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今面目全非。

我哽咽道：「不是這樣的，我隻是覺得你變了。」

 

他變得冷酷，殘忍，失去對生命最起碼的敬畏之心。

 

陸佑寧緩緩起身，「可我不變的話，就無法在吃人的世界活下來，我是反派啊，反派就要做反派該做的事。」

 

「你可以把這些人當遊戲 npc，S幾個遊戲人物有什麼要緊。」他輕描淡寫地說。

 

我心頭一窒。

 

是啊，我有什麼資格去指責他呢？

 

我隻是一時接受不了他的變化，我背過身去，默默流淚，「讓我靜靜。」

 

陸佑寧沉默地離開，我想不到破局之法，我甚至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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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想要回去嗎？還是已經習慣這個世界，沉溺在權勢中不可自拔？

 

玄機子，他真的派人去找了嗎？

 

真的沒有找到嗎？

 

他真的，還是陸佑寧嗎？

 

休養期間，我有些避著陸佑寧，我們開始冷戰。

 

一個雨天，我開窗賞雨，窗外飄來一片落葉，上面寫著：明日午時，邀月樓竹字號，九公子敬候。

 

冥雀渡鴉因上次看護不利被罰，這幾天都沒見到她們的影子。

 

我糾結了一夜，第二日去赴約。

 

8

 

房間裡有兩人，一個是之前見過的嚴靖，另一個是一身貴氣的少年。

 

我猜到了少年是誰，原書裡被男主推翻的小皇帝。

 

「秦姑娘，你可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他張口就是王炸。

 

不是哥們兒，我戰術後仰，十分震驚。

 

難不成你也是穿的？

 

我的眼神告訴了他答案。

 

他了然一笑，「怪不得，原來你便是謝歡找了許久的有緣人。」

 

老弟，說話請不要大喘氣，我撫著突突直跳的心口。

 

「秦姑娘，你了解謝歡嗎？」他問我。

 

我耳朵迅速豎起來。

 

我正想了解呢！

 

我從兩人口中知曉「謝歡」的成長歷程。

 

他原是李承昭府中地位低下的幕僚，背主投靠到先帝門下，為了往上爬，他拋棄良知底線，鏟除異己，背棄親友，壞事做盡。

 

他S忠臣，害良將，心懷不軌，滿手血腥。

 

他們口中的「謝歡」越不擇手段，我越從中窺到陸佑寧的步步驚心。

 

面對小皇帝慷慨激昂的指控，我聽得眼泛淚意，咬牙忍著。

 

陸佑寧不是謝歡，卻走上反派謝歡一樣的道路，經歷了謝歡所有的苦難和摧折。

 

小皇帝見我滿面痛苦，渾身顫抖，以為我無法面對謝歡的真面目。

 

他隨即緩和語氣，邀請我加入他的陣營。

 

小皇帝受夠了「謝歡」的壓制，但「謝歡」沒有軟肋，他不在乎親友，也未曾娶妻，除了權勢，他沒有看重的東西。

 

直到我出現。

 

「嚴靖調查過，你與謝歡的交集並不多，甚至因逆賊李承昭的緣故，你與他可稱仇敵，如今他對你萬千寵愛，隻因你是他苦尋的有緣人。」

 

「謝歡此人，隻為名利，無一絲真心，尋你定是要吸盡骨血的利用，秦姑娘，萬不可為一時富貴迷了心竅。」

 

小皇帝挑撥道，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許以前程權勢，隻要我能棄暗投明，事成之後秦家男丁賜官爵，女眷賜诰命，他娶我入宮為後。

 

我心中哂笑：為了達到目的，他可真是什麼餅都畫得出來。

 

可嘴炮對我沒用，哪有什麼陰謀論，我弟怎麼可能會害我！

 

我不是原主秦靜姝，她的親族與我無關，這個世界，我隻在乎陸佑寧一人而已。

 

想到這兒，我意識到原來我和陸佑寧沒什麼不同。

 

我也沒把他們當作同自己一樣的「人」。

 

沒等我虛與委蛇一番，小皇帝又拿秦家全族威脅我，「秦氏全族性命，隻系與你。」

 

失去秦氏全族，對我而言，就像魚失去了自行車。

 

可此時大腦嗡的一聲，我意識斷片。

 

9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的相府，重新擁有意識的時候，我正在廚房做點心。

 

丫鬟小環在一旁驚喜地說：「相爺知曉姑娘親自下廚，定然歡欣。」

 

我壓下心頭疑惑，努力回憶，隻覺腦中刺痛，迷迷糊糊中，竟然忘記有記憶斷片這回事。

 

陸佑寧這陣子很忙，幾乎宿在書房，來找他的人也很多，每個都行色匆匆。

 

我端著親手為他做的甜點，主動破冰。

 

我敲開他的書房，先探進去一個頭：「吃晚飯了嗎？」

 

陸佑寧不說話，看起了手中的信件。

 

噫，裝模作樣。

 

我厚著臉皮磨蹭過去，「我親手做的，嘗嘗唄。」

 

陸佑寧收下甜點，放在一旁，冷冷地問我：「有什麼事？」

 

我咬著下唇，先對他道歉：「對不起，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

 

「我錯了，以後再也不跟你吵了。」

 

他冷漠的偽裝卸下，笑意重新漫上眼底。

 

「想清楚就好，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們互相依靠，不要為其他人爭吵。」他十分輕易地原諒了我。

 

我認真地點頭，做出我們小時候和好的動作。

 

我抬起手，踮起腳去摸他的頭。

 

他第一反應是閃避。

 

我愣住。

 

他也愣住。

 

但很快他重新把頭伸到我手下，像小狗一樣蹭了蹭。

 

我摸著他的頭發，晃神間又看到了原主記憶碎片裡的畫面。

 

他跪在地上，李承昭像摸狗一樣摸他的頭，明褒暗貶，說他是會替主人分憂的好狗。

 

他頭更低，露出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霎時喘不上氣，這是他在李承昭手下做幕僚時的經歷。

 

陸佑寧，他在這裡到底吃了多少苦？

 

之前看《神話》，最討厭的就是易小川的角色，聖父、雙標、道德綁架，還背刺對他最好的兄弟。

 

可我差點成了另一個易小川。

 

我沒經歷陸佑寧的痛苦，有什麼資格勸他善良。

 

我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恥和愧疚。

 

我抱住陸佑寧，哭著對他說：「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他回抱我，說：「沒關系，你能偏心我，我很高興。」

 

不，他不懂我的道歉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可以，我也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

 

我們冰釋前嫌，他拈起一塊點心品嘗，笑著說：「還是熟悉的味道。」

 

我們說說笑笑，我告訴他爸媽的近況，講我大學的煩惱，講富強在外勾搭小母貓，惹出了一身風流債，被無情沒收作案工具。

 

他安靜地傾聽，不知不覺，半盤點心下了肚。

 

我正講到他喜歡的番劇出了第三部，裡面的主人公發現他最好的朋友竟然是他的宿敵。

 

這時，意外發生。

 

他捂住胸口，嘴角溢出暗紅的血。

 

10

 

我嚇得呆住，反應過來連忙出去叫人。

 

冥雀從房梁上落下，輕松將我鉗制，渡鴉則帶著大夫破門而入，像是早早等在門外。

 

我慌亂地看向陸佑寧，他眼中的震驚轉為S寂，失望地看向我。

 

我心頭一窒，意識到被陸佑寧誤會，隻覺無比冤枉。

 

我大聲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你相信我！」

 

可點心出自我手，由我送出，陸佑寧也的確是中了毒，我的嫌疑無法洗清。

 

被冥雀關到相府私獄後，我捂著腦袋，努力梳理，終於後知後覺。

 

我好像不太正常。

 

從邀月樓回到相府中間的那段記憶，仿佛從未有過。

 

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你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為什麼會在我的身體裡？」

 

女聲清晰，在腦中乍響。

 

我吃驚地問：「秦靜姝，你沒S？」

 

系統明明告訴我，她在城樓時就已經意外去世，所以才將我投放到她的軀體裡。

 

秦靜姝怒道：「你才S了呢！」

 

賊系統，太坑了！

 

我質問：「是你給陸佑寧下的毒？」

 

秦靜姝坦然承認：「是我，S他是為民除害！」

 

「我聽到了，隻要他S，你就可以離開我的身體。」

 

我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你答應同小皇帝聯手，是與虎謀皮，他不會兌現承諾的，別忘了，你是李承昭的未婚妻。」

 

秦靜姝冷聲說：「我不在乎，你難道不想回去嗎？我是在幫你，而且我不可能讓你頂著我的名姓讓我秦家覆滅。」

 

我氣急反駁：「我不用你幫！我沒想過要S他，他做再多的錯事，都是我弟弟，他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你以為我想在這裡嗎？我做夢都想回去，但我想帶他走。」我抱住膝蓋，低頭啜泣。

 

秦靜姝在我的腦海裡說了很多，她讓我離開她的身體。

 

我擦幹淚，回道：「抱歉，不是我自願佔用你的軀體，我保證盡量幫你護住秦家人，也請你別再傷害他。」

 

「你做夢，他隻是承昭哥哥手下的狗，卻背主求榮，害得承昭哥哥這樣慘，隻要有機會，我還會S他！」秦靜姝恨恨地說。

 

我湧上怒意，「你敢！你要是還敢傷他，我讓他S你滿門！雞蛋都給你搖散黃！」

 

憤怒燒掉了我的理智，我給秦靜姝劇透了這本書的原有走向。

 

「如果沒有陸佑寧，李承昭登基後會立秦依依為後，你會被秦依依害得流產失明，你被李承昭打入冷宮，最後你的父兄會慘S獄中，你也會在冷宮活活餓S！」

 

「你那麼愛他，可他城樓二選一的時候，選的可是秦依依！」

 

11

 

秦靜姝崩潰尖叫：「你胡說！承昭哥哥不會這樣對我，你胡說！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仙師不是這樣說的！他說我天生鳳命——」

 

我眉頭一跳，追問她口中的仙師是誰，秦靜姝的聲音卻逐漸衰弱，像潮水般退去，直到消失。

 

我心中疑惑，暫且按下，擔憂起陸佑寧的安危。

 

系統沒有提示任務完成，他一定還活著吧。

 

第二天，我被冥雀帶到密室。

 

陸佑寧嘴唇烏青地躺在榻上，閉著眼，眉頭緊鎖。

 

身旁是一身素袍的青年男子，他的樣貌像雲霧，讓人記不清看不明。

 

我一見他，腦中立刻蹦出「玄機子」的名字。

 

玄機子說陸佑寧的毒可解，但需下毒者的一兩心頭血為解藥藥引。

 

而且，需下毒者心甘情願。

 

說這話時，他平靜無波的眼神看向我。

 

我沒有猶豫，劈手奪過盤中的匕首，直奔心口刺去。

 

渡鴉出手迅如閃電，眨眼間，匕首就到了他的手裡。

 

就在此刻，陸佑寧低啞的聲音響起：「到此為止吧。」

 

我呆呆地看向已經醒來的陸佑寧，撲上去解釋：「不是我，是秦靜姝，她還活著，是她控制了這具身體，那不是我！」

 

陸佑寧眼中劃過一絲亮光，淺笑道：「原來如此，不是你就好。」

 

淚水滑落臉頰，我抽噎道：「你別信我，離我遠些吧，我有時候控制不住這副身體。」

 

他擦掉我的眼淚，安慰道：「沒關系，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了，我送你回去。」

 

我心頭一震。

 

玄機子適時開口：「獻祭世外來客，可開啟時空隧道。」

 

「我不要！」

 

「我自己一個人回去，怎麼和爸媽交代！」

 

玄機子給出的方法，和系統說得如此一致。

 

可如果非要犧牲一人性命，我寧願是自己。

 

陸佑寧低咳兩聲，擦去唇邊血跡，「我命不久矣，能用這條殘命換你回家，值得。」

 

我伏在陸佑寧膝旁，抓住他冰涼的手掌，無比認真地說：「從小到大，都是你讓著我，讓我很沒有當姐姐的成就感，這次換我好嗎？我們那邊醫療已經發展得很好，你現在回去還有得救！」

 

「我陪伴爸媽的時間夠久了，這次換你回去陪他們。」

 

陸佑寧搖頭說：「這不好，我該怎麼解釋你的消失呢？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家嗎？」

 

我不語，一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