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安寧

第2章

陳溪也醉了,躺在角落裡傻笑。

「你傻呀,他們又沒有血緣關系,怎麼會像?」

 

是啊,他們都不是顧時川。

 

我煩悶地拿起酒杯往嘴邊送,迷糊中有人拿走了我的杯子。

 

我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眼神卻怎麼也聚不了焦,但那個輪廓像極了顧時川。

 

我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拉近,他微微皺眉,更像了!

 

顧時川就總這麼皺眉,不耐煩的時候,想事情的時候,不高興的時候。

 

我看了半天,越看越像。

 

然後他說話了:「怎麼,連老公都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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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覺得聲音也像!

 

頓時來勁了,拉著他的領帶往下壓,大言不慚道:「你最像,給你打 9 分!」

 

「你叫什麼名字,姐姐今天要包了你!」

 

那人笑了一聲,語氣輕柔帶著一絲好笑:「包我?」

 

「不相信姐的實力?姐有的是錢!」

 

說著我就爬過去找我的包,試圖用錢砸S他,隻是剛動一下就被人抱起來了。

 

我迷迷糊糊勾上他的脖子,鼻尖滿是熟悉的清冽氣息。

 

這種氣息令我安心,頭一歪,我睡著了。

 

8

 

再睜眼,我穿著睡衣躺在顧時川懷裡,環顧四周,是家裡的主臥。

 

腦子裡快速閃過昨晚的事情,瞬間反應過來最後那個根本不是什麼男模,就是顧時川本人。

 

我被他帶走了,陳溪呢?

 

我趕緊爬起來找手機,卻被拽了回去。

 

顧時川從身後環抱住我,聲音懶洋洋的:「醒了?頭疼嗎?」

 

我和他拉開一些距離:「陳溪呢?」

 

「她沒事,給她在樓上酒店開了個房間。」

 

我松了口氣。

 

松到一半,發現了新的不對勁的地方。

 

顧時川,是不是恢復記憶了啊。

 

我僵硬地轉頭,正對上顧時川幽深的雙眸,他嘴角含著一抹笑意,我莫名有些心虛。

 

「寧寧,她沒事,說說我們的事吧。」

 

我推開他滾到床的另一邊,努力恢復鎮靜。

 

「我們有什麼事?」

 

顧時川掀開被子下床,接了一杯溫水遞給我。

 

「別人車禍撞到腦子,老婆都是噓寒問暖,我車禍撞到腦子,老婆百忙之中抽空帶我把婚離了。」

 

我:……

 

話也不能這麼說吧。

 

「江寧,我前後就失憶 23 個小時,你手續都辦完了,就這麼不待見我嗎?」

 

「感情一般,可以睡葷的的室友關系,你就是這麼定義我的?」

 

「你就這麼想離婚?這兩年真就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極限三連問,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先回答哪個。

 

隻是突然後知後覺,宿醉後的頭好痛。

 

我放下水杯捂著頭,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師父別念了」,還好忍住了。

 

顧時川走近了一些,溫熱的指尖輕輕按在我的太陽穴,語氣也柔和下來。

 

「酒量不好還喝這麼多。」

 

我瞅了他一眼,揮開他的手:「你不要強詞奪理,明明是你自己失憶忘了我,隻記得別人。」

 

顧時川靜默一瞬,我以為他會和我辯論,沒想到他直接道歉:

 

「對不起,是我的錯,把最重要的人忘了。」

 

好嘛,這麼利索倒給我整不會了。

 

我還在想著接下來說什麼,他手機響了。

 

我 2.0 的視力一下就看見了來電顯示,林初。

 

顧時川皺眉,掛斷了。

 

那邊又打過來,一連幾次。

 

顧時川接了,說了幾句後回身看我,我知道他要走了。

 

想說的話一下就咽了回去。

 

顧時川握著手機朝我走近兩步,輕聲道:「晚上我們聊聊,好嗎?」

 

我看了他一會兒,點頭。

 

9

 

顧時川前腳剛走,我後腳也馬上離開了。

 

聊個錘子,離都離了我才不聊。

 

又不是隻有他有工作,我也很忙的好嗎,誰有時間在原地等他的解釋?

 

我拎著行李上了飛機,去海城出差。

 

這幾天顧時川給我打了很多電話,但我要麼是在開會要麼是在見客戶,一個都沒接到。

 

我不想回過去,隻給他留了條信息:

 

【很忙,勿擾。】

 

後來和客戶一起吃飯,我偶然看見新聞才知道顧時川被撤職了,顧氏現在由顧二叔接手。

 

回想起那天他匆匆離開,原來是公司真出了事。

 

飯局延續到很晚,出來時外面正在下雨。

 

涼風裹挾著湿意鑽進我的脖子,疏散了些酒意,卻冷得我打了個寒顫。

 

下雨天車不好打,我在樓下站了好一會兒還沒有司機接單。

 

「還沒打到車嗎?」

 

宋景從大廳裡走出來,他是我這次來海城最大的客戶。

 

我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笑著答:「也快了。」

 

「如果我的代駕先到,江小姐不妨坐我的車回酒店,正好也順路。」

 

我看著屏幕上許久未動的排隊順序,剛想答應,卻突然闖入一道低沉的嗓音:「寧寧。」

 

抬頭一看,顧時川身穿黑色風衣,撐著一把大傘往這邊走來。

 

精致深邃的眉眼半隱於黑夜,身側蔓延開濺起的水霧,他一步步走近,仿佛置身於雲霧之中,我一時都有些看愣了。

 

還沒等我回神,他先一步站在了我和宋景之間,半摟過我,朝宋景伸手:「你好,我是江設計師的老公。」

 

宋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頓了一下才淺淺回握了顧時川。

 

客套兩句後,顧時川帶著我走了。

 

10

 

他的車就停在幾步之外,但雨勢不小,這幾步就足以濺湿褲腳。

 

我疑惑不解:「你為什麼不開過去?」

 

顧時川瞥了我一眼,語氣帶點酸:「開過去他怎麼知道我是你老公,萬一把我當滴滴司機呢?」

 

我:……

 

誰他媽開邁巴赫接單啊!

 

再說了,離都離了。

 

我糾正道:「是前夫。」

 

顧時川發動車子:「還沒領證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我偏頭看窗外。

 

「這不在冷靜期嗎?你冷靜冷靜,再考慮考慮我,跟我湊活湊活過吧。」

 

我:……

 

以前怎麼沒發現顧時川還挺無賴?

 

到酒店後,顧時川一路跟著我到了房門口,我把他攔在外面。

 

「你就別進了,不合適。」

 

他垂眸看我:「哪裡不合適?」

 

「你喝醉那晚不是說要包我?對我又摸又親又抱的,現在又不是合適的時候了?」

 

「江寧,就算你把我當前夫,也不能對我始亂終棄吧?」

 

我:……

 

好話歹話都讓他說盡了。

 

我懶得理他,直接去關門,卻被他擠進來一隻腳。

 

「我不進去,就問一句好不好?」

 

見我沒動作,他收回了腳。

 

「你帶我去離婚那天,叫我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喜歡誰?」

 

他還來問我?

 

我帶著點酒勁,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你別問我,先解釋解釋你跟林初什麼關系。」

 

「每次一個電話就能把你叫走,車禍了你自己撞到腦子也要推開她,失憶忘了老婆也會記得她,你說說,我該怎麼理解你們的關系?」

 

顧時川眉頭越皺越緊,卻半晌沒回應。

 

我煩了,直接把他推出去關上了門。

 

11

 

第二天我推著行李箱出門,卻發現顧時川早就等在了我房門口,指尖還夾著個信封。

 

見我出來他站直了,語氣聽上去挺誠懇。

 

「寧寧,我不辯解,你會有這些誤會都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這是我的檢討書。」

 

「關於林初,我們隻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回京市我可以解釋一切。」

 

我當時還沒明白為什麼要回京市才能解釋,直到落地時林初來接機,還帶了個四歲的女兒。

 

我才知道,林初是單親媽媽,曾經的女強人因為婚姻家庭放棄了事業,最後家庭破裂不得不重返職場。

 

可幾年的脫節早已讓她在職場中失去競爭力,獨自帶著小孩更讓諸多企業避之不及。

 

後來顧時川偶然看見她的簡歷,給了她一個機會,她抓住了並完成的很出色。

 

女性在職場本就不易,更何況她還是脫節後重返,這背後付出的努力自然不必多說。

 

就像那天她本是要去參加幼兒園的親子活動,卻因為項目出現問題臨時趕去和顧時川匯報,然後就遇上了車禍。

 

我突然能理解顧時川為什麼會推開她,因為在被認回顧家之前,顧時川也是媽媽一手撫養長大。

 

單親媽媽的艱辛,沒有人比他理解的更深刻。

 

我坐在車後座,林初的女兒突然爬到我腿上,奶聲奶氣地說:「阿姨你好漂亮。」

 

我捏了捏她的臉,想起包裡還有一個平安扣吊墜,拿出來掛在了她脖子上。

 

「這是阿姨給的見面禮,平平安安。」

 

林初把我們送到家就回去了,下車後顧時川拉住我。

 

「你還要跟我離婚嗎?」

 

我還沒說話,他又緊接著說:「不離,之前是你诓騙我的,不算數。」

 

我:?

 

「我什麼時候诓騙你了?」

 

他言之鑿鑿:「你騙我說我們感情一般,說我們隻是室友,趁我失憶帶我去離婚,你看你現在帶我去我會去嗎,這還不算騙?」

 

我:……

 

好詭異的邏輯。

 

他朝我走近一步,突然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腹肌上:「你不是嫌別人腹肌不夠硬嗎?我的夠硬,讓你摸個夠。」

 

這大白天的,還在院子裡,說的什麼虎狼之詞!

 

我甩開他的手跑進門了。

 

12

 

我和顧時川的生活恢復如初,沒人再提離婚的事情。

 

顧時川被撤了職,卻一點都沒闲下來,甚至更忙,經常在書房開會到半夜。

 

我以為他是還在顧氏做別的職務。

 

直到那天他被叫回顧家,回來時額角帶傷,像是被煙灰缸砸的。

 

和顧時川結婚兩年,我並不了解顧家的事情,他很少帶我回去,也不怎麼讓我接觸顧家人。

 

印象中顧家人都比較淡漠,唯一真心對顧時川的就是沈繼紅。

 

她算是顧時川的繼母,多年前因車禍流產,終身無法再孕,對顧時川還算不錯。

 

那天顧時川回來後抱了我許久,最後如釋重負的說了一句「終於要結束了」。

 

我當時隻顧著他的傷,沒有細問。

 

直到兩周後,顧氏集團轟然倒塌,被一家海外企業低調並購。

 

而那家海外企業背後的掌權人是顧時川,顧氏是被他一手推倒的。

 

據說當天顧老爺子就進了醫院,但顧時川根本不管。

 

他買了一束向日葵,帶我去了墓園。

 

來到他媽媽的墓前,顧時川把花放下,半跪下來用手帕輕輕擦了擦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看著挺年輕,有著和顧時川相似的眉眼,隻是更柔和。

 

「媽,顧氏沒了。」

 

這是顧時川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很輕,尾音帶著些許顫抖。

 

以往我們每次來,顧時川都是一言不發,隻沉默的看一會兒就離開,今天他卻一改往日堅挺,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我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癌症手術去世,就連我曾經也這麼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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