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京城有名的水匪。

 

逃往西域那日，一個模樣俊俏的少年郎快要凍S在河面上。

 

我見色起意，救下他帶回老巢圈養。

 

卻不知，那人是京中最尊貴的帝王，我一生的宿敵。

 

母妃被絞，幼弟遇刺，而他，也從高座跌落神壇。

 

一朝淪落成泥，與乞兒攀纏，與牛馬爭食。

 

我以為他會知恩圖報，直到他滅了西域。

 

S回京城卻要抬我為姬妾，我站在西域數萬人的屍骨之上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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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我收回了伸出的手，將他推進了冰窟。

 

但我不知道，我重生的這一世，也是他重生的第二世。

 

1

 

「公主，過了這道關，咱們就回到王城了。」

 

我下馬望了望眼前的玉門關，轉身對衛戍說：「說了多少遍，不在王宮時叫我曹幫主。」

 

「是，屬下記住了。」

 

衛戍看了看蜷縮在轎子裡的小乞丐，蓬頭垢面、瘋瘋癲癲的樣子。

 

「幫主，您看這位小公子是跟著我們還是？」。

 

我是慣會做生意的，虧本的買賣從來不做。

 

今兒也不知他是有多幸運，讓我見色起意救下了他。

 

「就讓這個小奴才跟著我吧。」

 

小乞丐抬了抬頭，雖滿身汙泥，那一雙眼睛卻生得極美。

 

他好像知道我會來似的，眼中有我捉摸不透的東西。罷了，一個乞兒能對我有什麼威脅呢？

 

我從西域逃出來後在京城開了兩年的花樓，卻從未見過這邊勾人心魄的男子。

 

眼見天色也晚了，過了玉門關便要回王宮了，索性再耍他個一天。

 

我安排隊伍找一處客棧歇腳。

 

差了小廝帶小乞丐去洗漱，可他到處逃，怯生生地拽著我的裙擺。

 

侍衛們沒了法子，隻好叫我這個公主親自為他擦洗。

 

因為如果不給他收拾幹淨，父王斷不會容下一個陌生男子隨我做奴。

 

除了我，他好像很害怕任何人的觸碰。

 

看著他背後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怕是沒少讓人折磨。

 

指甲已經磨穿了，掌心也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好像爬行過一段很長的路。

 

我為他上藥的時候他也不吭聲，活像一個啞巴。

 

「喂，小乞丐，你叫什麼名字？」

 

他搖了搖頭，又好像很痛苦地捂住腦袋。

 

水花濺了一地。

 

「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就是想要你，我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他怔怔地望著我，那我見猶憐的小眼神兒要把我的魂兒都勾走了，活生生一副楚楚惹人的美弱慘。

 

「我排行小七，你就叫肖齊可好？」

 

他喃喃自語：「肖，齊……」

 

「不滿意？」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好。」

 

竟是個會說話的。

 

2

 

前夜收到父王快馬加鞭的來信。

 

信中隻寫了：【京中生變，速歸。】

 

我還未來得及安排好春風樓和漕幫的事宜，街道上便開始遣散人群。

 

提前兩個時辰就行了宵禁。

 

尚未收拾好行裝我便帶著親衛隊趁夜出發了。

 

剛出城門，身後便燃起了衝天的大火。

 

「衛戍，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何事。」

 

「是，幫主。」

 

隊伍行至數百裡開外，衛戍騎著快馬追了上來：「幫主，京中生變了。」

 

我眉毛一挑，不緊不慢地修著指甲：「說來聽聽。」

 

「宰相陸徵起兵謀反，眼下宮門緊閉，怕是連銅鐵都要化成灰了。」

 

怪不得父王差人來信，連我這個手眼通天的漕幫幫主曹令都不得而知，但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京中皇宮內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夜晚亮如白晝。

 

本是寒冬臘月，漫天的大火讓整個京城的杜鵑一夜花開。

 

宮外春風和煦，宮內滿目瘡痍。

 

隨著火勢逐漸消退，溫度才漸漸降下來，連帶著周遭的冰河也融化了。

 

稍微一個不注意便會陷進無盡的冰窟裡。

 

而我便是在那冰窟之上發現肖齊的。

 

他半截身子浸在湖水裡，快要凍S了，我將他從刺骨的深潭中撈起，為他披上了一件外袍。

 

他雙目無神。

 

似是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一位路過的赤腳醫生為他診了脈，搖了搖頭說：「這位小公子，近期大熱大寒，大起大落，似是受了什麼刺激。」

 

而他隻是蜷縮在我的裙擺下，我走哪他跟哪。

 

隊伍行至兩天一夜，終於抵達了王宮外。

 

「衛戍，知道一會兒該怎麼說吧？」

 

「稟公主，幫主，臣，屬下，哎呀！公主您就別難為我了！」

 

「一會兒你就告訴父王，我這兩年在京中做的可是正經生意，膽敢把漕幫和春風樓的事說出去要你的小命！」

 

「是，公主，臣哪敢不從呀！」

 

「這還差不多。」

 

3

 

衛戍是我幼時從西域戰場上撿回來的。

 

那時他挺著身板直直地站在刀下，任憑辱罵也不肯屈服。

 

他們的首領早已投降。

 

隻有他不肯做奴。

 

父王寵愛我拗不過我，隻好讓我將他帶入宮。

 

同我一起長大，做了我的親衛，在我逃婚時由著我的性子隨我一同入京，護了我十二年。

 

宮門打開，父王帶著一眾哥哥們在殿外迎接我。

 

剛踏進宮門便被三哥哥揪起了耳朵：「好你個葉靈音！兩年了都不肯給家裡傳一封信！」

 

「哎喲三哥饒命，疼疼疼！」我做出一副撒潑打滾的架勢。

 

「好了，三弟，別逗七妹了。」

 

大哥扯過他，摸了摸我的頭：「靈音，這些年在外可有受什麼委屈？」

 

大哥是王位的繼承人，自小便對我疼愛有加，可我能受什麼委屈呀……

 

我眨巴著眼睛，無辜地扯著大哥的衣角，剛醞釀出一點點情緒。

 

三哥跳上前：「大哥！她不讓別人受委屈就不錯了！」

 

「衛戍，你說是不是？」

 

「這……大王子，三王子，公主，她確實好像沒受什麼委屈……」

 

衛戍小聲嘀咕：「隻是把京城鬧了個底朝天……」

 

人群中衝出一個黑黢黢的人影：「靈音！靈音！快給我講講你遇到的趣事！京城什麼樣？！」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五哥哥是眾王子中年齡最小的，也是與我性子最像的，一刻都不得消停。

 

大哥扶額嘆氣：「五弟，你什麼時候能穩重一點？馬上要結親的人了，還是跟個孩子一樣。」

 

我的眼睛瞬間放大：「什麼！五哥要結親了？！跟誰？我認識嗎？長得怎麼樣？！家裡可富裕？！」

 

五哥衝上前按住我的肩膀：「七妹！快給我講講京中的趣事！」

 

我們一群人正嘰嘰喳喳的時候，父王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

 

「父王的小七長大了，翅膀也硬了。」

 

我衝到父王懷裡撒嬌，他便又馬上心軟了，屏退了眾人帶我去書閣問話。

 

4

 

「音兒，這些年，衛戍可有照顧好你？」

 

「父王，音兒知錯了，音兒再也不敢忤逆父王了！」

 

兩年前，父王安排我與樓蘭王子樓珩聯姻。我們雖打小便是玩伴，卻無半點男女之意。

 

我卷走了殿內所有值錢的東西，帶了幾個部下逃往京城，一待就是兩年。

 

從小到大，遇到任何事，隻要我一撒嬌父王就不忍心罰我。

 

所以哥哥們總是推著我背鍋，我也知道不少他們的秘密。

 

父王對五位哥哥都很嚴厲，唯獨寵壞了我。

 

「罷了，你與樓蘭的親事我已用西域的五座城池交換。」

 

「父王……」

 

「此番出京可順利？可否有人傷到你？」

 

我瞞下所有人，將肖齊帶回宮，若是讓父王知道定會將他趕出去。

 

「順利，一路暢通無阻。」

 

父王若有所思，隨即又問我：「京中大火後可有生人出現？」

 

「沒有，聽說皇宮上下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音兒，京城你斷不可再回去了。」

 

「父——」

 

我還想用撒嬌這招的時候，父王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我的話。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慣著你，這件事必須聽我的，否則你會小命不保的！」

 

「為什麼？可我在京中還有生意呢！」

 

「這件事你照做就是了，你要做生意可以在西域，可以在任何地方！」

 

「可西域人人都認識我是七公主，根本沒有自由可言！」

 

「靈音，你一個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你逃得了一次能逃一輩子嗎？！」

 

「父王！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不可以去京城？！

 

「還有您是怎麼知道京中要生變的？！西域到京城快馬加鞭至少也要提前七日，您如何得知的？」

 

「音兒，父王明日為你準備了接風宴，現下回宮去看看你母妃吧。」

 

父王背對著我，緊緊地攥著手中象徵權力之巔的權杖。

 

父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知道不便多問了。

 

一番梳洗換回西域裝扮後，卻站在母妃的寢宮前遲遲未動。

 

殿內傳來一些瘋瘋癲癲的呼喊聲，我剛要轉身的時候，阿瑤跑出來叫住我。

 

「公主！你終於回來了！」

 

阿瑤是我的貼身侍女，去京城前我把她留下來照看母妃。

 

母妃，她隻想讓我S，可我卻要報答她的生恩。

 

哥哥們都有母妃疼愛，可我的母妃卻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

 

七歲那年，她把我摁進水裡被大哥發現；十二歲那年，她把我騙到井裡想凍S我被衛戍救下。

 

直到十六歲那年，她仍不S心，給我下了毒，陰差陽錯被阿瑤喂給了我的小兔子。

 

父王大怒，將她關進月華殿，永世不得外出。

 

我不知道母妃為什麼不愛我，和親聖旨一下，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王宮。

 

去京城做起了倒反天罡的水匪生意，開漕幫，化名曹令，跟新帝鬥了整整兩年。

 

阿瑤上下打量著我，哭得梨花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