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家七代生女。

 

我及笄過了兩年都沒有合適的人家前來提親。

 

後來，江勉跪在我父母面前起誓：「無論生男生女，我隻想求娶凝兒，相守一生，絕不納妾。」

 

我母親含淚點頭應了這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

 

可我病重那天，彌留病榻。

 

曾把我捧在手心的溫柔夫君面目猙獰，給我灌下了一碗毒藥：「你的女兒是我S的，你S了，周家的都是我的了。」

 

而我捧在手心的純孝繼子陰狠冰冷，按住我的手腳：「你終於要S了，你S了，我親娘就可以當夫人了。」

 

後來，我的意識終於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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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睜眼，我回到了嫁人前。

 

01

 

重生以後的第一件事，我撲到母親懷裡大哭一場。

 

眼淚還沒擦幹。

 

貼身侍女綠綺跑進來慌忙稟告：「夫人小姐，江公子託媒人送來了他的生辰八字，來換小姐的庚帖了。」

 

我一抹眼淚，奪走了綠綺手裡大紅的帖子，撕了個粉碎。

 

「把人給我趕走，以後江家的人一律棍棒打走。」

 

「我寧願絞了頭發去做姑子，找根繩子吊S，也不可能嫁江勉。」

 

母親如何問我，勸我，我都隻含淚搖頭。

 

末了她呵斥我：「胡鬧，納採禮我們都收了，親事已經定好，豈能反悔？」

 

說到傷心處又垂淚：「凝兒，國師卜卦你隻能生女，婚事本就艱難，江勉也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乖，不能任性。」

 

「我們就你一個女兒，難道會害你不成？」

 

02

 

上一世，江勉就是這樣，用所謂的深情娶了我。

 

江勉幼年喪父，由寡母艱難撫養長大，好不容易中了秀才，但一無背景人脈，二無家世錢財，二十歲出頭了，千辛萬苦、四處奔走也沒有混出來個名堂。

 

周家唯一的小姐才貌雙全，溫柔賢靜，父親又是朝中重臣，自然是要匹配門當戶對、英俊有為的良人了。

 

江勉？這是個什麼沒聽過的人物，也敢來求娶周家小姐？

 

但他說對我一見傾心。

 

國師卜卦後，我眼看婚事艱難，他便日日到我家門前下跪求娶。

 

「江勉求娶凝兒，立誓相守一生，絕不納妾，有違此誓，不得好S。」

 

京城盛傳江勉重情重義，文人墨客爭相拜訪。

 

一時間江勉風頭無兩。

 

國師給我卜卦後，母親看我姻緣艱難，加上江勉相貌堂堂，考了秀才，對我痴心一片，勸我嫁了。

 

又擔心我受苦，給了我大半家財陪嫁。

 

我十裡紅妝嫁給了江勉。

 

我用自己的嫁妝給江勉置辦家宅、良田、僕人，我父親用自己的人脈給他求官鋪路，終於將江家的日子過得風光起來。

 

誰知，這些都是騙我的。

 

直到我重病躺在床上才知道，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外室，對我不過是裝出來的深情。

 

過繼在我膝下的兒子是他和那外室的，我的女兒一出生就被他捂S，他不過是想吃周家的絕戶。

 

03

 

連著幾天做夢，都夢到江勉溫柔隨和地向我走來，突然面目猙獰，拿起一瓶毒藥往我嘴裡灌。

 

每次夢醒，我都是一身冷汗。

 

思索片刻，我讓綠綺去幫我辦一件事。

 

花錢買通卦士，再把消息傳出去。

 

問名交換庚帖，本就是要合八字、卜兇吉的。

 

那如果八字不合呢？

 

沒過兩天，京城的幾個卦士都佔卜出我和江勉八字不合，不宜成婚。

 

否則會大禍臨頭，嚴重點可能有性命之憂。

 

父親母親終於對這門親事遲疑了，心尖上女兒的性命還是最要緊的。

 

江家那邊得了信，糾纏了許久，江母更是跑去把合八字的卦士罵了一頓。

 

江勉說：「江湖卦士根本不可信，我要沐浴更衣，焚香禱告，親自上通遠寺。由國寺親自合八字，尋求破解之法，必要娶到周小姐。」

 

言辭懇切，情意綿綿。

 

於是婚事就隻好先緩兩天。

 

我知道八字不合這個理由扯不了多久，江勉一上通遠寺，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所以母親解了禁足後的當天，我便帶著綠綺趕去了城郊。

 

上一世我隻知道他在城郊有一個青梅竹馬，但是具體細節我都不甚清楚。

 

但我絕不可能再嫁江勉，那必然要讓他藏著掖著的外室見一見太陽。

 

尋到那女子的時候，發現那女子腹部隆起，已然有了六個月的身孕。

 

真是好個沒臉皮沒心肝的江勉。

 

04

 

這女子喚作雲娘，長得柔柔弱弱，清秀可人，是江勉老家定的娃娃親。

 

雲娘家裡姊妹七八個，窮得揭不開鍋。江勉中了秀才後，江母覺得自己兒子不得了，便看不起這門親事，拖到江勉快二十了都遲遲不提親。

 

雲娘一心愛慕江勉，兩人是打小的情誼，就自己拿主意，不明不白地跟著江勉，隻待江勉出人頭地，好博一個秀才夫人的名號。

 

雲娘家裡也不管這多不多少不少的女兒。

 

我裝作江勉的義妹，把雲娘接回周府，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告訴雲娘，等江勉明天後天來接她就好。

 

隻是她懷孕了，不要出去走動，更不能出門。

 

我對江勉太過了解。

 

江勉從小吃了太多苦，內心對金錢和權力的欲望極大，更是可以拋棄。

 

道德和尊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不會那麼輕易放棄榮華富貴。

 

江勉從通遠寺回來的當天，我知道大戲要開場了。

 

下人跑進來慌忙稟告：「夫人小姐，那個江勉又來了，還跪在門口求親呢，今日倒好，連帶他那寡母也來了，烏泱泱一群人圍著。」

 

05

 

我決意要自己處理這糟心事，母親也不能違拗我。

 

我扶著綠綺踏出府門的時候，門口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著人看熱鬧。

 

甚至還有幾輛馬車被堵住了路。

 

江勉看到我出門來，立刻深情款款地看著我：「凝兒，你不用擔心，我上了通遠寺，你我八字十分契合。江湖術士學藝不精，他們卜的卦象是錯的，此生我隻願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是我重生後第一次見江勉。

 

他的相貌頗佳，一雙丹鳳眼顯得更是情意滿滿。

 

霎時，無數雙眼睛都聚焦在我身上。

 

旁邊有人贊嘆：「好一個深情的，男兒膝下有黃金，為了娶親都跪了半個月了。」

 

又有人感慨：「國師卜卦周小姐隻能生女兒，江勉說不納妾，這江秀才竟然不怕斷香火。」

 

江勉聽了臉上流露出自信滿滿的表情，三根手指舉天起誓：「凝兒，你不要怕，此生，我非你不娶，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有小姑娘感動得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光。

 

我看到這副虛偽的面孔，隻覺得惡心。

 

轉身對下人吩咐：「把納彩禮拿出來退給江家，自此以後我與江家再無瓜葛。」

 

「以後江家上門，都用棍棒打走。」

 

圍觀的百姓臉上都寫滿了疑惑和詫異，驚嘆不已。

 

這周家是個什麼路數？

 

江母聽了大怒：「收了納彩禮，定了親，說退就退？你說了不算，讓你父母出來。」

 

「不好好給我賠禮道歉這事就沒完，現在還沒進我江家門呢，就想著棍棒打夫君打婆婆，日後怎麼得了？」

 

「你過門後我要好好教你禮義廉恥。你敢不嫁？我便去衙門告你周府，背信棄義。」

 

禮義廉恥？背信棄義？真真是好笑。

 

我這前世的婆婆理所應當地用著我的嫁妝，明裡暗裡不知道給我立了多少規矩，縱容江勉害我性命，還有臉跟我說禮義廉恥？

 

我忍不住諷刺：「我洛朝規定聘禮的定制，自皇子王以下至於九品皆同，標準為雁一隻，羔羊一隻，各類綢緞布匹十段，金銀玉器六件。便是百姓娶親，也是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

 

「你江家不守禮儀規矩在先，去官府告我也是自己理虧。」

 

「來人，把納彩禮扔給他們。」

 

06

 

下人把納彩禮拿出來的時候，眾人驚呆了。

 

為什麼是拿不是搬？

 

因為攏共就兩個手掌大的小盒子，連帶一床半新不舊的棉被。

 

江家一貧如洗，我父母也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便讓納彩禮走個過場就行。

 

所以納彩禮隻恨不能空手。

 

旁人竊竊私語，有人發出了「咦」的嫌棄聲。

 

江勉被這麼多人看著，臉已經泛紅，支支吾吾，隻用手起誓。

 

「我自知求娶是高攀周小姐，但我一片赤誠之心，日月可鑑。」

 

我已經深受非議，抬手示意家丁動手。

 

家丁正要趕人的時候，一輛馬車裡出來一個婦人，朗聲喝道：「且慢。」

 

竟是御史中丞的夫人劉氏。

 

劉夫人是有名的愛管闲事，喜歡說教，仗著自己夫君官職，京城裡沒人與她紅臉。

 

劉夫人扶著侍女款款走來，上來用手熟稔地拉我：「周家小姐可別任性衝動，我看江秀才倒是心誠，何況這求親，哪裡有用棍棒趕走的道理呢？周府也不能以官欺人，對吧？」

 

「老身託大，想為這江秀才說道兩句。」

 

「他已然表明心意，又在眾人面前起誓，周家小姐又是如此境況，何不好好坐下來商量一下？」

 

「為周家小姐好，還是請周夫人出來看過了再拿主意吧。」

 

「千萬不要平白錯過好姻緣。」

 

這一副為我好的樣子，真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竟然還想請我母親出面？

 

圍觀的人三言兩語地附和起來。

 

江勉看到有人相幫，更是得寸進尺，挺直腰板：「我會跪到你點頭為止，以明我心。」

 

他那個眼神我熟悉，是胸有成竹的神色。

 

見我一直不說話。

 

江母添油加醋，時插嘴：「周小姐，國師已經卜卦，你隻能生女，我兒已經中了秀才，前途無量，現在又都給你跪下了，說了不嫌棄你，也不納妾，你哪裡去找江家這樣好的人家？除了江家，哪裡還會有人讓你進門？」

 

那劉夫人甚至想拉著我的手去扶江勉起來。

 

07

 

我深吸一口氣，攔住要去請母親的下人，吩咐道：「這等腌臜事，不許驚擾了母親。」

 

轉身呵斥江勉：「這位公子，這是你我第一次見面，可別叫錯了稱呼。」

 

「你裝得情深，做出非我不娶的樣子，可是正常人求親，無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納採、問名、納吉這些，你倒好，日日跪在門口是個什麼禮數？」

 

「堂堂男子漢，白日街市門口下跪，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對我有何益處？」

 

「無非是國師卜的一卦，讓你生出了一些不該有的念想，想逼迫我罷了。」

 

「否則，如此深情，說怕高攀我，何不闖出一番作為再來求娶呢？」

 

「還早不早晚不晚，偏偏是在國師卜卦後。」

 

劉氏眉頭緊皺，問我：「周家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起了攀龍附鳳的權貴之心？」

 

劉氏斷章取義，認定我是嫌貧愛富，言語難聽起來。

 

眾人也議論紛紛，齊聲附和。

 

「是啊，隻能生女，不如抓住機會嫁了。」

 

「這江秀才生得英俊，不虧的。」

 

「是啊是啊，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重活一世，我絕不被世人的偏見裹挾。

 

冷哼一聲：「這江勉哪裡配得上我？是靠租賃一貧如洗的小院子配得上？還是靠偷偷養了一個青梅竹馬在城郊配得上？」

 

「姓江的，你那青梅與你情投意合，可知道你日日跪我府前求娶？」

 

看熱鬧的一陣哗然。

 

我轉身又向劉夫人屈膝行禮：「劉夫人，這江勉如此好，你正好有一個女兒及笄，便嫁進江家如何？」

 

江母似乎沒有想到我竟然知道這種秘聞，開始哭鬧：「你胡說，你周家看不起我江家，何苦這樣汙蔑我兒？」

 

「今天我就要撞S在周府門口，讓大家伙兒都看看，周府悔親不成，逼S人啦。」

 

江母裝腔作勢要往府門口的石獅子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