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奶奶節儉成了病。

 

為了不浪費水，她總叫我們去外面的公廁上廁所。

 

為了節約電費，夏天再熱也不開空調，而是叫我們去商場蹭免費空調。

 

為了不讓我花錢買拖鞋，硬生生把我幾百塊的襯衣給剪了，做成了拖鞋。

 

我發燒了，她給我吃過期了四年的退燒藥，我被送到醫院去洗胃。

 

我和奶奶大吵一架，我爸卻蠻不講理地一腳將我踹到了地上。

 

“夠了，是你自己不看保質期，出事了反倒來怪老人家，你還要臉嗎？”

 

我弟也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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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平日裡對我們這麼好，你這沒良心的就是這麼報答她的是吧？”

 

於是，我選擇離開那個家，讓他們父子好好承受奶奶的愛。

 

1

 

年關將近，媽媽打電話給我了。

 

“樂樂，今年過年你回來看看媽好不好？媽媽想你了。”

 

我猶豫著沒有說話。

 

我也想我媽，但是有我奶那個大奇葩在，我根本就不想回去。

 

老一輩一般都比較節儉，這很正常。

 

我奶也節儉。

 

但問題是，她的“節儉”已經成了一種病，讓我實在無法接受。

 

尋常人的節儉是，不買沒用的東西，不花冤枉錢。

 

我奶的節儉是——

 

為了不浪費水，她總叫我們去外面的公廁上廁所。

 

為了節約電費，夏天再熱也不開空調，而是叫我們去商場蹭免費空調。

 

為了不讓我花錢買拖鞋，硬生生把我幾百塊的襯衣給剪了，做成了拖鞋。

 

……

 

我們家並沒有窮到需要如此節儉的程度。

 

因為這些事，我和我奶吵過無數次。

 

我媽懦弱，不敢說話。

 

我爸和我弟隻知道拉偏架，一味地指責我的不是。

 

忽略掉以上的奇葩節約事件，最終導致我離開家並幾年沒有回去的原因，是因為一盒藥。

 

那時的我不小心發燒了。

 

我在家找退燒藥時，我奶翻出了一盒藥給了我。

 

我當時燒得迷迷糊糊都還勉強看了一眼，確實是退燒藥才吃下。

 

結果沒過多久，我就開始上吐下瀉。

 

我還以為是發燒的副作用。

 

但是因為太過嚴重嚇到了我媽，我媽硬抗著我奶的叫罵撥打了120，把我送去了醫院。

 

經過醫生診斷，我是藥物中毒。

 

在醫生的逼問下，我奶這才不情不願地說出了真相。

 

她給我吃的退燒藥已經過期四年了。

 

我氣得和我奶大吵了一架。

 

可明明沒理的是我奶，我爸卻蠻不講理的一腳將我踹到了地上。

 

“夠了，是你自己不看保質期，出事了反倒來怪老人家，你還要臉嗎？”

 

我弟也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奶平日裡對我們這麼好，你這沒良心的就是這麼報答她的是吧？”

 

我躺在地上，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看著我爸和我弟貼心的安慰哭天抹淚的奶。

 

“唉，人老了，沒用了，圓圓不喜歡我咯。”

 

我對這個家徹底失望，病好後就立刻提著行李離開了。

 

我是想帶著我媽一起走的。

 

可她跟著我爸過了一輩子，不願意走。

 

我勉強不了，隻能獨自外出打拼。

 

時至今日，也有兩年了。

 

想了想，我還是決定回去一趟。

 

我想試試再勸我媽一次。

 

2

 

除夕當天，我媽在打掃衛生。

 

我奶在廚房忙活年夜飯。

 

我爸和我弟跟個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見到我，他們三個少不了就是一頓陰陽怪氣。

 

我當做狗叫，徑直去找我媽說話。

 

雖然平日裡有跟我媽打視頻電話。

 

但是真正再見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媽蒼老了好多。

 

神情疲憊，兩鬢也生出了不少白發。

 

我爸和我弟倒是神清氣爽，一看就是沒操過什麼心。

 

應該是有我媽擋著，我爸和我弟沒怎麼受到過我奶節儉的荼毒。

 

呵呵，今晚我就讓他們嘗嘗來自奶奶的毒打。

 

我找了個要去買年貨的借口，把我媽一起拖了出去。

 

直到飯前，我們才回去。

 

我爸板著臉，不高興地罵道：

 

“真是沒良心的東西，自己跑出去玩，留著你奶一個人忙活！”

 

我弟也瞪著眼睛說：

 

“就是就是，一點也不賢惠，小心嫁不出去！”

 

我媽下意識就要道歉，我擋在她面前，懟了回去。

 

“啊對對對，我們沒良心，你們父子怎麼沒看到去幫把手？你們的手腳是斷了是嗎？”

 

他們倆被我懟得無話可說。

 

恰在這時，飯菜做好了。

 

奶奶端著飯菜上桌，順便把我和我媽趕去了廚房。

 

“去去去，別坐在這裡，女人怎麼能上桌吃飯？去廚房吃去！”

 

我媽知道我是個暴脾氣，生怕我會當場和奶奶幹起來，連忙扯著我去了廚房。

 

“別生氣，我們去廚房吃也是一樣的。”

 

這次出乎她的意料了。

 

我完全沒有要幹架的意思，反而坐在了小板凳上，吃著我在外面買的零食。

 

我媽想要盛飯，被我攔住。

 

“別吃這些，吃我買的這些東西。”

 

我媽疑惑地問：

 

“除夕怎麼能不吃飯呢？這不吉利啊。”

 

我嘿嘿笑著沒解釋。

 

總不能說，等會兒會發生更不吉利的事吧？

 

我一邊和我媽拉著家常，給她看手機上的世情大女主文，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客廳的動靜。

 

那祖孫三人言笑晏晏，倒是開心得很。

 

不過飯還沒吃完，我弟就開始嗷嗷叫喚。

 

“好疼，我肚子好疼！”

 

我爸和我奶最初還在手忙腳亂地安慰我弟。

 

結果沒一會兒，他們自己也跟著“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

 

叫聲很大，跟S豬似的。

 

我媽坐不住了，想要出去。

 

我連忙攔住她。

 

“媽，弟弟在跟爸和奶表演過年的節目呢，你要是去打擾他們，又會挨罵。”

 

我媽頓了一下，又坐了回來。

 

隻是眼睛時不時地掃向廚房門口，似乎要透過那堵牆看到外面一樣。

 

我繼續拉著我媽聊天。

 

直到我爸撐不住地大吼：

 

“S女人你耳背了嗎，還不快點給我們叫救護車？！”

 

3

 

祖孫三人被送進了急診科救治。

 

我媽急的團團轉。

 

我優哉遊哉地坐著玩手機。

 

唉，本來還想再故意拖延一下，讓他們多疼一會兒的。

 

架不住我媽心軟，非得出去看。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他們三個被推進了病房。

 

醫生嚴肅地說道：

 

“發霉的東西怎麼能亂吃呢？你們為什麼不看著一點？”

 

我故作驚訝地說：

 

“啊？什麼發霉的東西，我們不知道啊？這年夜飯是我奶一手包辦的，我們可沒插手。”

 

醫生眉頭一皺，問：

 

“為什麼你們沒事？”

 

我無辜地攤手：

 

“我奶說了，女人不能上桌吃飯，得等他們吃完了我們才能撿剩下的吃，我和我媽在廚房躲著呢。”

 

醫生看我們母女的眼神從審視變成了同情。

 

我媽疑惑地念叨：

 

“發霉的東西？米和菜都是新鮮的呀，怎麼會發霉？”

 

我笑而不語。

 

“不知道呢。”

 

才怪。

 

我今天無意中看到，奶奶把垃圾桶裡的幾個發霉紅薯撿了出來。

 

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摳病又犯了。

 

這幾個發霉紅薯肯定會出現在今晚的年夜飯裡。

 

所以她說不準我和我媽上桌的時候，我才會那麼順從。

 

正好不用找借口吃飯，還能看他們倒霉。

 

我爸醒來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我們母女就是一頓臭罵。

 

“兩個沒用的東西，老子都痛成那樣了，你們也不知道出來看一下！”

 

我弟不敢對我動口，所以他將手邊的水杯砸到了我媽身上。

 

“活不幹活，飯不做飯，叫個救護車還磨磨嘰嘰，你是後媽吧！”

 

我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我弟身上。

 

“沒種的東西，你倒是去找導致你肚子痛的罪魁禍首啊！”

 

說著，我瞥了一眼奶奶。

 

“你們是食物中毒了，原因是吃了發霉的食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做飯的奶奶。

 

奶奶眉頭一皺，耷拉著臉愁苦地說：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做個飯都能出事。”

 

“都是我的錯，你們要罵就罵我吧，我給你們跪下來道歉，別罵玉蘭和圓圓。”

 

說罷，奶奶就掀開了被子，顫顫巍巍地想要下床。

 

隻是動作不太利索，好半天都沒能坐起來。

 

4

 

我都要為奶奶的演技鼓掌了。

 

以前就是這樣。

 

她節儉成功節約了錢，她就是家裡的大功臣。

 

要是出了事，那鍋就是我和我媽來背。

 

她則是做出一副“如果一定要有人挨罵，那你們就來罵我吧”的姿態，以進為退。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我媽和惡孫女和惡媳婦，就知道欺負老人家。

 

問題是，她才是做錯了的那一方啊。

 

可我爸和我弟才不管那麼多。

 

他們隻知道自己的媽和奶奶受委屈了，他們得幫著把場子砸回來。

 

果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爸和我弟立刻倒向了奶奶那一邊。

 

“你還有沒有良心，讓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給你下跪道歉，你就不怕折壽嗎？”

 

“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你信不信我去網暴你？”

 

我才不慣著他們，當即就噴了回去。

 

“去去去，求你們快網暴我，我倒要看看是用發霉的食材做飯把全家送進急診科的人火，還是我這個不能上桌吃飯的人火！”

 

他們父子倆被噎住。

 

奶奶哭哭啼啼地說：

 

“你們都別吵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自不量力的一手包辦年夜飯，是我老眼昏花，沒注意菜發霉了，我老了，沒用了，以後都不做飯了。”

 

我媽看不下去，扯了扯我的袖子。

 

“圓圓，別這麼對奶奶，奶奶也是一片好心…”

 

我媽話還沒說完，我爸就像是找到了個宣泄口一樣，不停地飆著國罵。

 

“草泥馬的賤女人，少在這裡假好心，我媽年紀這麼大了還給你做飯，你不感恩就算了，還有臉找麻煩逼她下跪，信不信老子一個大逼兜抽S你？”

 

“還有你個賠錢貨，出去幾年都不知道拿錢回來，養你還不如養條狗，你怎麼不幹脆S在外面，省得回來礙我的眼！”

 

……

 

我弟記恨我那一耳光，在一旁不停地鼓掌。

 

嘴裡還不停地大喊：

 

“罵得好，兩個賤女人就該這麼罵！”

 

奶奶表面上說“別罵了別罵了”，實際上臉已經笑成了一朵喇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