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52 穿書者朱砚 2

 

我送了姜白榆一條手串。

 

粉碧璽加綠翡翠，珠子很小，在她皓白的腕子上居然還大一圈。

 

可她舍不得摘，吃飯睡覺都戴著，出門在外，就塞到臂彎藏起來，怕別人搶走。

 

她真的很喜歡。

她還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嘴上說著這瘟疫有人管不關我們的事，卻親自去給大夫和病人發放口罩和物資；

 

她似乎很不喜歡自己的姐姐，可聽說姜初弦去追散播瘟疫的柳大戶，又站出來孤身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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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底線那麼低，隻因為姜初弦為她挺身而出一次，就委屈巴巴地撲進姐姐懷裡撒嬌；

 

她說姐姐是天生的女主，比她優秀，可又在我面前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給她講「白榆」這個名字的意義，她其實根本沒有聽懂，但還是撲進我懷裡，像小孩討要玩具一樣請求：「朱砚，你不要回家了，留下來陪我吧，我不想讓你走。」

 

這個傻孩子，不知道這句話暴露了她早知道我身份的事。

 

她這樣敏感、自卑又要強的女孩子，我怎麼放心將她獨自丟下呢？

 

於是我抱住她，嘆息一般道：「知道了知道了，別哭呀，我的星星。」

 

可情勢危急，沒留給我們兒女情長的時間。

 

我與李浮玉、三叔暗中聯手，要將這場瘟疫遏制在玉壺縣內，將損失降到最低。

 

李浮玉是這個故事的男主，他自然適合去做最危險的事，不論是按圖索驥查明真相，還是回京城請旨挽救危局；

 

三叔身份特殊，背上擔著整個朱家的生S，身邊還有與他並肩作戰的將士，隻能時刻如履薄冰，幫杜神醫控制管理瘟疫相關人員，生怕犯錯，釀成大禍。

 

而我，反倒因為沒有官身，可以協調醫藥、後勤等雜務。

 

在另一個世界經歷過艱難的抗疫後，我更明白怎麼去做一個志願者，為雅苑裡那些醫護人員站好外面的崗。

 

而看上去最脆弱的姜白榆，卻也願意進入雅苑，盡一份綿薄之力。

 

53 穿書者朱砚 3

 

我以為姜白榆隻是進去做一個志願者，怎麼也沒有想到，她要當藥人。

 

沒有經過長期臨床試驗的藥怎麼可以隨便用在患者身上？

 

她不是又壞又冷漠嗎，為什麼要為了那些並不親近的人去拿自己做實驗？

 

就因為她是中了原始病毒的人嗎？

 

第一個試藥的人，萬一S了呢？

 

李浮玉提前給我們傳了消息，朝廷派來的御史即將到來，皇帝決定棄車保帥，將雅苑的所有病人都燒S。

 

隻要這些病情嚴重的S了，其他症狀輕微的人便可慢慢治療。

 

這樣，才能徹底杜絕瘟疫蔓延。

 

這意味著，雅苑裡的人會被全部舍棄。

 

我瘋狂地去砸雅苑的門，憤怒大吼：「姜白榆，你給我出來！我帶你走！」

 

三叔將我拖開：「阿砚！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你看看周圍，你忍心讓那麼多人就這麼等S嗎？侄媳大義，你怎能拖她後腿？」

 

不知何時，這個小姑娘已經變得如此勇敢無畏。

 

她成長的速度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可是姜白榆把她最珍視的碧璽手串從門縫塞給我，向我承諾：「朱砚，你等我病好了，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她說「回家」，她已經把我當作一家人了，我是她的歸處。

 

我跪在門外，那條受過傷的腿忽然酸痛不已，疼得我眼淚都飛出來。

 

三叔捏緊我的肩膀：「阿砚，他們在裡面救人，我們就要為他們守好外面這道門。」

 

封建時代遠比我想象中要殘酷。

 

以古代醫療條件來說，他們並不能很好地認識病毒、傳染病有什麼區別。

 

抗疫手段原始，且傷亡慘重。

 

可大夫們還在努力，將士們夜以繼日，遙遠京城的權力博弈卻步步逼近。

 

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在物資越來越短缺的日子裡，病毒在變異，瘟疫在蔓延，而奉旨前來滅口的御史隊伍卻沒有停下腳步。

 

劇情已然改變，我甚至記不清原著裡，這場瘟疫到底是怎麼解決的。

 

有好幾次，我希望原本那個朱砚回來。

 

他從小熟讀兵書，武藝高強，又對朝堂角力有所研究，更明白將門之家的品行。

 

也許會比我做得更好吧？

 

之前好幾次，在我遇到生命危險時，他就會突然出現。

 

54 穿書者朱砚 4

 

我隻是個歷史專業的學生，對一切懵懵懂懂，打架都不會，更別提什麼武藝。

 

可這幾個月，我拖著瘸了的腿四處徵集藥品、棉布、糧食時，被很多人懷疑、辱罵、吐口水，卻沒有絲毫退卻。

 

嚴格來說，我甚至不算這個時代的人，在這段虛無的歷史中，我不會留下任何信息。

 

可我仍舊看不慣幾個佞臣、幾個奸商，便與另一個國家勾結在一起，禍害成千上萬的無辜百姓。

 

聽說杜神醫他們從姜白榆身上試出了特效藥，眼看勝利在望。

 

但三叔不得不退兵，將他的人撤走了。

 

再不走，皇帝就要說他謀反了。

 

玄武軍背不起這樣的罵名，幾十萬將士不能因為他的衝動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我隻能帶著幾個家丁，孤軍奮戰了。

 

一群人舉著火把，背著弓箭圍住了雅苑。

 

我守在門口，不準他們動手。

 

御史大人冷冰冰的目光中帶著對我的不屑。

 

我這樣一個不會武功的瘸子，他才不怕，隻是看我身份特殊，才沒有第一時間動手。

 

「朱公子，若不是看在老將軍的面子上，此時你已經是具屍體了。」

 

他命人將我拉走。

 

我牢牢站在原地，舉起三叔留下的長槍：「我今日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你若想動手，我誓S奉陪。」

 

三個人衝上來動手，我胡亂揮舞著長槍，在心裡呼喚著另一個朱砚的名字。

 

「你回來吧，你會武，你一定能打過他們的，你有辦法，對不對？」

 

可不論我怎麼喊，那個人都沒有回來。

 

我被揍得頭破血流，才猛然意識到，我竟然沒有害怕。

 

皇權、威逼、S亡……面對這些，我竟然沒有一絲懼怕。

 

下次老師再搖頭說我們這屆年輕人不行，我就可以站出來反駁他了。

 

老子明明很行！

 

長刀斬向我的胳膊，那一串粉綠相間的手串忽然崩裂，珠子蹦了一地，有幾顆甚至彈到我臉上，染上我唇邊的血。

 

仿佛在為我擋災。

 

雅苑裡傳來一群人的急切驚呼：「快去找冬青！冬青葉子！越多越好！」

 

我忍不住微笑，他們已經破解了這場瘟疫的最大難題了嗎？

 

太好了……

 

我給三叔安插的暗探做了個手勢，他迅速溜走去找東西。

 

御史怒喝：「執迷不悟，公然抗命！別以為你是老將軍的孫子我就不敢S你？來人啊——」

 

我抓住一顆蹦起來的珠子，忽然生出懼怕。

 

55 穿書者朱砚 5

 

我怕我擋不住這些人，害得裡面功虧一簣。

 

皇權想要對付朱家時，根本不在意這一點犧牲。

 

姜白榆也可能在飽受試藥折磨之後，被大火燒S。

 

幾萬染病的百姓，乃至他們的十幾萬家人，都可能被這場大火毀掉一生，甚至留下數代人的心理創傷。

 

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他們本不該落得這樣的結局。

 

原本的朱砚必須回來……隻有他能想辦法再拖一陣。

 

拖到杜神醫他們真的研制出解藥，或者李浮玉趕來支援。

 

我不知自己又堅持了多久，身上傷痕累累，已是油盡燈枯，可時間還不夠。

 

我問：「系統，要怎麼才能讓原主回來？」

 

那個一直存在卻始終沒有跟我說過話的系統終於開口：

 

「系統提示：在穿書世界中S亡的人，會被判定為任務失敗，將無法返回自己的世界。」

 

凝固的時間裡，我問：「我S了，原主就會回來嗎？」

 

「是的。」

 

「那麼……我選擇放棄任務。」

 

「您即將放棄任務，在本書世界S亡，請確認操作。友情提示：在穿書世界中S亡的人，被判定為任務失敗，將無法返回自己的世界。」

 

我閉了閉眼：「確認。」

 

S亡來臨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似乎被擠出了那具身體，隻有緊握碧璽珠子的手指還連接著神經。

 

火光中，有人揮刀衝過來，而我的身體忽然單膝跪地，熟練地舉起長槍一擋，奮力推了回去！

 

他腰間的桃木符被動作卷起，很快，槍上的紅纓染了血。

 

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我就知道這個將門之後不會甘於做一個廢人。

 

裡面的人，會平安的吧？

 

姜白榆，也會平安的吧？

 

意識消散之前，我似乎看到天邊劃過一道流星，便悄悄許願：

 

願我的星星，永懸高空，絕不墜落。

 

56

 

我的朱砚S了。

 

同姜雪一樣，都是自己選擇赴S。

 

我有時候真的不懂，像我這樣的人都為了苟活而不擇手段，怎麼他們就那樣輕易地離開？

 

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理想、朋友、過去和未來啊，怎麼舍得S呢？

 

明明我才是那個沒有根的人。

 

姜初弦與李浮玉準備出發前往下一段旅程了。

 

臨行前他們來客棧辭行。

 

這對夫妻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再不見紈绔世子與純真千金的模樣。

 

李浮玉看著我，像個真正的姐夫一樣，送了一大堆補品過來，叮囑我好好養病，愛護身體，又警告朱砚認真待我，不得疏忽。

 

姜初弦與我坐在一起，說些沒有邊際的姐妹私話，看我一直恹恹的，便湊近了說：「小妹，告訴你個好消息，杜神醫願意收你為徒啦。」

 

我怔怔看著她，不知杜神醫何時認可了我。

 

姜初弦臉上是暖融融的笑意，是真心為我感到驕傲：「我家小妹很有學醫的天賦，跟著杜神醫學幾年，將來也能成為名震天下的大夫！」

 

遲來的認可讓我鼻腔酸澀，既有欣喜自豪，又有內疚苦澀。

 

李浮玉也附和：「是啊，梁大夫他們也一直在誇你呢。若不是你，此次瘟疫怕是要禍及十幾萬人，我們姜二小姐現在可是大英雄了。反正你和妹夫沒什麼牽掛，回京城也無事，不如跟著杜神醫雲遊去吧，說不準他還能把妹夫的腿治好。」

 

朱砚沒有官身，也不缺錢，我亦嫁他為妻，有所依仗。

 

其實我明白，他倆其實不希望我們回到京城。

 

隻要我們一直跟著杜神醫四處雲遊，就不會卷入姜家的大案，更不會卷入朝廷鬥爭的漩渦。

 

他倆在提前為我們謀一條生路。

 

我緊緊抱著姜初弦，閉上眼喊了聲：「謝謝姐姐，謝謝姐夫。」

 

姜初弦輕輕拍著我的背，寵溺又無奈：「一家人這麼見外幹什麼，傻妹妹。」

 

她身上漸漸有了同姜陽一樣的氣息。

 

那是屬於家人的氣息。

 

我在這個世界，也有了關心愛護我的家人。

 

隻是……隻是……

 

我再也不能將姜雪還給姜媽媽。

 

而我的朱砚，也不在了。

 

57

 

姐姐姐夫走後，朱砚小心翼翼來牽我的手：「夫人，你想去學醫嗎？想去的話，我陪你一起去找杜神醫。」

 

我將手抽回來，無視他臉上失落的表情：「不，我要回京。」

 

害S姜白榆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這是我欠姜陽的。

 

也是我欠姜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