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節假日，他會給我送早餐，然後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新片上映，他約我一起去看。

 

我的答案總是：不要，不去，不可以。

 

但漸漸的，我也習慣了他的存在。

 

有一天，我在夏青家裡吃飯，夏青看了看我，抱臂問：“和好了？”

 

我愣了下：“沒，怎麼可能。”

 

“沒和好你最近怎麼總抱著手機笑？交新男朋友了？”

 

“我交男朋友會不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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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點點頭：“那倒也是。”

 

然後指指我手機：“那你這是？”

 

“……是謝安尋。”

 

夏青：“我就知道！”

 

“你怎麼打算的？復合？”

 

我搖搖頭：“我沒想過。”

 

我們之間的問題沒有解決，不可能這麼稀裡糊塗地就復合了。

 

夏青在我面前坐下，語重心長：“薇薇，平心而論，謝安尋條件挺好的。他長得帥，又有錢，你們倆復合我是支持的。從那天你發錯短信，他大半夜來找你就能看出來，他對你還是有感覺的。”

 

“但是，你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嗎？”

 

“問題不解決，復合後還是會爆發的。”

 

“薇薇，我不想再看到你那麼難過。”

 

我沉默。

 

安靜良久，我下定了決心。

 

8

 

我不再回謝安尋的消息。

 

謝安尋來找過我，我沒見他。

 

十天過去，二十天過去……

 

謝安尋發消息的頻率也在降低。

 

我努力不去想他，努力無視他的消息。

 

謝安尋不是那個對的人，他隻適合遠觀，讓人默默喜歡。

 

一個人的情人節我還沒過夠嗎？

 

人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在同一個坑裡啊。

 

我鐵了心做個了斷，直到謝安尋打來電話。

 

“……薇薇，我病了，你能不能來看我？”他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很虛弱。

 

“或者陪我說說話？我一個人在醫院。”

 

“哪個醫院？”我毫不猶豫地站起身。

 

按照謝安尋發給我的地址，我來到他所在的醫院。

 

站在他病房外，我氣還沒喘勻，聽見裡面傳出女人的聲音。

 

“安尋哥，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明天我給你帶。”

 

我眨了眨眼，收回了要推門的手。

 

這個聲音。

 

分手前最後一個情人節，我在和謝安尋的通話中聽到過這個聲音。

 

我知道她，她是謝安尋室友的妹妹，和謝安尋在一個單位工作。

 

她非常漂亮，性格開朗活潑。那時候，我聽見她在電話裡對謝安尋說：“安尋哥你也是，情人節都不陪女朋友。”

 

聽起來她是在為我說話，卻讓我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就像此時此刻。

 

我在病房外略站了站，轉身走了。

 

既然有人陪，謝安尋大概也不需要我了。

 

一小時後，謝安尋給我發消息：“薇薇，你到哪了。”

 

我沒理他。

 

他給我打電話，被我掛斷了。

 

又過了幾個小時，他說：“薇薇，我不會再煩你了。”

 

我扯了扯唇，沒能笑出來，隻感覺到有哪裡不太舒服。

 

當天晚上我才意識到，我是真的不太舒服。

 

去了一趟醫院，回來後我也病了，凌晨三點鍾，燒得神志不清。

 

我強撐著從床上坐起來，摸到手機，給夏青打電話。

 

畢業後，以前的朋友漸漸沒了聯系。在這個城市，凌晨三點鍾我能求助的人隻有夏青。

 

夏青不接電話。

 

夏青神經衰弱，有靜音睡覺的習慣。這個時間她早該睡了，不接電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怎麼辦？

 

我頭疼得要命，手心全是汗，視線模糊，手機都拿不太穩。

 

家裡也沒備藥。

 

掙扎了片刻，我打給謝安尋。

 

很快，謝安尋接了電話。

 

接電話後，他卻不說話。

 

我艱難地呼吸著，剛想說話，聽見他說：“怎麼，打錯電話？”

 

“怎麼不說話？”

 

他呵了一聲，有點像是自嘲：“還真是摁錯了？”

 

“也是，不然怎麼會打給我。”

 

“我病了你都不來看我。”

 

我動了動唇，要開口。

 

他又說：“陳薇薇，我也不會再找你了。”

 

“就這樣吧。”

 

“我們結束了。”

 

電話掛了。

 

我看著暗下來的手機屏幕，有點懵。其實剛才根本沒聽清謝安尋在說什麼。

 

因為耳邊嗡嗡響，有點幻聽。

 

我又打給他。

 

他秒接：“這次不是打錯了吧！陳薇薇你……”

 

“謝安尋，我難受。”

 

他一頓，“你怎麼了？”

 

“可能是發燒了，我頭疼，又很熱，青青沒接我電話，我……”

 

“你在哪？”謝安尋打斷我。

 

“在家。”

 

“等著。”

 

電話掛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著。

 

我望著天花板，連拿手機的力氣也沒有，滿腦子都是謝安尋。

 

謝安尋會來嗎？

 

謝安尋怎麼還沒來？

 

謝安尋是不是不會來了？

 

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我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9

 

第二天，我在醫院醒來。

 

出乎意料的，坐在我病床邊的竟是謝安尋室友的妹妹。

 

她叫周安怡，名字很好聽。

 

發現我醒了，周安怡眨眨眼睛：“你醒啦薇薇，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說著，她起身替我倒水。

 

我有點緩不過神，怎麼也想不到周安怡會在我的病房，還很熱心地替我倒水。

 

“怎麼啦，哪裡不舒服嗎？”注意到我的眼神，周安怡問。

 

“不是，我就是沒想到……”

 

“沒想到？啊，薇薇，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遲疑著點頭：“對。”

 

周安怡把倒好的水交給我，笑著解釋：“是這樣的，安尋哥犯胃病，我哥託我來看看他。我去他的病房沒看到他，打電話一問，他在這，所以找過來了。”

 

“那他人呢？”我追問。

 

周安怡：“他啊，他被你朋友叫出去了，你朋友好像有話想跟他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就留下來陪你了。”

 

我有點搞不清狀況了。

 

她，不放心我？

 

謝安尋曾帶我見過他的室友。

 

那天，周安怡也在。我能感覺到她對我有敵意，以及，她喜歡謝安尋。

 

然而，她說不放心我時神情也不像是假的。

 

大概是我的疑惑太明顯，周安怡猶豫了下，突然說：“薇薇，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跟安尋哥分手有沒有我的原因。”

 

我愣了：“怎麼突然說這個？”

 

她搖搖頭：“不突然，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有機會。你也看出來了吧，其實以前我喜歡安尋哥來著，我還討厭過你。”

 

很難看不出來。

 

不過，周安怡其實也從來沒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周安怡：“聽說你們分手，我特別高興，我還跟安尋哥表白來著。然後，就被他罵了。”

 

“被罵了？”我驚訝。

 

我還從沒見過謝安尋發火罵人呢。

 

“是呀，安尋哥懷疑你跟他分手是因為我，還質問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麼。”

 

“啊？”

 

“我都委屈S了，對他濾鏡碎了一地。結果我還沒哭呢，他先哭了，我都傻眼了。”

 

“哭、哭了？你說謝安尋？”我嗆咳了下，簡直懷疑自己耳朵。

 

“哭了，謝安尋。”周安怡點頭肯定。

 

我無法想象。

 

在我眼裡謝安尋是一個高高在上，非常瀟灑，有自己的世界，不在意感情，更不在意得失，隻愛工作的人。

 

我不能想象他也會哭。

 

更不能想象，他會為了我哭。

 

周安怡：“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薇薇，我認識安尋哥好幾年了，從沒見過他那樣。要不是我哥攔著，他工作也不想要了。”

 

“其實安尋哥家裡不同意他跟你在一起，一直逼著他聯姻，他早就不回家了。有一陣他工作特別拼，我哥不明白他一個大少爺那麼拼幹什麼，他說他想多賺點錢，然後向你求婚，他不想讓你跟他結婚後過苦日子。”

 

“我當時都嫉妒S你了薇薇，真的。”

 

10

 

直到謝安尋和夏青回到病房，我還沒回過神，恍恍惚惚地捧著杯子喝水。

 

可能是注意到我臉色不對，謝安尋腳步頓了下，擰著眉看向周安怡，眼神懷疑又警惕。

 

周安怡翻了個白眼，拎著包起身：“薇薇，那我先走了，有空來看你，拜拜。”

 

路過謝安尋時，周安怡連眼神都沒分他一個。

 

謝安尋大步朝我走來：“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不管她說了什麼，全都不是真的。”

 

謝安尋一臉嚴肅：“薇薇，你信我。”

 

我終於明白周安怡為什麼釋然得那麼快了。

 

謝安尋簡直把她當惡毒女配防著。

 

“她說，和我分手後你很難過。”

 

謝安尋：“啊，這是真的。”

 

夏青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看看我，看看謝安尋。

 

“那我就別在這當電燈泡了？”

 

夏青走了，病房隻剩下我和謝安尋。

 

謝安尋說：“我跟周安怡什麼都沒有，勉強算是普通朋友吧，現在也不是同事了，不在一個部門。是周安明聽說我住院了，人在外地來不了，給她錢她才替他來看看我。”

 

所有人都走後，謝安尋馬上跟我解釋。

 

“啊，我知道。”我看著他的臉，有點心不在焉。

 

我現在在想的是，也不知道夏青都跟他說什麼了，出去那麼久。

 

該不會把跟他分手後我整天哭，看見瓶礦泉水都能傷感半天的事告訴他吧？

 

夏青聽了不下二十遍我與謝安尋的初相識，聽到後來臉都綠了，好長一段時間不敢買礦泉水。

 

謝安尋見我走神，以為我沒信他，連忙又補充：“真的，她現在也有男朋友了，我給你找照片。”

 

又解釋：“我不是關心她，她是看她發朋友圈才知道的。”

 

“她朋友圈怎麼還三天可見？我問問周安明那有沒有照片。”謝安尋皺著眉毛搗鼓手機，手指又快又急。

 

“別問了，我真的信。”我阻攔道。

 

他抬頭看著我，像是在分辨我的神色。

 

我幹脆說：“謝安尋，我承認當時跟你分手有一部分是因為周安怡，但這一部分佔比很小很小，也就百分之一。”

 

“周安怡從沒對我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她沒有那麼壞。”

 

“那為什麼要提分手？”謝安尋不明白。

 

我沉默。

 

謝安尋緊盯著我。

 

良久，我說：“因為，我不想再過有男朋友像沒有的生活。”

 

“約好了一起看電影，散場了你也沒來。訂好了餐廳，最後總是我一個人吃飯。就連情人節也是我一個人過。”

 

“謝安尋，我一直都沒明白我們兩個是怎麼在一起的。我一表白你就答應了，我們明明都不熟。”

 

我們兩個開始得那麼草率，談戀愛後又像是沒談戀愛。談了那麼久才分手，全靠我戀愛腦撐著。

 

謝安尋安靜片刻，嘆氣。

 

“其實，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我疑惑。

 

“我們兩個早就認識，隻是你不記得了。”

 

“怎麼可能！”

 

謝安尋長這麼帥，我不可能忘！

 

謝安尋一臉糾結，像是沒想好要不要說。

 

糾結了一陣，他又嘆氣。

 

“說起來挺丟臉的，我那時候不但愛哭，還特別胖……”

 

我眨眨眼，突然想起來了。

 

我的確認識過一個又胖又愛哭的朋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11

 

十幾年前，在我還上小學的時候，隔壁搬來了一對母子。

 

女人很漂亮，舉止優雅。男生沉默寡言，有點胖。

 

我媽是個愛熱鬧的人，第二天就帶著我拜訪新鄰居。鄰居家戶型與我家一模一樣，面積甚至還小一點，卻收拾得非常漂亮，像在電視裡看到的那樣。

 

女人姓景，我叫她景阿姨。景阿姨倒飲料給我喝，還叫她兒子景尋出來給我放動畫片。

 

飲料是鮮榨的，動畫片也是我最喜歡的。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比我家大一倍的電視機，非常投入，忍不住跟坐在我旁邊的陌生胖哥哥討論起劇情。

 

“小魚真可愛，就是不太聰明。”

 

“诶呀，小魚要被抓走了”

 

“……”

 

我說了半天，景尋一聲都沒吭過。

 

那時候我以為他很冷漠，覺得沒意思，也就不再理他。

 

直到很多天後，我撞見他站在家門外安靜地掉眼淚。

 

那天，是月考出分的日子。

 

我沒考好，怕被媽媽罵，在同學家玩到很晚才磨磨蹭蹭回家。

 

天色早就暗下來了，風陣陣吹。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雨，我手裡拿著媽媽早上硬塞給我的折疊傘，心道天氣預報也沒多準嘛。

 

離家越近，我心情越忐忑，腳步沉重。

 

媽媽肯定會罵我，說不定還會罰我零花錢，接下來一周都沒有零食吃了……

 

一個尖厲的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頓住腳步，望向矗立在我家隔壁那棟房子。

 

“你去S啊！”

 

“要不是因為你，我至於過現在這種生活？”

 

“為什麼是第二名？說啊！為什麼不是第一？轉到這種小地方，你就給我考個第二？生你有什麼用！”

 

“你給我滾出去，再也別回來，我恨S你了，不想看見你，你最好S在外頭！”

 

隨著砰地一聲關門響，下雨了。

 

我看見景尋站在他家門外，低垂著腦袋。

 

雨點噼裡啪啦打在他身上，他像感覺不到一樣。

 

我連忙撐開傘，小跑過去。

 

“你沒事吧？”我站在他身側，努力抬高胳膊替他撐傘。

 

鄰居當久了，我也意識到景阿姨不像看起來那麼溫柔。

 

我和媽媽常聽到她罵景尋，什麼難聽罵什麼。

 

景尋一言不發，很安靜。

 

他總是這樣安靜。

 

“第二名已經很厲害了啊，我想考還考不到呢，景阿姨可能心情不好吧，景尋你別傷心。 ”

 

雨聲噼裡啪啦，我笨拙地安慰著他。

 

“他們當大人的都這樣，喜歡對小孩子發脾氣，我媽也總是罵我，我就假裝聽不到，她消氣就好了。”

 

“我也考砸了，下周肯定沒有零花錢了。”

 

“……”

 

大約是我安慰人的能力實在太爛。

 

我說得口都幹了，景尋不但沒好，還哭了。

 

“景尋你別哭呀，你哭得我也有點想哭了……”

 

那天，我為他撐傘撐到雨停。

 

他在傘下無聲地哭，我看著他，眼圈莫名泛紅。

 

幸運的是，我媽沒罵我，也沒罰我零花錢。

 

她隻是嘆息著說景尋可憐。

 

“這孩子在家總挨罵，在外面又沒朋友，薇薇，你多照顧他吧。”

 

事實上，那天過後，我們倆確實走得近了很多。

 

實際情況卻是他在照顧我。

 

他幫我寫作業，替我背書包，給我買零食。他的零花錢非常充裕，最後全都給我花了。

 

我過了半年多要什麼有什麼的生活，半年後，景阿姨帶著景尋搬走了。

 

12

 

“你是景尋！？”

 

謝安尋不自在地點頭：“回謝家後，我改名字了。”

 

我打量著謝安尋：“當時我就說你瘦了一定好看，果然！”

 

謝安尋愣了下，耳朵紅了。

 

“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我好奇。

 

謝安尋脫口而出：“三年前，六月十二號，你第一次到體育館看我打球。”

 

那天，我是被室友拖著去的。

 

賽場上有她男友，她去給男友加油。

 

我注意到謝安尋，是因為他前半場似乎完全不在狀態，後半場卻超常發揮，就連我室友也忍不住為他歡呼。

 

室友說：“那個最帥的叫謝安尋。”

 

就這樣，我對謝安尋一見鍾情。

 

“那天我本來想叫住你的，結果發現你把我忘了。”謝安尋失落地說。

 

我為自己找補：“我沒有忘，我隻是沒認出來，因為你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誰能想到謝安尋是以前那個老老實實幫我背書包的小胖子啊？

 

“你早告訴我你是景尋，我肯定馬上就能想起來。你怎麼一直不說？”我反過來質問他。

 

“因為……”

 

“嗯？”

 

“因為想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吧，不希望在你眼裡我還是那個愛哭的胖哥哥。”謝安尋無奈地說。

 

“愛哭的胖哥哥也很可愛啊。”我忍不住笑。

 

“那你喜歡嗎？”

 

“喜歡的。”

 

謝安尋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

 

【尾聲】

 

謝安尋開始重新追我了。

 

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給我帶早餐，還買花給我。

 

玫瑰，薔薇，紫羅蘭……每天不重樣。

 

事已至此，我也不別扭了，在他提出復合後點了頭。

 

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還是不要再折騰了。

 

隻是，我有一點好奇，他是怎麼想到每天送花給我？

 

畢竟，他從來不是個懂得浪漫的人。

 

聽了我的問題，謝安尋猶豫了下：“你真的想知道？”

 

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謝安尋：“因為我想老了以後，你回憶起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想起的是花，而不是礦泉水。”

 

我：“……”

 

夏青還是告訴他了，可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