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坐。”

她在沙發上姿態優雅地坐下，拍了拍她旁邊的位置。

 

我坐在了她旁邊，準備聽聽她口中的話和我猜的一不一樣。

 

好在顧太太也沒有要跟我嘮什麼家常，她單刀直入，態度果斷又強硬：

 

“葉小姐，請你離開宴開川，你們不合適。”

 

我沉默了一瞬間：

 

“顧太太，我們沒有在一起。”

 

她笑了：“我知道，但他拒絕了我給他安排的相親。”

 

“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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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調：“而且這發生在他遇見你之後。”

 

我心頭一梗：“你監視他？”

 

她笑了：“葉小姐，你得清楚，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給他的。”

 

她的眼睛看向那面掛滿照片的牆，輕聲說：

 

“他應該感謝我。”

 

我背後泛起了涼意：“他的一切？”

 

“包括他的臉嗎？”

 

顧太太有些驚奇的扭頭看我：

 

“你都知道了？奇怪，這件事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

 

我忍不住輕輕發抖：

 

“所以，那天在大火裡S掉的，是你的兒子。”

 

“你，你把宴開川整成了你兒子的樣子，他同意了？！”

 

她端起茶幾上放著的水，優雅地喝了一口：

 

“這個蠢貨，根本不知道我會把他變成我兒子的樣子，我出錢給他做創後修復，他就去了。”

 

我渾身如墜冰窟，啞著聲音問她：

 

“你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的臉給換了？！你憑什麼？？”

 

顧太太並沒有被我的質問激怒，她抬起眼，從上到下看著我：

 

“憑什麼？就憑他從小就是我資助的學生，就憑他能上學，能錦衣玉食的活著，全依賴我！”

 

“他撺掇我兒子去海南，卻讓我兒子S在了那裡，我沒有S了他，還讓他代替了我兒子，讓他上最好的學校進最好的醫院，他不該感恩嗎？？”

 

顧太太的眼神凌厲如刀，看在我身上，好像能刮下一層肉來。

 

“葉小姐！我決不允許，我養的狗生出異心！”

 

我看著她，心髒好像被狠狠攥住，又震驚又疼。

 

“踏馬的，這是什麼狗屁話？！”

 

“宴開川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誰的替代品！”

 

我刷的一下站起來，渾身發抖。

 

她不輕不重的看了我一眼：

 

“葉小姐，你走到今天也不容易，離宴開川遠點兒。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講實話，我從來都是個明哲保身，能退則退的人。

 

但踏馬的，這女人也太氣人了！

 

我看著她：“顧太太，您以為我一介孤女好拿捏，我還就偏要讓您知道，這世界上不是什麼是您都能做主的！”

 

顧太太呵呵一笑，甩了張卡：“五十萬。”

 

我：……

 

我一下子就萎了，這不是在挑戰我做人的底線嗎？？

 

我腦子裡天人交戰，在顧太太的凝視裡快要繳械投降的時候，我腦子裡忽然響起了那天宴開川對我說了兩次的話。

 

“吱吱，謝謝你來救我。”

 

這些年來，宴開川頂著別人的臉生活，沒人在意他是誰，一舉一動都被顧太太監視著，活得那麼辛苦。

 

拒絕相親，或許是他這十幾年來做的唯一一件遵從內心的事了。

 

閉了閉眼，我又想起那天宴開川說他自己過得不好，我反問他的話，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巴掌。

 

原來他真的過得那麼不好，比我過的還不好。

 

……

 

想到這裡，我睜開眼，直直對上了顧太太的目光，開口：

 

“顧太太，謝謝您的卡，不過我不需要。”

 

10

 

除了顧家，我腿就軟了。

 

葉雲格啊葉雲格！你怎麼那麼剛！那可是五十萬啊！你打多少年工才能掙五十萬啊！

 

我淚唧唧的看天，好了吧，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能也要丟了！

 

越想越傷心，淚眼模糊的時候，我透過淚光看見了奔過來的宴開川。

 

他看見我的表情，有些焦急：

 

“怎麼了吱吱？她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滿腦子都是顧太太甩給我的那張卡，悲從中來。

 

“宴開川，你知不知道我為你放棄了五十萬啊嗚嗚嗚，五十萬啊！”

 

宴開川看著我，愣了許久，居然笑了，還越笑越大聲。

 

我：……早知道選那五十萬了。

 

宴開川笑得身子微微歪下去，好不容易笑完了，他直起身，抹去眼角沁出的淚水：

 

“五十萬算什麼，以後你想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

 

我打了個哭嗝，不太想吃他給我畫的餅：

 

“你，你那麼有錢啊？那麼有錢還給人欺負啊？”

 

宴開川看了一眼我身後的顧家別墅，眼神晦暗不明：

 

“馬上，就不會再這樣了。”

 

“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帶著運籌帷幄的勝算和難得一見的狠厲，看得我心裡一顫。

 

或許，宴開川也不像我想的那樣任人揉搓。

 

我好像也更喜歡這樣的宴開川。

 

11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沒有被公司辭退。

 

顧盛芊見了我，表情復雜。

 

她沉默了很久，說：“葉雲格，你是個很勇敢的人。”

 

“能反駁我媽的人，我第一次見。”

 

我木著臉笑了兩聲，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好話。

 

總之，從那天之後，顧盛芊就從公司裡離職了，她說她不喜歡這個工作，是聽了家裡人的話才來的，現在要去繼續做畫家了。

 

我在心裡給她點了個贊。

 

宴開川晚上來找我，西裝楚楚，不再收斂鋒芒。

 

他帶我去了一家很有氛圍感的餐廳，燈光曖昧，但我們之間心照不宣地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吱吱，你要不要先出去玩玩？”

 

“這段時間我要處理一些事情。”

 

我有些傻眼地看著他，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他要幹什麼。

 

“你，你有把握嗎？”

 

宴開川笑了笑：

 

“原本是沒有太大把握的。”

 

“但遇見你之後，沒有也得有。”

 

我沉默了很久，試探性的問他：“你現在還隻是想報答我嗎？”

 

宴開川好看的眼睛直直看著我，星光閃爍：“不全是。”

 

我臉一紅，剛想問他對我是什麼感覺，這男的就繼續說：

 

“但吱吱好像隻喜歡我的臉。”

 

我，我沉默了。

 

我們吃得太晚，不好回家，於是宴開川帶我去了酒店。

 

……然後這玩意兒開了兩間房。

 

真服了。

 

他回了自己房間之後，我偷偷下樓買了瓶酒，給自己猛灌了一口。

 

我拎著酒敲開了宴開川的房門，氣勢洶洶。

 

他剛洗完澡，浴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頭發上還掛著水珠。

 

宴開川看向我手裡的酒瓶，挑眉：“恢復期不能喝酒。”

 

我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卡，甩在了宴開川身上：

 

“十萬，陪我一晚。”

 

真是酒壯慫人膽，我迷迷糊糊的想，要擱平時我是萬萬不敢騙人的。

 

畢竟拿著一張空卡去睡別人這種事還是太超前了。

 

宴開川眼眸深深，俯下身吻住我，輾轉廝磨。

 

失去意識之前，我趴在他耳邊輕輕說：

 

“宴醫生，你說我隻喜歡你的臉，我現在來愛你的身體了。”

 

他停頓了一瞬，隨即動作更加激烈。

 

我的意識迷迷糊糊，浮浮沉沉，昏了過去。

 

12

 

宴開川是什麼狗玩意兒？睡完人就跑？？

 

我咬牙切齒的扶著自己的腰下床，房間裡早已沒有宴開川的身影，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

 

太過分了！

 

我咬牙切齒地穿完衣服開門，咬牙切齒的……和一個黑衣人對視。

 

？？？

 

“葉小姐，宴先生讓我送您去機場，機票已經訂好了。”

 

我木著個臉：“那我的衣服和日用品？”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宴先生說買新的。”

 

……一瞬間就不生氣了呢~

 

我神清氣爽的上了去旅遊的飛機。

 

順道抽出空給宴開川發了個消息：

 

“慢慢處理事情哦，沒事不要打擾我旅遊~”

 

宴開川：………

 

忘我地玩了半個月，我有點擔心了。

 

宴開川怎麼那麼久不聯系我，不會噶了吧？？

 

我拿起手機，想給他發個信息，又怕打擾到他。

 

“應該沒事的吧？”

 

我坐在民宿一樓的沙發上，喃喃。

 

“當然沒事。”

 

我：“哦，沒事就好。”

 

我：…？？？！！

 

我猛的回頭，宴開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他風塵僕僕，上來就抱住了我，咬牙切齒：

 

“半個月，你還真一次都不聯系我啊。”

 

我被他抱在懷裡，下意識頂嘴：

 

“你不也沒聯系我？！”

 

他身上很涼，我打了個寒戰。

 

“事情都解決了？”

 

宴開川退後一步，眼裡帶著釋然：“解決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發卡，是我在那場大火裡弄丟的那一個。

 

上面銀色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不再像十年前那麼亮晶晶，那麼好看了。

 

我怔愣的看著那個發卡：

 

“你十年前就喜歡我？？你戀童癖啊？！”

 

宴開川：……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分外復雜：

 

“隻是不小心撿到忘記還給你了。”

 

“現在還給你。”

 

我眨巴著眼睛看他，拿過那枚發卡，抬手就往窗外扔了出去。

 

“宴醫生，過去的東西都忘記吧。”

 

“我們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對視了很久，驀地笑了：

 

“好。”

 

“我們忘記從前，重新開始。”

 

【正文完】

 

【番外男主視角】

 

我不知道這一生過的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出生在一個荒涼貧瘠的鄉村，父母早亡，連學都沒得上。

 

有次村裡來了幾個大人物，從黑色小轎車上下來，村長點頭哈腰的，跟平時欺負我們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那些人裡還有一個小孩兒，跟我差不多大，但比我胖很多，穿著幹淨精致的衣服鞋子，跟在大人們身邊，好奇地打量著這裡。

 

我和他對視了，他的眼神很清澈，跟那些大人不一樣。

 

他好像很喜歡我，總是在大人們談事的時候偷跑出來找我玩。

 

我沒什麼能給他玩的，隻好拿狗尾巴草給他編小兔子看。

 

但他好像很喜歡，走的時候對我依依不舍。

 

這讓他的父母注意到了我。

 

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用帶著嫌棄和虛偽關心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這是誰家的孩子？”

 

S一樣的沉默。

 

我低頭，回答她：“我是孤兒。”

 

那天，我被他們帶走了。

 

他們說要資助我上學，把我養在了顧家。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間富貴，雖然除了顧然，沒人喜歡我，但說實話，我很感激他們，我真的想上學。

 

我跟顧然的感情很好。

 

顧媽媽太嚴厲了，她對顧然簡直完全沒有作為母親的慈愛，隻有無窮無盡的指責和壓迫。

 

我看不下去，攢了好久的錢，跟顧然提議去海南玩幾天放松一下。

 

顧然答應了。

 

海南空氣好風景好，我們遇上了一對很友好的父女，小女孩小名叫吱吱，是我後來的妻子。

 

她很可愛，臉肉嘟嘟的，會乖巧的喊我們“哥哥”。

 

我和顧然都很喜歡她。

 

海南之旅到這裡，還是很愉快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民宿裡起了大火，我被燒得伏在地上起不來，感覺自己要S了。

 

衝天的煙霧裡，一個男人衝了進來，把我抱走。

 

是吱吱的爸爸。

 

我躺在他懷裡，費力地指向在房間更裡面的顧然。

 

但火太大，一次救不出去兩個人。

 

他把我放在安全的空地上，旁邊的吱吱哭的撕心裂肺。

 

我想安慰她，但開不了口。

 

她的爸爸又衝了進去，我知道，他去救顧然了。

 

後面的事我不記得了，我昏了過去。

 

一醒過來，我就躺在顧家，顧家整個家都沉寂地讓我害怕，顧然S了。

 

但顧媽媽並沒有責罵我，她很悲傷，也很溫和，總是坐在我床邊，怔怔地看著我。

 

我心裡愧疚S了，我不該帶著顧然去海南。

 

顧媽媽送我去做創後修復，據說這手術得花八十萬。

 

我去了，回來之後她看我的眼神變得病態又熾熱，我不知道為什麼。

 

但我很快知道了，臉上的紗布拆下來後，我看著鏡子，裡面是顧然的臉。

 

她，把我的臉整成了顧然的樣子。

 

我抱著鏡子待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顧媽媽闖了進來，眼神特別可怕，她一樁樁說著她對我的恩典。

 

我沉默了。

 

顧太太很滿意我的順從。

 

但她不知道，我心裡的仇恨從此埋下，我不是個善良的人，從來不是。

 

當初給顧然用狗尾巴草編兔子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要來顧家。

 

我無數次用刀劃向自己的胳膊，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但從來沒有動過這張臉。

 

這是顧然的臉，我說過，我們感情很好。

 

顧然S後第十年，我又見到了吱吱。

 

她成了我的病人，對我的臉很感興趣。

 

我知道，顧然長得很好看，比我好看得多。

 

但我知道她是吱吱以後，心裡還是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於是後來，我對她說：“吱吱好像更喜歡我的臉。”

 

但我沒想到這小丫頭這麼膽大，居然會去敲我的門。

 

不受控制地吻住她的時候，我感覺我真正意義上的得救了。

 

韜光養晦十年，也到了我翻身的時候。

 

我把吱吱送出去，單槍匹馬和顧家戰鬥。

 

我無數次想起她，但這沒良心的小丫頭，一次都沒主動聯系過我。

 

真可惡！

 

於是在處理完所有事情之後，我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身邊。

 

並且當晚就狠狠懲罰了她。

 

我和吱吱結婚了，沒有人阻攔，我們的後半生過得很幸福。

 

我無數次的想，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會不會上顧家的車。

 

我不知道。

 

如果我沒有，那顧然就不會S，我或許會度過貧窮但安穩的一生。

 

不過那時候，吱吱就遇不到我了，她會和別人結婚，我不放心，沒人能比我更愛她。

 

我跟吱吱說起這件事，她沉默了很久，吻住了我，罵我想得太多。

 

確實，我想的太多。

 

吱吱說：

 

“遇見想不通的事，就和我接吻吧。”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