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拿出這些來招待我，是真的打心底裡接納了我。

羅姜舉起酒杯，黑乎乎的臉上滿是高興：

 

「大伙敬老大和夫人一杯，咱這次，終於奪回了屬於自己的地盤。

 

「雲山靈氣濃鬱，地也肥，回頭把族裡老弱婦孺接來，定能叫她們過上好日子。」

 

眾人一同舉杯，嘴裡嘰嘰喳喳地說著吉祥話。

 

我原本想著不告而別，可此時看著這些誠摯的眸子，竟有些於心不忍。

 

最讓人絕望的，莫過於給了希望又奪走。

 

我為了解決原身的因果，介入了仙魔大戰，改變了事情的原有軌跡。

 

Advertisement

讓原本一敗再敗的魔族，獲得了一次勝利。

 

如果此時離開，他們仍然會照文裡的趨勢，被打得潰不成軍。

 

可我留下，也沒什麼用。

 

我隻是一個異世的遊魂，能苟活在這個空間裡，已是萬幸。

 

我內心沉重，打算跟眾人坦白。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腦海裡同步響起一道機械音：【1 號戰略系統為您服務。】

 

我：「？」

 

戰略系統？幫忙打仗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霸道系統強制愛？

 

天不亡我！

 

16

 

系統要求我把蕭玉淵教成戰略天才。

 

我指指自己，呆滯：「我嗎？」

 

系統：【沒錯，就你。】

 

我：「可是……」

 

系統：【我給你教案都寫好了，你照著念就行。】

 

我嘞個豆，這麼貼心！

 

那沒問題了，不動腦子S讀書，我在行！

 

17

 

蕭玉淵是個好學的學生。

 

我給他講什麼，他就聽什麼。

 

就是空闲時候，喜歡撐著下巴看我。

 

我居高臨下，拍拍他的臉。

 

他迷茫的眸子一瞬警醒，在看清是我之後，又柔和下來。

 

然後問我：「杳杳，你說，魔生在世，意義是什麼？」

 

「？」

 

你小子，我教的是戰略！不是哲學啊喂！

 

我撸了一把他的腦袋：「小孩別想這麼多，容易少年白頭。」

 

蕭玉淵：「……」

 

「杳杳，我二百三十歲了，不是小孩。」

 

嘶，二百三十歲，都趕上十個我了。

 

但是作為老師，氣場不能輸。

 

「我說你是你就是。」

 

18

 

系統跟我說，它是造物主為了補償蕭玉淵被制造出來的。

 

蕭玉淵原本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奈何被宋清雲奪了氣運。

 

【我一百多年前就被制造出來了，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

 

【直到你這個異類出現，前幾天還幫我廢了宋清雲。

 

【作為獎勵，我允許你選擇一個新的身份，存在於這個世界。】

 

我摸摸下巴，仔細地思考：

 

「所以說，我幫助把劇情修正好後，就徹底自由了？」

 

系統：【是的，徹底自由。】

 

我舉起雙手：「好耶！」

 

蕭玉淵：「？

 

「杳杳，你……」

 

我尷尬地放下手，忘了他還在了。

 

自言自語，又手舞足蹈，好像有點神經哈。

 

我擺擺手：「沒啥，今天授課結束了，休息吧。」

 

正打算踏出主帳，手被人從後拉住。

 

我疑惑地回頭，對上蕭玉淵略顯不安的眸子。

 

「杳杳，你的魂靈好像變薄了。」

 

我一愣，旋即想起系統說的，任務完成後，我可以選擇新的身份。

 

大概是這個原因？

 

也不知道我離開後，蕭玉淵會不會難過。

 

相處這麼久，我還挺喜歡他的。

 

性格好，長得也好，對我好的更是沒得說。

 

如果我是個正常存在的人，倒是真的可以考慮他。

 

可惜，我不是。

 

所以我隻能說：「怎麼會？你感覺錯了。」

 

19

 

系統的戰略基本是照著小說劇情演練的。

 

也就是說，劇情裡所有大大小小的戰役，都提前給出了應對辦法。

 

就算蕭玉淵是個榆木腦袋，隻要他能乖乖地照葫蘆畫瓢，這世界他就能橫著走。

 

更何況，蕭玉淵很聰明。

 

魔族頹敗之勢一去不返，仙族每次都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隨著地盤的重新劃分，我的身體逐漸地虛弱下去。

 

我能感覺到生機的流逝。

 

蕭玉淵除了領兵打仗，剩下的時間寸步不離地看著我。

 

魔族逐漸地進入了冬季，我因為虛弱手腳冰涼。

 

蕭玉淵就把自己帳子裡的東西全都挪到了我這兒來。

 

處理公務的時候，會讓我把腳放在他肚子上取暖。

 

然後……他一天拉了八次。

 

蕭玉淵：「……

 

「你的腳是什麼寒冰法器嗎？我運功都捂不熱。」

 

我「嘿嘿」一笑，沒說話。

 

要S的人了，當然捂不熱。

 

第二天，他在手底下找了個修煉火系功法的老虎來。

 

要求人變成原形給我捂腳。

 

老虎：「？」

 

我修煉八百年跟你混功名，你卻讓我給人捂腳？

 

蕭玉淵掏出一籮筐靈果：「你還沒娶老婆吧？

 

「這些給你當老婆本。」

 

老虎：突如其來的富貴壓彎了我的腰。

 

「老大，之前的清高是我裝的，我就愛給人暖暖腳。」

 

20

 

蕭玉淵很著急，找了不少靈丹妙藥，連魔族秘法都試了。

 

還是沒法留住我流逝的生機。

 

我有時會陷入昏迷，混沌間會被他攬入懷中，偶爾能聽見他疲憊的沙啞嗓音。

 

「杳杳，你們仙族，好難養。」

 

那聲音逐漸地帶了哭腔，有淚水落在我的頸間。

 

「杳杳，怎麼辦？

 

「我所有辦法都試過了，還是留不住你。」

 

我想睜開眼安慰他，但眼皮比灌了鉛還重。

 

意識逐漸地陷入黑暗。

 

大概是……分別的時候到了。

 

21

 

再睜眼，眼前還是熟悉的營帳。

 

身體卻沒之前那麼虛弱，甚至能下床走動。

 

我緊急地呼叫系統：

 

「現在啥情況？

 

「我這是……回光返照？」

 

系統沉默了許久，才嘆了口氣給出回復：

 

【蕭玉淵與你落了契，壽命同享的契。】

 

我愣在原地。

 

心裡五味雜陳，說不清什麼滋味。

 

系統聲音嚴肅：【但你這具身體，早已S去多日，強行固靈，消耗會成百倍千倍地增加。

 

【即便魔族壽命悠久，照你這麼耗，蕭玉淵也活不過今年冬天。】

 

我著急起來：「有什麼辦法停止這……」

 

系統再度打斷了我：

 

「另外，我還在他的識海裡，找到了一絲屬於你的記憶。」

 

我不明所以，重復：「屬於我？」

 

系統點頭：【對。

 

【在你還沒有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你作為一個讀者，閱讀這本書的時候。

 

【你的意識，進入過這裡，與他產生過靈魂上的交流。

 

【他認定了你，這一百多年來，一直在找你。】

 

我想起第一次誤食靈果昏迷時，他說的那句：

 

「好像沒怎麼變，跟小時候一樣嬌氣。」

 

一切豁然開朗。

 

22

 

系統說它幫我準備好了新的身體，造物主用水捏的軀殼。

 

照著我原先的模樣捏的。

 

「如果你在現實世界沒S的話，會更方便先，直接把那副軀殼偷渡過來就行。

 

「但你出車禍嘎了，S得實在是慘，沒法用了，這才給你重新捏了一個。」

 

系統感慨：「若不是你曾經跟蕭玉淵產生過靈魂共鳴，留了這麼點意識在這異世界，現在早就煙消雲散了。

 

「跟他講清楚，早些與新的軀體融合，空的軀殼隻能保留三天。」

 

23

 

我找了蕭玉淵，跟他講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看著我不說話。

 

與一個將S之人籤訂契約，致使他一夜白頭。

 

發絲間藏著兩個小小的龍角。

 

我熟練地找到它們，rua 了 rua。

 

蕭玉淵以往都會躲開, 但這次，他主動地用角蹭了蹭我, 顯得很乖巧。

 

他將腦袋埋在我的頸間，悶聲問：

 

「杳杳, 你會騙我嗎？」

 

我拍拍他的後背：「當然不會。」

 

他抬起頭與我對視，眸中滿是偏執：「你發誓。」

 

我舉起手, 看著他, 認真地回答：「我發誓。」

 

「等我換好身體, 我會第一時間來找你。」

 

24

 

意識再度回歸時，我正泡在一汪清澈見底的水潭裡。

 

我嗆了一口水, 爬上岸後，借著水面，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跟原本的身體一樣, 右眼下的一顆痣都分毫不差。

 

皮膚倒是更好了些, 白白嫩嫩的。

 

我松了口氣。

 

還好系統靠譜, 沒坑我。

 

說曹操曹操到, 腦海裡響起系統聲。

 

【親~友情提醒哦, 距離您跟蕭玉淵約定的時間已經晚了半個月哦~

 

【您再不出現, 他就要把仙魔兩界都翻遍了。】

 

我：「！」

 

我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趕回魔界。

 

看門的小狗精嗅嗅我，皺眉：「你這麼純正的仙氣, 來我們魔族幹什麼？」

 

我露出友善的笑：「我來找你們魔尊，我是林杳杳。」

 

小狗精一聽這話, 眉頭皺得更深了, 伸手趕我：

 

「走走走, 天天都有冒充我們夫人的人，你想見我們尊上，排隊去吧。」

 

我思考一瞬：「也行。

 

「那我啥時候來？」

 

小狗精比了個三。

 

「三天後？」

 

小狗精搖搖手指：「不，三年後。」

 

我：「？」

 

不是？這才魔界入口啊, 我進魔族大門都要三年？

 

見到蕭玉淵本人豈不得排上幾十上百年？

 

系統說它幫我想想辦法。

 

於是，當天晚上，我被傳送到了蕭玉淵寢宮。

 

剛進去，身後就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

 

我回頭一看，是羅姜。

 

他身後的，正是蕭玉淵。

 

生S契解除後，他的頭發恢復了正常。

 

此刻遠遠地站著, 清俊優雅，矜貴十足。

 

唯餘眼下一點青黑，顯出他的疲憊來。

 

魔族眾人：「……」

 

「「往」男人大步地朝我走來, 薄唇緊抿。

 

直到將我攬入懷中, 那緊繃的身體才松懈了些。

 

我拍拍他的背，如同離開前那樣。

 

人的消散, 從被其他人忘記開始。

 

我從小便被父母拋棄，從未有人記得我。

 

但蕭玉淵說：「我記得。」

 

我與他告別的前一晚, 他說：

 

「杳杳, 即便你回不來, 我也會永遠記得你。

 

「杳杳，我心悅你。」

 

好在，我回來了。

 

往後的幾百上千年, 我們都會在一起。

 

「蕭玉淵，我沒有食言，我回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