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萬福

第3章

 


她慌忙奪過我手中的酒杯,「別喝了郡主,咱快跑吧!」


我下意識跟著起身,卻發現我倆身形搖晃的程度是一樣的。


 


小蘭頓感不妙,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了一眼。


 


正看見盧雪臣一臉怒容帶人往這趕。


 


我也過去看了一眼,頓時酒醒了幾分。


 


小蘭欲哭無淚,「郡主,您到底在信上寫了些什麼啊?」


 


我實話實說,「……我也想知道。」


 


琴師以為我是背著家裡相公出來的,忙安撫我,「夫人莫慌,這種事我們見得多了,我這就招呼他們把燭火熄了,到時你們趁機溜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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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善解人意啊!


 


這錢活該他們賺。


 


盧雪臣踏進來的一瞬間,閣內燭火全滅。


 


唯有我和小蘭這裡亮如白晝。


 


甚至連琴師震撼的瞳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蘭抱著兩顆碩大的夜明珠瑟瑟發抖。


 


而我則心如S灰到幾乎原地升天。


 


「非得帶那倆玩意兒幹什麼……」


 


13


 


盧雪臣把我抓回了家。


 


他說我不給他一個理由,他就連夜寫信送到平陰。


 


「別!我去那兒、我主要是為了滿足我的求知欲!」


 


「哦?」


 


「我就是不明白,他們展示那種舞姿到底是為了什麼?表達什麼?所以我就去反復觀看,試圖理解。」


 


盧雪臣氣笑了,「行,那說說你的理解,表達了什麼?」


 


「表達了……作者的思鄉之情?」


 


他抬腿就要走。


 


我抱著他的腿痛哭,「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相公嗚嗚……」


 


「所以呢?」


 


「所以……你不答應我,我隻好去找別人。」


 


盧雪臣定定看了我一會兒,忽地俯身扣住我的後頸。


 


似笑非笑,「薛杳,你可別後悔。」


 


驟然縮短的距離讓我察覺到一絲危險氣息,我下意識躲避卻掙不開他的禁錮。


 


溫熱的觸感毫無徵兆地貼上我的唇,帶著壓抑卻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自找的。」


 


14


 


好消息:盧雪臣被我拿下了。


 


壞消息:我被盧雪臣拿捏了。


 


在我的苦苦哀求並且再也不去的保證下,他才答應不告我的狀,但卻強勢掌控了我家的財政大權。


 


給我一天的零花隻有幾個銅板。


 


一個驢肉火燒就能花光我的所有積蓄。


 


放下錢,我可憐巴巴看著老板,「叔,再來點肉唄?」


 


老板瞅我一眼,給我往裡添了點。


 


我試探開口,「再來點兒?」


 


老板黑臉,但還是又給我加了一筷子。


 


正當我準備最後一次開口的時候,老板已經學會搶答了。


 


「夠不?不夠叔躺裡頭?」


 


「……」


 


做個生意倒是也不必這麼拼。


 


我吃著驢肉火燒往家走,半道碰見正在佳餚居揮霍的盧雪臣,頓時眼神一亮。


 


聽完我想再要點零花的訴求,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五文錢半天不到就花完了,薛杳,你擱外頭賭呢?」


 


「……」


 


我請問呢?


 


五文錢根本上不去賭桌行嗎?


 


15


 


窮困潦倒的生活終結於盧雪臣給我下聘那一日。


 


重新摸到錢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揮霍。


 


小蘭也很興奮 :「郡主,咱去哪兒揮霍?」


 


我摩拳擦掌,「先來三個驢肉火燒!」


 


小蘭:「……」


 


最後撐得走不動路,還是盧雪臣接我回去的。


 


本來以我倆的特殊身份,是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但皇帝病重了。


 


皇子們忙於奪位之爭,無人在意我和盧雪臣的感情進展。


 


我倆決定先在盛京辦一場婚宴,之後回到封地再辦一場。


 


婚宴諸事,盧雪臣皆親力親為,我躺在搖椅上看他進進出出,十分愜意。


 


偶有他生悶氣我啥都不幹的時候,但也都被他自己默默消化了。


 


最重的威脅也不過是一句,「別人家的新娘子都是自己繡嫁衣,結果你連針都懶得拿,薛杳,我發誓,我替你繡嫁衣的時候絕對以最冷漠的表情!」


 


啊……


 


好可怕……


 


我穿不上未婚夫笑著繡的嫁衣了……


 


不過我不挑。


 


我吃著葡萄擺手,「有的穿就行。」


 


盧雪臣:「……」


 


在冷臉未婚夫的操持下,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唯一的不順就是三皇子半路攔下了迎親的車隊。


 


他身後還跟著一支禁軍。


 


想來是成了奪位之爭的最後贏家。


 


禁軍受命圍困,馬兒受驚嘶鳴,我的頭撞在車壁上,意識恍惚一瞬。


 


同時耳邊回蕩的是三皇子撕心裂肺的吶喊。


 


「不要嫁他!


 


「杳杳,你隻是生病了,我才是你最愛的人啊!」


 


隨著這句話消散,我失去的記憶卻在一瞬間回籠。


 


盧雪臣下馬抱起我,盯著我變得復雜難言的神色。


 


「薛杳,你……」


 


是的。


 


我想起來了。


 


16


 


如洛韫所願,我想起了他。


 


想起了我跟在他身後五年的點點滴滴。


 


相比他的臉,我更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因為我永遠在追逐,在仰望,在她人的惡意中掙扎。


 


那年香山禮佛,康寧故意告訴我錯的下山時間,結果我被丟在山上。


 


原本我也不是什麼受不得半點挫折的嬌花,走下山於我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那晚偏偏下起了大雨。


 


為顯禮佛誠心,上山的貴女皆不許帶婢女,我孤身一人,多少是有些委屈的。


 


同時又忍不住有幾分期待。


 


期待洛韫會發現我被丟下了。


 


期待他會回來找我。


 


可是沒有。


 


有的隻是穿著蓑衣上山的盧雪臣。


 


他看著一身狼狽的我,將蓑衣披在我身上,然後罵罵咧咧背起我下山。


 


走得深一腳淺一腳,偶有不小心踩空也要第一時間護住背上的我。


 


暗夜無星,我看不清腳下的路,也看不見眼前的人。


 


更看不到藏在冷嘲熱諷之後的那顆真心。


 


我還曾憤怒過,「盧雪臣,你是狗鼻子嗎?怎麼專挑本郡主狼狽的時候出現!」


 


如今想想,怎麼會有人次次都出現得很及時?


 


不過是因為他一直在罷了。


 


他無數次救我。


 


我卻無數次轉身。


 


此刻,盧雪臣唇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睫低垂,「你想起來了。」


 


沒有疑問。


 


他松開抱我的手,裝出一副散漫的模樣,「嘖,早知如此。」


 


17


 


我這才明白盧雪臣明明喜歡我,卻對我失憶後的主動視而不見的原因。


 


太渴望得到的東西,一朝陰差陽錯落入懷中,便會整日擔憂失去。


 


可他最終還是選擇陪著失憶的我胡鬧。


 


哪怕我終有一日會棄他。


 


「盧雪臣,你才是個傻子。」


 


「啥、啥意思?」


 


我握住他的手,挑眉,「親也親了,迎親迎到一半,你現在問我什麼意思,咋著,想悔婚?」


 


盧雪臣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洛韫更是神色一變,「杳杳——」


 


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出了肺腑之言。


 


「三皇子,如你所見,我恢復記憶了,但這也並不能改變我要與盧雪臣成親的決心,因為我仔細想了想,我太好了,你配不上我,真的。」


 


盧雪臣迫不及待問道,「那我呢,那我呢?」


 


看了看嫁衣上歪七扭八的那幾縷針線,我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你行,你這手藝配我八百個來回帶拐彎!咱倆天作之合。」


 


18


 


洛韫好不容易擺脫了皇帝的掣肘。


 


正準備光明正大回應我的愛慕的時候,我移情別戀了。


 


他狠狠破防。


 


要以犯上作亂的罪名扣押盧雪臣,然後將我強行留在身邊。


 


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之際,康寧來了。


 


得知洛韫一直壓抑對我的感情後,她開始當街發癲。


 


「她到底有什麼好?哥哥,你如今已是太子,世間無一人能配得上你,隻有我,隻有我公主之身才堪與你相配啊!」


 


圍觀百姓皆一副吃到大瓜的震撼表情。


 


身為這段不倫之戀的受害者,我比他們都震撼。


 


「他們的爹隻是病了,又不是S了,這樣堂而皇之地公之於眾真的好嗎?」


 


盧雪臣也是沒料到事情竟然是這樣一個走向,他略略沉吟。


 


「本來這個事情是應該要賠咱們點精神損失費的,但是他倆都這樣了,還是讓他們自己留著點錢看病吧。」


 


當然,最震撼的還得是洛韫。


 


他這才明白自己的親妹對他強烈到扭曲的佔有欲究竟是什麼。


 


但畢竟是奪位之爭的勝利者,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著手收拾殘局。


 


「公主發了瘋病,還不速速送回府中!」


 


康寧拒不配合,「我才沒瘋!」


 


她直接下令要公主府的侍衛將我就地格S。


 


洛韫自然不會應允,於是禁軍也動了。


 


兩隊人馬頓時亂作一團。


 


而盧雪臣在盛京這五年也不是吃幹飯的。


 


在他培養的暗衛護送下,我倆趁亂順利離京。


 


回我家封地的路上,我有點後悔沒教訓康寧一頓再走。


 


盧雪臣擺擺手,「少安毋躁。」


 


19


 


還沒到家,京中就傳來了康寧公主掉湖裡的消息。


 


與此同時,湖邊柳樹上抖開一副對聯。


 


上聯:【覬覦親兄行不軌】。


 


下聯:【落水鳳凰不如雞】 。


 


橫批 :【我最配】。


 


洛韫好不容易壓下的流言, 又一次甚囂塵上。


 


朝野內外由此質疑他是否有繼承大統的能力。


 


為了皇室名譽,病重的皇帝親自下旨廢除了康寧的公主封號。


 


皇後憂思成疾。


 


見我和盧雪臣一起回到平陽,父王母妃喜極而泣。


 


當即要寫信給淮安王商議我倆的大婚之事。


 


我對他們的接受能力表示嘆服,「你們……就一點都不驚訝?」


 


父王哼哼兩聲, 「自你走後, 那小子就慫恿他爹在封地聲勢浩大地練兵, 就是為了故意引起皇帝的忌憚,好讓他也入京為質陪著你。」


 


母妃也很感慨,她拍了拍我的手,「得此夫婿,是我兒之幸。」


 


我呆住。


 


快步跑去找了盧雪臣。


 


「我後悔了。」


 


一瞬間,他臉色煞白, 和手裡挑選的紅綢形成鮮明對比。


 


但還是維持著勉強的笑意。


 


他動動唇,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忽然哽咽,「我後悔太晚喜歡你,我應該在小時候就頂替那頭豬和你成親的!」


 


盧雪臣長長松了一口氣,「……以後說話咱能不大喘氣嗎?」


 


我破涕為笑。


 


雙方父母商議後,婚禮如期舉行。


 


盛京內,坊間流言依舊沸沸揚揚,落敗的皇子們再次生出了奪位之心。


 


洛韫整日焦頭爛額,一心忙著和他那些兄弟鬥法。


 


相比盛京的『熱鬧』,我和盧雪臣的婚後日常就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了。


 


小蘭震驚,「您管半個時辰不見面姑爺就給您寫上百封信叫平平無奇?」


 


暮堯也勸盧雪臣別太戀愛腦。


 


「世子, 男人當以事業為重。王爺王妃都來人問幾十遍了, 問您是不是入贅了。」


 


盧雪臣放下筆,「你放心!我隻是裝作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這隻不過是我計劃的一部分, 別說了, 我有自己的節奏!去, 送信去吧。」


 


「……」


 


20


 


婚後第三年, 我和盧雪臣有了一個孩子。


 


這小子完美繼承了我摳門且貪財的優良品質。


 


就連書院交束脩都想偷摸貪點兒。


 


我掏了掏耳朵,「你說奪少?」


 


盧越溪龇著小虎牙一臉討好, 「阿娘,十萬兩。」


 


我在幹癟荷包掏錢的手緩緩停下,然後出現在他臉上。


 


「你看我長得像不像十萬兩?」


 


盧越溪含著兩泡眼淚跑去找他爹賣慘。


 


盧雪臣沒扛住, 讓暮堯取了一沓銀票給他。


 


「謝謝阿爹!阿爹最好啦!」


 


三言兩語,盧雪臣就找不著北了。


 


我捻了捻手指, 「老規矩。」


 


盧越溪癟癟嘴,不情不願分了我一半。


 


「連從自己相公手裡騙點錢出來都得靠兒子, 你說說你活得有多失敗?」


 


「我一個已婚少女, 要那麼成功做什麼?」


 


小蘭說水仙居有美少年扮鮫人跳舞。


 


我問盧越溪, 「想看美人魚嗎?」


 


「不想。」


 


「不,你想。」


 


我纏了他兩天,他終於想去了。


 


我和小蘭一左一右拉著他就衝去了水仙居。


 


水波蕩漾, 極其養眼。


 


然而椅子還沒坐熱,盧雪臣就S過來了。


 


「我、我這回沒寫信啊……」


 


盧越溪握著筆,一臉得意,「嘿嘿, 我寫了。」


 


小蘭慌忙拉住了我的手,「郡主,咱跑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