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秦敏堇是S敵。

 

因為幾年前的家宴上，她給我遞了一杯酒。

 

害我從此成了個病秧子，每天藥不離身，風吹就倒。

 

當我被賜婚的時侯，所有人都在看好戲。

 

因為我的未婚夫崔凌奚，是秦敏堇的心上人。

 

可惜，他們不能如願了……

 

因為，我隻想做他們的大嫂！

 

然後用我這副孱弱的軀體，把整個大雍王朝攪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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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九月初八，我被聖上賜婚了。

 

接到聖旨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京中近日流言，說我和鎮北侯家二公子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狀似親密，可能好事將近了。

 

其實喜歡他的是我的S對頭秦敏堇。

 

和我兩情相悅的其實是他大哥現任鎮北侯崔凌熠。

 

我是洛氏嫡女，出身將門卻體弱多病。

 

秦敏堇是當朝太傅之女，文臣世家出來的將門虎女，武藝兵法皆屬上乘。

 

連我鎮守在邊關的父親都不斷感慨，秦敏堇怎麼要是他的孩子就好了。

 

因著這層微妙的關系，眾人人前贊我們一句京城雙姝，人後隻當我們是茶餘笑料，飯後談資。

 

京城裡的人都在等著，盼著我跟秦敏堇為了爭一個男人鬥得頭破血流。

 

可接下聖旨，我罕見地沉默了，和秦敏堇沒有掐起來

 

她是個腦子憨傻的，我又何必處處如陛下的願，與她針鋒相對。

 

從以後我和秦敏堇…

 

互為大舅，啊，不。

 

互為妯娌，下月十八同時完婚。

 

2

 

夜晚，我的閣樓來了兩個登徒子，崔凌熠和秦敏堇坐在閣樓小窗上面面相覷。

 

還不等他倆翻進屋，崔凌奚也來了。三個人都有些愣神。

 

刺骨的冷風透了進來，我嗓子有些痒，忍不住開始咳嗽。

 

崔凌熠翻進來，迅速遞了盞溫水在我唇邊。

 

我喝完，瞪了一眼最後進來還不關窗的崔凌奚。

 

“你是今晚藥吃多了，半夜發瘋嗎？”

 

崔凌奚窩窩囊囊地看了我一眼，“大哥也來了，你憑什麼不說大哥？”

 

我沒接茬，又看向秦敏堇：

 

“又來自討沒趣，義安公府可從來沒歡迎過你。”

 

她沒說話，眼神卻奇怪得很：

 

“陛下賜婚，我願意和你化幹戈…”

 

我猛的站起身來，掀翻了面前的茶盞。

 

“所以說滿京城最蠢的人就是你，最沒資格跟我說這個話的也是你，你又何必扮出這副讓人作嘔的模樣？滾！滾出去！”

 

當年要不是信任秦敏堇，我就不會喝下那杯酒，就不會成了現在這個孱弱得隨時要S的樣子。

 

秦敏堇臉色一變，她素來剛強，何曾受過這等羞辱，當年的事情她也事先毫不知情。

 

崔凌奚見狀，忙打圓場：“芙瑜嫂嫂，敏堇嘴笨，你別太往心裡去。”

 

我瞥了他一眼，抬手指向窗外。

 

意思很明顯，圓潤滾走。

 

3

 

我站在小窗口看著他倆跳躍遠去，如果不是秦敏堇，我又怎麼會連點秋風都受不住。

 

“你身子不好別吹風。”

 

帶著男人溫度的大氅圍了上來，崔凌熠站在身前替我擋住窗外寒風凜凜。

 

他如今已經掌握了熟練的順毛技巧，專治我。

 

“你我若是成婚，日後怕是風波不斷。所以崔凌熠你若是想退婚，義安公府還有一塊丹書鐵券。”

 

他把我攬在懷裡，我喜歡的寶珠山茶頃刻間盈滿整個鼻腔。

 

“芙瑜，不要試探我。”

 

我輕笑了一聲，心中卻明白，崔凌熠的這句話並非無的放矢。

 

崔凌熠了解我，就如同我了解他一樣。我們之間的牽絆，早已不受一紙婚約的束縛。

 

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你與秦敏堇鬧到如今這般田地，才是陛下最想看見的。”

 

4

 

我沒說話，心中卻是一片清明，賜婚之事，看似偶然。

 

卻是陛下千挑萬選，故意錯點鴛鴦。

 

龍座上那位最希望的就是我們四人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能夠激化矛盾，最好夫妻不睦，兄弟阋牆。

 

姻親成S敵。

 

文武失和，才好保他帝祚永延。

 

崔凌熠打橫抱起我從小窗跳了下去，北風呼嘯而過，兩顆心卻連在了一起。

 

我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崔凌熠，你胸好軟！”

 

“不許胡說！”崔凌熠面上正經，耳朵紅的像在滴血。

 

他哄我睡著之後便悄悄離開了，隻在枕邊放了一個香囊，裡面是我最喜歡的寶珠山茶。

 

採薇等崔凌熠走了一段時間才進來喚我，我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她。

 

“把信交給秦太傅，說之前的事情我答應了，讓他把那枚虎符物歸原主。”

 

我又想起了秦敏堇跳脫肆意的模樣，自言自語了起來

 

“採薇，你說為什麼有的人就能這麼命好，父母兄弟，親族門楣。事事都有人替她思慮周全。而有的人連活著都是奢望。”

 

她蹲在我面前，給我攏了攏膝上的薄毯，心疼道：

 

“奴會永遠陪著小姐。”

 

5

 

我披了大氅起身倚靠在小窗邊，許是晚上風吹多了，我竟想起些幼年的事。

 

好像還未滿三歲，洛氏舉族就遷往邊關，徒留我一人在京城應付著這些魑魅魍魎。

 

一年一封的家書寄過來也隻讓我多向秦敏堇學學。

 

不要成日悶在屋子裡，不要沾染那些隱私手段，習武投效沙場才是洛氏兒女的畢生所願。

 

現如今我要成婚了，家書裡終於關心了我半句，

 

讓我安穩度日，莫出風頭。

 

真是好笑。

 

採薇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

 

“小姐，您真的要嫁給崔大公子嗎？”

 

她一臉擔憂地望著我，她知道我和秦敏堇之間的恩怨，也明白這樁婚事背後的手段和目的。

 

我輕輕一笑，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嗎？”

 

“我洛芙瑜，豈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轉身望向窗外，京城的夜色如墨。

 

我是陛下牽制義安公府的棋子，是洛氏留在京城表忠心的棄子。

 

可從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也學會了這些以人為棋的陰私手段。

 

寶珠山茶的味道散發開來，我忽的想起崔凌熠。

 

那年落花繽紛，他縱馬踏歌而來。

 

他知我心之所向，知我志之所存。

 

他知我，即便身陷泥沼，亦要攀博向上。

 

他不是棋子，是我選擇的路。

 

6

 

躺回床上之後我做了個夢，憶起當年。

 

秦敏堇還沒有現在這樣討人厭，整個京中隻有她不會嫌棄我身體孱弱。

 

去哪都帶著我，看見有小人也會護著我。

 

有一年去法華寺上香的路上我們遇見了刺客。

 

她引開刺客毫發無損，我掉下山崖九S一生。

 

我不怪她，她卻在我床前哭紅了雙眼。

 

後來如陛下所願。

 

秦敏堇無心之失毀了我的及笄禮，我睚眦必報讓她的謝師宴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秦敏堇手段不如我，她來向我討饒。

 

從宮裡帶來一壺酒騙我是秦太傅所藏。

 

我喝了一口，當場毒發命懸一線。

 

瀕S之前我讓人摁住她，避開要害扎了她三刀六個洞倒吊在懸梁之下。

 

我知道不是她，可我隻能這麼做，我們得活下來。

 

我收到了三年未曾寄回來的家書。

 

父親斥責我心思歹毒。

 

母親“贊嘆”我不愧是京都第一惡女，睚眦必報，毒如蛇蠍。

 

我的父母好像從來不會關心我，他們恨不得秦敏堇是他們的孩子。

 

龍座上卻那位很滿意我的識趣，讓淑貴妃親自登門送了解藥。

 

秦敏堇休養了幾個月便又能活蹦亂跳騎馬射箭。

 

而我的身子徹底垮了，莫說騎馬便是站上一炷香的時間，再多吹吹冷風都能大病幾日。

 

如果不是秦敏堇端來那杯酒，我是決計不會入口的。

 

我好像不怨秦敏堇，又好像巴不得她早日歸西。

 

7

 

十月十五，我出嫁的前三日。

 

宮裡下詔說憐我父母親族不在身邊，特允從宮中出嫁，由淑貴妃主婚。

 

接到聖旨那一刻，我面前仿佛又出現了好多好多的血。

 

傍晚時分宮裡來人了，宮門關上的最後那一瞬間。

 

我回頭發現漫天夕陽，還有崔凌熠與我隔著宮門遙遙相望的那一眼。

 

都漸漸在我眼前消散不見。

 

轉身隻有宮牆森森，吃人一般可怖。

 

“臣女參見陛下，淑貴妃金安。”

 

皇帝從上面走了下來，他看著我臉色陰沉。

 

“你最近很不聽話，”又轉頭跟淑貴妃逗趣兒：“貴妃說說朕該怎麼罰她？”

 

淑貴妃看了我一下，我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芙瑜喜寒，陛下不如賞她梅園採雪。”

 

皇帝搖搖頭。

 

“不好不好，要成婚的人了。若是膚如凝脂再有梅花點綴豈不更好？”

 

我閉上眼，任由萬千刑罰加諸在身。

 

出閣那一日我見到三公主，淑貴妃唯一的女兒。

 

她來添妝，見我臉色不好，隻寬慰道。

 

“再等等。”

 

“芙瑜，我們的命運是可以自己掌握的。”

 

8

 

我被扶下花轎時崔凌熠牽住我的手，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微微使力讓我能依靠在他身上。

 

陛下不想讓這樁婚事太圓滿。

 

可我很喜歡崔凌熠，來之前我服了藥，哪怕以心血為基，我也不想有任何意外。

 

送完賓客走後崔凌熠來的很快。

 

洞房花燭時，衣衫漸落，他瞧見我滿身針扎似的印子，稍稍用力都能摁出血痕。

 

“是陛下嗎？”

 

我點點頭，抱住他蹭了蹭。

 

“明日有句話你幫我帶給秦敏堇，邊關生變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他眼裡的疼惜溢了出來。

 

“其實還好，不怎麼疼。”

 

我逗他：“洞房花燭，大人不親親我嗎？”

 

9

 

北戎大舉南下，我的父親請求朝廷支援。

 

朝堂之上爭鬧不休，最後崔凌奚封招遠將軍率五萬人馬馳援北上。

 

秦敏堇被我推了進去，陪同大軍一起出徵，算是完成秦太傅的囑託讓她圓夢一回，親眼見見北邊的風沙。

 

邊關消息傳來那一日我正在作畫，北戎七皇子被崔凌奚斬於馬下。

 

崔凌奚戰S，秦敏堇重傷已被送往京城醫治。

 

長兄如父，崔凌熠在我面前泣不成聲，我好像隻能抱抱他，什麼都做不了。

 

我避著人悄悄去看了秦敏堇

 

“聽人說，你想見我？”

 

她抓牢我的手，力道之大到能聽見骨頭的脆響

 

“邊關的事情，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為什麼要我去猜？你說過我是京都最愚蠢的人。洛芙瑜，我沒有腦子的。當年那壺酒也是，你恨我就算了，凌奚做錯了什麼，他也要叫你一聲嫂嫂啊？”

 

我能知道的事，能說的話早就講給了她聽。

 

“洛芙瑜，我知道你聰明，你幫幫我。我要報仇，我要給凌奚報仇。”

 

10

 

“邊關傳來的消息隻知道凌奚戰S，可凌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她平復了一下心緒，還是牢牢地抓著我的手不放。

 

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一樣，

 

“我和凌奚回城的路上遭到了了一隊人馬截S，十七八個全做北戎人的裝扮。我那時真的以為是北戎高手。”

 

秦敏堇神色痛苦極了，

 

“可裝扮會變，相貌會變，唯獨那一身武功招式變不了。他們都是陛下的親軍，那年刺S我見到過他們出手，凌奚也見過！”

 

秦敏堇忽的嘔出一口血來。

 

“洛芙瑜，我和凌奚沒有埋骨在沙場，而是S了陛下恩威難測的猜疑裡。為什麼？我們是為了陛下，為了大雍而戰啊！”

 

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凌奚戰S後，大雍百姓義憤填膺，朝廷上下也沆瀣一氣。”

 

我伸手指了指窗外，

 

“陛下天恩，增兵十萬北上，替招遠將軍報仇，不破北戎終不還。”

 

“秦敏堇，我父親救了你，最遲半個月宮內就會有旨意下來。”

 

我難得對她展露了笑臉，語氣和緩。

 

“凌熠會和你馳兵北上，你們要好好離開京城，去邊關給凌奚報仇。”

 

秦敏堇難得聰明了一回，抬臉問我：

 

“那你呢？洛芙瑜你會怎麼樣？”

 

11

 

秦敏堇睡著之後我就離開了，沒有回主屋轉身去了崔家祠堂。

 

小道上燈火盞盞，彎彎曲曲漫延向前

 

是在給遠方回不來的族人引一條歸家的路。

 

崔凌熠跪在地上擦拭著凌奚的神位，看見我來也沒有說話，扯開臉笑了一下。

 

其實很不好看。

 

我眼睛有些發酸，蹲下身去攬住他。

 

“崔凌熠，我來陪你。”

 

就這樣就這樣抱了好長一會兒，久到我的腿沒了知覺，久到圍在我頸肩的大氅變得湿漉漉，冷冰冰。

 

凌奚待他如父如兄，他也是如此。

 

“阿熠，我送你去邊關給凌奚報仇好不好？”

 

我的凌熠天生就是要做權臣的，我話還沒挑明白，他就明白了。

 

但他在害怕，害怕他一走，他的妻子就不在了。

 

“阿熠放心，陛下不會真要了我的命。”

 

我哄他：“所以阿熠要快點，快點解決掉北戎。我還在京中等著你接我回家。”

 

12

 

大軍拔營之間前我去看了秦敏堇，她恢復的還不錯。

 

我讓採薇把手裡的小木箱遞給她。

 

“久病成醫，這些東西你帶走或許能保你一命。”

 

我轉身準備離開，秦敏堇拉住我的手，仿佛回到了我們還沒有針鋒相對的時候。

 

“洛芙瑜我其實不討厭你，所以等大敗北戎，解決掉一切麻煩之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

 

秦敏堇是個單純之人，哪怕當年我捅了她三刀六個洞，最初她是真的以為自己害了我。

 

後來知道真相也沒有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