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阻止鰥夫發瘋

第1章

我代替私奔的閨秀,嫁入國公府,與世子恩愛一年。


 


直到那日,我撞見另一女子伏在他懷中,哭得梨花帶雨。


 


於是,我默然轉身,放火、假S、跑路。


 


三年後,我重返京城,再次踏入國公府。


 


卻發現我那溫潤如玉的假夫君,竟成了真瘋子。


 


他一刀劈碎亡妻的靈位,紅著眼望向我:


 


「丟下我三年,讓我生不如S……如今你可滿意了?」


 


「瑛瑛,你不能這麼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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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當宋溯風塵僕僕踏入國公府時,我正蹲在院中,哼哧哼哧地刨土。


 


很快,一壇去年冬日埋下的梅子酒被我挖了出來。


 


「世子妃,讓奴婢來吧,您怎能幹這種粗活?


 


「哎呀,世子妃,您的裙子都髒了!」


 


丫鬟們嘰嘰喳喳地圍上來,焦急地想接過我的活計。


 


我擺擺手,拂去酒壇上的塵土,笑道:


 


「你們細皮嫩肉的,哪能挖得動?還是我來。」


 


說罷,我站起身,捶著酸脹的腰,抬眼便見宋溯跨進院中。


 


他一襲玄衣,沾滿塵土,顯然趕了很久的路。


 


可那雙眼睛在落到我身上時,所有的疲憊瞬間褪去,如春雪消融。


 


「世子,你回來了!」


 


我眼睛一亮,欣喜地捧著酒壇迎上去。


 


然而,我尚未走近,一道明豔的身影忽然從宋溯身後竄出。


 


未及反應,便見一條九節鞭朝著我破空而來——


 


「啪!」


 


鞭梢狠狠抽在我手中的酒壇上,瓷器碎裂的脆響瞬間炸開。


 


我怔怔地看著灑落一地的梅子酒,指尖微微蜷縮。


 


「世子哥哥!」


 


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我才看清跟在宋溯旁的粉衣女子。


 


隻見她氣勢洶洶地衝到宋溯面前,杏眼圓睜,跺腳嬌嗔道:


 


「我都說了要去三品軒吃醬肘子,你幹嘛非要把我帶回來!」


 


她語氣理直氣壯,絲毫未曾注意到剛剛自己做了什麼。


 


或許注意到了,也並不在意。


 


宋溯微微蹙眉,卻仍是壓下情緒,語調平和地對我介紹道:


 


「鶯鶯,這位是鎮國大將軍的獨女,朝慶郡主。」


 


郡主?


 


我看著眼前的女子,隻覺得內心有些許怪異之感。


 


但很快,我平復心神,掸去裙上泥土,斂身行禮道:


 


「見過郡主。」


 


朝慶郡主卻連看都未看我一眼,隻拉住宋溯的衣袖,撒嬌道:


 


「我都好幾年沒嘗到三品軒的菜了,你明明答應帶我去的嘛!」


 


宋溯嘆了口氣,終究無奈一笑道:


 


「明日便去,好不好?


 


「郡主趕路疲憊,還是先去歇息吧。」


 


郡主不情不願地撇撇嘴,轉身欲走,卻忽頓住腳步瞥了我一眼。


 


「世子哥哥,這就是你的世子妃?」


 


她挑眉輕笑,語氣帶著刻意的嫌惡:


 


「怎灰頭土臉的,如同鄉下村婦一般?」


 


空氣頓時凝滯。


 


我下意識抬手去擦臉頰上的泥屑,卻將臉越擦越髒。


 


一時間,局促和尷尬浮上心頭。


 


「郡主慎言!」


 


宋溯目光凌厲地掃了郡主一眼,眼中透著警告。


 


郡主吐吐舌頭,最終在丫鬟簇擁下匆匆離去。


 


2


 


院子終於安靜下來,宋溯這才走到我身旁,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鶯鶯,這壇酒……是我對不住你。」


 


他的語氣裡透著幾分無奈,但唇角仍舊含著笑:


 


「今年冬日,我再陪你埋一壇,好不好?」


 


我掩去臉上的不自在,努力擠出一個輕快的笑容。


 


「好啊。」


 


見我笑了,宋溯這才放心地牽起我的手。


 


掌心溫暖幹燥,帶著他一貫的沉穩。


 


他領著我往屋裡走,隨從們則緊隨其後,抬著兩大箱沉甸甸的物什進屋。


 


箱蓋一掀,空氣中瞬間彌漫著蜜糖與糕點的味道。


 


「這些是……」


 


我微怔,目光落在箱子裡琳琅滿目的食盒上。


 


宋溯隨手拿起一顆色澤飽滿的鹽津梅子塞到我掌心,唇邊含笑:


 


「一路上見著不少有名的小食,便都讓人買了些回來。


 


「洛陽的芝麻花生糖,臨安的蜜餞,揚州的酥皮月餅,雍州的肉鋪……」


 


我望著眼前這一箱珍馐美馔,指尖微微收緊,心頭漾起一股暖流。


 


「多謝世子。」


 


我低聲道,心中些許委屈在這一刻悄然散去。


 


見我終於露出笑顏,宋溯這才放下心來,緩緩地向我講述起朝慶郡主的過往。


 


原來,鎮國大將軍夫婦鎮守邊關多年,戰功赫赫。


 


而他們的獨女朝慶郡主也到了待嫁的年紀。


 


聖上便命宋溯迎她回京,欲為她擇一樁良緣。


 


而國公夫人與將軍乃是表親,於是照拂郡主的責任,便落到了國公府頭上。


 


宋溯的手掌覆上我的指尖,溫聲道:


 


「鶯鶯,郡主自幼長在西北,性子跳脫。


 


「若有冒犯之處,還望你擔待。」


 


我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溫順地回握住他的手。


 


「妾身知道,不會讓世子為難的。」


 


宋溯松了口氣,眼底浮現一抹安然的笑意。


 


他自然明白,這世間再沒有比我更聽話的妻子了。


 


成婚一年來,整個京城都道我們伉儷情深,是天作之合。


 


一個是溫潤如玉、光風霽月的世子。


 


一個是柔順嫻雅、平易近人的世子妃。


 


這一切看似美好和諧,令人豔羨。


 


然而,宋溯卻不知道,我並非他真正的妻子。


 


3


 


我是梨園的一名戲子,與高門世家的宋溯原本毫無交集。


 


我的世界,是水袖翻飛的戲臺,是折子戲裡悲歡離合的千百人生。


 


而他的世界,是金玉滿堂的國公府,是朝堂之上風雲詭譎的權謀較量。


 


本該嫁入國公府的,並非我戲子程瑛。


 


而是江南世族何家的嫡女,何鶯。


 


可就在成婚前幾日,何鶯攜手一名落魄書生私奔,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家驚怒交加,卻又不敢公然聲張。


 


這樁與國公府的聯姻,是何家攀附權貴的重要棋子,他們如何舍得就此作罷?


 


於是,他們找到了我,一個與何鶯有六分相似的戲子。


 


一群嬤嬤帶著精致的胭脂水粉,將我圍在銅鏡前,細細雕琢。


 


眉峰微挑幾分,唇色染深幾許,鬢角修飾得更柔和些……


 


在粉黛的掩映下,那六分的相似,漸漸變成了九分。


 


原本,我是斷不會接受這樁荒唐買賣的。


 


可惜,戲班子的老班主突然病倒,唯有百年山參吊著,才能延命。


 


班主自小將我撿來撫養,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能袖手旁觀?


 


更何況,戲班裡的師兄妹們,皆是自幼被班主收養的可憐人。


 


戲班子是他們唯一的歸宿,若班主撒手而去,這個「家」也會分崩離析。


 


何家向我許諾,隻需扮演何鶯一年,他們便奉上千金,且替班主尋名醫良藥。


 


若一年之內能尋回何鶯,我便可功成身退,與何鶯替換回來。


 


若一年之後仍無音訊,他們也會安排我脫身,不讓我背負這樁虛假的婚姻一生。


 


權衡再三,我終究還是點了頭。


 


就這樣,梨園戲子程瑛,成了何家大小姐何鶯。


 


4


 


夜色沉沉,燭火搖曳,映出一室旖旎。


 


宋溯沐浴過後,攜著氤氲的熱氣坐在榻上,修長的手臂自然地攬過我的腰。


 


兩月未見,他迫不及待地將頭埋入我的肩窩,聲音低沉而繾綣:


 


「鶯鶯,我想你了。」


 


溫熱的呼吸拂在頸間,我垂下眼睫,輕撫他的背。


 


「妾身也想念世子。」


 


自答應成為何鶯的那一日起,我便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身為世子妃,我與宋溯的相處本就應當如尋常夫妻一般。


 


同榻而眠,舉案齊眉,甚至纏綿歡好。


 


幸而宋溯相貌俊美,風度翩翩,是京中貴女趨之若鹜的良配。


 


與他共度春宵,於我而言,並不算難事。


 


此刻的他,顯然動了情。


 


指尖緩緩滑入寢衣,沿著腰際輕輕摩挲,帶著幾分試探。


 


我順勢迎合,讓自己沉入這場本該順理成章的親昵。


 


然而,就在一切即將水到渠成之際,院門外驟然響起急促的叩門聲。


 


「世子!不好了,郡主夢魘得厲害——」


 


焦急的女聲穿透夜色,驚碎了屋內漸起的曖昧。


 


宋溯的動作頓住,眉心微蹙。


 


門外的丫鬟還在高聲補充著:


 


「世子,郡主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怕是不習慣陌生的環境,您快去看看吧……」


 


燭火輕輕搖曳,屋內的溫度仿佛被一陣夜風吹散,氛圍徹底冷卻。


 


沉默片刻後,宋溯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起身披上外袍。


 


「鶯鶯,你先睡。」


 


我聽話地拉過錦被,低低應了一聲。


 


仿佛一個顧全大局的妻子。


 


隻是,當我看見他跨出房門的背影,心底仍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絲失落。


 


但這點情緒很快便被理智壓下。


 


我有什麼資格多言?


 


這世子妃的身份,本就是我佔了旁人的。


 


我最不該奢求的,就是宋溯的愛。


 


5


 


我不記得宋溯是何時回來的。


 


隻記得夜裡朦朧間,床榻微微一沉,仿佛有人在身側躺下,將我摟住。


 


但等我清晨醒來,身旁的被褥早已冷透,榻上隻餘我一人。


 


丫鬟替我掀開帳子,低聲道:


 


「世子昨夜半夜才回屋,天還未亮就進宮去了。」


 


我輕輕點頭,未再多問。


 


梳洗完畢,我著一身淺色襦裙,挽了個素淨的發髻,便出了院門。


 


晨光微曦,院外的桂樹上掛著點點露珠。


 


轉入回廊時,我瞥見幾名面生的嬤嬤正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她們一身深青色宮裝,步履沉穩,臉上帶著宮裡慣有的不苟言笑。


 


顯然是宮中派來的教養嬤嬤。


 


未等我開口詢問,身旁伺候的丫鬟便低聲解釋:


 


「宮裡特意派了幾位嬤嬤來伺候郡主,順便教授規矩。」


 


我不著痕跡地掃過那幾位嬤嬤,心下了然。


 


鎮國大將軍的獨女雖貴為郡主,但常年生活在民風外放的西北。


 


若想嫁入京城的高門世家,需要有人細細教導一番才行。


 


隻是,我未曾料到,不過一刻鍾後,我便被請去了郡主的院子。


 


朝慶郡主身著一襲緋色錦裙,斜倚在軟榻上,正懶懶地讓丫鬟剝葡萄,喂入口中。


 


我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注意到她身上佩戴著一枚白玉雞心佩。


 


那雞心佩……似乎有些熟悉。


 


「郡主,敢問你佩戴的這枚玉佩是……」


 


聽到我的詢問,郡主立刻將雞心佩藏於身後,警惕地道:


 


「這是我從小便戴在身上的物件,你休要亂瞄亂看!」


 


我立刻垂下頭去,做出恭敬的姿態。


 


郡主這才放下心來,似笑非笑地開口道:


 


「我今日剛學了宮裡的一套規矩,可惜嬤嬤們說我做得不夠好。


 


「世子妃出身世家,想必自幼便學得極好。何不替我演示一遍,讓我也能學個明白?」


 


屋內一瞬寂靜,我垂下眼睫,旋即俯身行禮。


 


「既是郡主的吩咐,妾身自當照做。」


 


我緩緩站直身子,步履穩重地走至廳中央,一絲不苟地演示起宮中禮儀。


 


從儀態到步伐,從行禮到奉茶,一舉一動皆不曾有半點疏漏。


 


不枉費何家曾在我替嫁前,花了整整一個月心血,逼著我一遍遍練習。


 


嬤嬤們頻頻點頭,眼中帶著幾分欣賞。


 


可郡主卻笑得意味深長,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杯道:


 


「嬤嬤們可別光顧著誇了,若是哪裡做得不妥,可不能偏袒。」


 


我抬起頭,對上郡主那凌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