個窩囊費！

 

你看看你，都三十多了，連個車都沒有，混得還不如前女友！

 

你拿什麼追人家啊？拿你這輛破電瓶車？」

 

啪的一聲，紅色的掌印浮在了唐棠嫩白的小臉上。

 

「閉嘴！」

 

唐棠不可置信地捂著臉，淚水汩汩而出。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不多幾時，兩人就扭打在一起，引得圍觀群眾報了警。

 

多可笑啊，曾經那個坐在電瓶車後也會耶耶耶的姑娘，如今卻聲嘶力竭地吼著，嫌棄他們隻有一輛電瓶車。

 

在那一刻，唐棠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理解了曾經的秦頌安。

 

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步秦頌安的後塵。

 

11

 

隨著唐棠畢業，進入社會工作，周齊和唐棠的矛盾愈加激烈。

 

周齊還是像以前那樣，沉迷遊戲，不樂意去上班。

 

唐棠一進入社會，就感受到了現實的殘酷。

 

她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薪水並不高，可考核壓力卻很大，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叉車用。

 

每天下班，累得魂都快丟了。

 

可下了班，一到家看到的是亂七八糟的外賣盒子，以及七零八落的垃圾堆在客廳。

 

而周齊本人，正聚精會神地打著遊戲，連她何時回來都沒注意到。

 

她既要上班賺錢，回家還要收拾家務打掃衛生，給在家打遊戲的周齊做飯，時常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年輕時的自己不懂事，生活費都是父母給的，不明白錢有多難掙、又有多重要。

 

如今的她看著眼前沒出息不求上進的男人，突然就很想扇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自己居然還把沉迷遊戲的周齊當個寶。

 

她站在客廳裡，感覺自己正在被絕望一點點淹沒，看不到任何未來的希望。

 

在一次暴雨天，唐棠執意要打車上班。

 

而周齊卻拽著她，要她坐自己的電瓶車，美其名曰省錢。

 

「唐棠，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和秦頌安一樣物質虛榮了！

 

電瓶車怎麼了，不也是車！

 

幹嘛非要買車買房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快樂一生不好嗎？！」

 

明明是周齊的錯，可現在他卻理直氣壯叨叨個不停，仿佛始作俑者是她。

 

這回，她再也受不了了。

 

情緒激動下，抄起放在一旁充電的電瓶，砸向了周齊的腦袋。

 

「你個窩囊廢，自己不求上進還說我物質虛榮。

 

我跟著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一下又一下，血色在雨水裡開了花。

 

12

 

周齊傷了腦袋，在搶救室九S一生活過來後，留下了永久的後遺症，面癱、半身不遂。

 

而唐棠也被警方帶走，入了刑。

 

不久後，周齊的公司徹底倒閉，負債累累。

 

倒閉前一天，他來找過我。

 

他帶了一束鮮豔的紅玫瑰，站在公司樓下的雪地裡，那抹紅，格外惹眼。

 

我站在公司的八樓，喝著熱咖啡，看著雪花一點一點砸在他的肩頭。

 

他的信息恰好發來。

 

【頌安，我很後悔。】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聽你的 話，努力工作。

 

不會和唐棠攪合到一起......】

 

【我會在樓底下一直等你，直到你願意下來見我。】

 

我熄了屏，看了一眼樓下。

 

雪越下越大，他站在雪地裡，凍得直跺腳，瑟瑟發抖。

 

我拉上了簾子，轉身就去了會議室，召開了早上的工作會議。

 

一直忙到中午十二點，我才有空下樓吃個飯。

 

剛走出公司大樓，周齊就捧著花，從一側迎了上來。

 

「頌安，你終於肯下來見我了。

 

我等了你一上午。」

 

他的眼睫上結了冰霜，臉頰被凍得通紅。

 

我有些無語，「我是下來吃飯的，周齊，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齊的目光在我身上聚焦了好一會兒，耷拉著頭，想牽我的手。

 

我嫌惡地甩開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別和我動手動腳的。」

 

他吸了口氣，「頌安，我知道錯了。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以前是我懶惰，是我不求上進，是我自私自利。

 

公司要倒閉了，你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幫幫我吧。」

 

我冷冰冰地退了一步，「幫你？周齊，我幫了你六年，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你劈腿 ，還數落我像個老媽子。

 

這樣蠢的事，年輕時不懂事，經歷過一回就已足夠。

 

難道你還想我重蹈覆轍第二回嗎？」

 

從二十二歲到二十八歲，我扶了他整整六年。

 

一年又一年，他一直是那樣的德性。

 

不是沒想過放棄，而是有些不甘心，所以一直消耗著自己。

 

有時候想想，他劈腿也不是件壞事，至少給了我果斷離開的勇氣。

 

我懶得和他廢話，轉身就要走。

 

周齊猛地拉住我，雙手SS扣住我的肩，目眦欲裂，眼裡快溢出血來。

 

「頌安，那也是你的公司，你的心血，你就這麼看著它倒閉了嗎！」

 

「我們六年的感情, 六年啊，你就一點情面也不留，非要看著我家破人亡, 翻不了身嗎！」

 

他撫摸著我的臉, 目光哀求。

 

「你難道忘了, 是誰把你從那個不堪的家庭裡救出來，是誰給了你從未得到過的愛和溫暖。

 

是我，是我啊, 頌安......」

 

我深吸一口氣, 「是啊，六年的感情。

 

如果沒有那場撕破臉的爭吵, 如果沒有唐棠，也許我會念著你的恩情，說服著自己，和你一直將就著過下去。

 

可是周齊，先糟蹋這段感情的人, 是你，不是嗎？」

 

提起往事，我依舊會感到寒心。

 

「這六年, 我努力地在算計著, 算計著怎麼樣可以賺更多的錢，怎麼樣可以讓我們兩個不再住在破舊的老公房裡, 怎麼樣可以讓公司一點點起步。」

 

「我選擇鞭策你，是想要你和我一起努力。

 

我希望有一天當我被殘酷的現實壓得抬不起頭來的時候,

 

你也能抓起我的手。

 

不是跟我說，算了吧。

 

而是能告訴我, 別怕，還有我呢。」

 

我有意扶他凌雲志, 奈何爛泥扶不上牆, 最後還扶得自身一攤泥。

 

「自始至終, 我都對得起你，也對得起我自己。

 

你的恩情，我早就用這六年, 償還盡了。」

 

「所以周齊, 別再用往事、用之前的六年來道德綁架我。

 

如果你還對以前的感情有最後一絲尊重和情意的話，請你滾。」

 

13

 

周齊徹底消失了。

 

後來我聽說, 他背著累累負債，離開了海市去外地打工了。

 

我的日子又回到了正軌，每天來往於公司和家裡, 兩點一線。

 

生活簡單卻忙碌得幸福。

 

開公司的第二年, 我談成了一個大單子, 賺了一筆不菲的錢。

 

我用這筆錢，買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徹底在海市站穩了腳跟。

 

做完這一切, 我正好三十歲。

 

三十歲的秦頌安, 不再奢望有人可以拯救自己於水火中，也不再需要任何男人來依靠。

 

面對生活中的困難與磋磨，已經可以坦然處之, 允許一切發生。

 

玫瑰之所以成為玫瑰，是因為她活在刺裡。

 

而在荊棘中，她將拼命綻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