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姝

第2章

當初剛到港城的時候,他幫襯了我不少。

上一世我從京大畢業後,他親自到京大來邀請我加入他們的科技研究所,而我拒絕了。

 

甘願留在謝氏從底層做起。

 

足足三年時間,我都未能碰到謝氏研究項目。

 

段京辭多次找我,耐著性子和我說:「以你的本事沒必要在這裡蹉跎。」

 

「談姝,我對你和謝闌生的感情無法評判,但我想告訴你,對的人會站在你的前途裡。」

 

他欣賞我的能力,不甘我就此埋沒。

 

可偏偏那時我的堅信愛勝過一切,包括前途。

 

最終滿盤皆輸。

 

後來段京辭不再找我,也許是失望了。

 

所幸這一世還不晚。

 

段京辭:【等你。】

 

7

 

謝闌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他似乎喝了點酒,帶著股淡淡的酒精味,臉上掛著紅暈。

 

我坐在沙發上和其他人在聊謝氏股權轉讓協議時。

 

他正好走了過來。

 

還沒等他看清,我已經合上了電腦。

 

「江晚沒回來?」我看向玄關。

 

挺意外的,我以為謝闌生和江晚已經形影不離了。

 

坦白地說,謝闌生那張臉確實很招人。

 

江晚剛到公司的時候就把原先他身邊的秘書擠走,後來那位秘書哭著找我時。

 

我才知道。

 

秘書對謝闌生也有幾分意思,苗頭冒了有一陣子,被江晚給掐了。

 

小三對小三的感覺,就是準。

 

謝闌生委屈地看向我:「阿姝,你為什麼一定要和小晚過不去呢?」

 

「那天你推她的事情我已經不計較了,小晚也原諒你了。」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想讓她受傷……」

 

「所以選擇委屈我,是嗎?」我語氣淡淡地說。

 

謝闌生抿了抿唇,沒說話。

 

因為他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會站在他這邊。

 

我們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是早就成為彼此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可他忘了啊,愛意是會被慢慢磨滅的。

 

「謝闌生,一份愛是給不了兩個人的。」

 

「如果你選擇我,那我希望你和江晚保持距離,如果你選擇江晚,那我們的婚禮就不辦了。」

 

話音落下,謝闌生察覺到我眼裡的認真。

 

連忙抓住我的手,無措地說:「阿姝,我隻愛你的。」

 

「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我和小晚始終是兄妹,我對她沒有半點兒女知情,我隻是愧疚。」

 

「因為自己沒有能力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

 

他紅了眼圈,見我遲遲不說話。

 

又趕緊將帶回來的婚紗禮袋塞進我的懷裡。

 

「阿姝,你不能不要我……」

 

我的眸光轉冷,慢慢地將手從他掌心抽離。

 

如今的謝闌生就和這套被改動過的婚紗一樣,髒掉了也爛掉了。

 

上一世一份愧疚,要走了我一條命。

 

這些委屈總要還的。

 

「謝闌生,我就當你選擇了我。」

 

聽到我的話,帶著微微醉意的謝闌生朝我眉眼彎彎地笑了笑。

 

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十八歲的少年。

 

「嗯,我最愛阿姝。」

 

8

 

距離去港城隻剩下五天的時間了。

 

賣出的謝氏股權資金也到賬了,謝闌生這幾天都忙著婚禮的事情,親自監工。

 

像是篤定了要向我證明他和江晚的清白。

 

刻意地和她劃開界限。

 

比方說:江晚生病了,他會叫家庭醫生。

 

睡不著時,會讓保姆給她安神湯,而不是直接哄她,陪她睡。

 

你看明明要做到泾渭分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他卻選擇一而再再而三地委屈我。

 

我剛從書房出來時。

 

謝闌生正盤著腿坐在茶幾邊上,格外專注地寫著請帖。

 

半個月後也是我們的婚禮。

 

見我走近,他面帶笑意地遞給我看。

 

我眼底掠過一抹驚訝,手指摩挲著請帖,隨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沒想過。

 

我和謝闌生的角色會調換。

 

我仍記得上一世我滿心歡喜地拿給謝闌生看,期待著他的反應時。

 

他隻是敷衍地看了眼,說了句「別鬧」後匆匆忙忙地拿過車鑰匙出門。

 

我的笑意僵在臉上,遲遲沒能反應過來。

 

那天我坐在沙發直到夜裡,都沒有等回謝闌生。

 

卻等到了令我崩潰絕望的消息,江晚和他上床了。

 

「阿姝,寫得不好嗎?」他看向我。

 

我搖頭:「挺好的。」

 

得到我的答案後。

 

謝闌生又是滿意一笑,然後自顧自地說著婚禮的流程。

 

我坐在沙發上,有些走神。

 

直到他問我:「阿姝,花就用白玫瑰吧,怎麼樣?」

 

一開始我沒回過神,他又叫了一聲:「阿姝。」

 

我才隨便地應了聲,對上他的視線:「嗯?」

 

謝闌生的表情明顯有些生硬,遲疑半晌後,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阿姝,你好像變了。」

 

我雲淡風輕地問:「有嗎?」

 

他張了張唇,欲言又止,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後,最終沒說什麼。

 

隻是剛把請帖放回去,他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江晚的。

 

謝闌生難得沒有第一時間接通,但神色不寧的情緒早就出賣了他。

 

鈴聲斷了又響,響了又斷,很急促。

 

他依舊沒接,隻是攥緊了拳頭。

 

我在心底裡冷笑了聲。

 

謝闌生沒發現自己越是克制隱忍,就越像在欲蓋彌彰嗎?

 

我提醒道:「接吧,萬一江晚又自S了呢?」

 

「小晚不會的。」話雖這麼說著,但謝闌生隻遲疑了一秒,就接通了電話。

 

他點了免提。

 

對面傳來了江晚試探性又委屈的聲調:

 

「哥哥,你能不能來陪陪我,我知道嫂嫂不喜歡我,可是我今晚真的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在段家所經歷的一切,想起段老大拿鞭子抽我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隱隱帶了點鼻音。

 

謝闌生握著手機的力氣收緊了兩分,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

 

江晚吸了吸鼻涕,又說:「對不起,哥哥,是我越界了……」

 

「我不該打擾你和嫂嫂的……」

 

謝闌生斟酌了會兒,正要說話時,我率先開口:

 

「你想去就去吧。」

 

「畢竟你隻有這麼個妹妹。」

 

他陡然一愣:「阿姝……」

 

連同對面江晚的哭聲也止了幾秒。

 

謝闌生的眸中帶了幾分茫然:「阿姝,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是啊,以前的我會鬧得天翻地覆,更別說總是把謝闌生推給江晚了。

 

可那也隻是以前了。

 

我在心底裡冷笑,面上不顯,唇角微揚。

 

「如果我讓你留下來,別去找江晚,你會聽我的嗎?」

 

他抿著唇。

 

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阿姝,這是最後一次。」

 

你看,都有了選擇,卻還妄想在我這裡做好人。

 

9

 

謝闌生啟動了車子後。

 

心口那股不安的情緒再次湧來,他清楚地記得第一次時。

 

是和江晚同床醒來,談姝開門碰上時,又默不作聲地替他們把門給關上。

 

那天他想解釋,談姝卻好像絲毫不在意。

 

後來每次和江晚發生衝突,他站在江晚那邊時,對上談姝淡淡的口吻。

 

那股恐慌總時不時地爬上他的心口,妄圖將他吞沒。

 

他總感覺,談姝要離開他了。

 

可仔細一想,怎麼可能?離開了他,談姝什麼都沒有了。

 

她父母雙亡,唯一的外婆也在她大學時,離開了她。

 

如今在這個世界上,他就是她最後的親人和依靠了。

 

思及此。

 

他壓下心裡的忐忑,趕到了老宅。

 

江晚看到他時,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裡,眼圈都是紅的,很明顯是大哭了一場。

 

嘴裡喃喃的全是擔心他不要她的話。

 

她越說,眼淚就掉得越多,怎麼止都止不住。

 

他有些心疼地安撫著江晚。

 

回想起江晚回到謝家那天,渾身上下都是鞭痕傷疤,胸前還有被煙燙出的傷疤。

 

骨瘦如柴,面色慘白。

 

港城段老大雷厲風行,手段殘忍。

 

他是知道的,可當年謝家因為經濟危機岌岌可危,不得已才找了段家做靠山。

 

江晚是那場危機唯一的犧牲品。

 

那時他沒有能力,隻能看著江晚哭紅了眼嫁過去。

 

當知道這一年裡江晚過的日子比畜生還不如時,他夜夜都被噩夢驚醒,對她的愧疚更深。

 

哪怕明知道委屈了談姝,他還是選擇了江晚。

 

因為他知道,談姝會理解他的。

 

謝闌生把江晚送回了房間,依舊如同往常一樣安撫著她入睡。

 

她的眼角還有未幹的淚滴,紅著眼,小心地拉著他的衣角:

 

「哥哥,你能不能……」

 

「陪我睡?」

 

她如履薄冰地輕聲問著。

 

這幾天他刻意的疏遠,江晚不會不知道,原本他想拒絕的。

 

他答應過談姝,要和江晚保持距離的。

 

雖然他們是兄妹,但到底沒有血緣關系。

 

可當看到她就這麼含著淚看著他,身體單薄,微微發抖時。

 

謝闌生還是心軟了。

 

點了點頭。

 

這是最後一次,等和談姝結婚後。

 

一定不能再這樣子了。

 

10

 

飛港城的時間越來越近。

 

房子的買家也有了著落,談好了價格之後,過戶就可以了。

 

謝闌生大概是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一早定來了一束新鮮的玫瑰,還安排好了早餐。

 

看到東西的時候,我沒忍住彎唇一笑。

 

不出意外,江晚這時的朋友圈也發了最新動態。

 

【哥哥對我最好了。】

 

配圖是一張 LIVE 圖。

 

她抱著束玫瑰花對著鏡頭笑得開懷,入鏡的還有謝闌生半截白皙的手腕。

 

他端著粥,似乎要喂江晚。

 

有幾位共同好友都在高呼他們的兄妹情,我也默默地點了個贊。

 

我以為江晚會趁昨天搞一波大的。

 

還是我高看了她。

 

江晚很快私聊我:【嫂嫂,我給哥哥挑的花好看嗎?】

 

我還是沒回復。

 

但這一次她就像被惹急了的狗一樣,又繼續說:

 

【嫂嫂,你真的得感謝我一下。】

 

【如果不是我說,不能厚此薄彼,也得給嫂嫂送花,哥哥都忘了你。】

 

【昨天哥哥又陪我睡覺了,嫂嫂你不會生氣吧?】

 

我勾唇冷笑。

 

我知道江晚想激怒我,然後像從前一樣做脆弱的白蓮花。

 

可惜這次她算盤打空了。

 

將聊天框的內容截圖下來後,我連同之前江晚挑釁我的話,包括一些親昵床照。

 

都發給了謝闌生,不等他回復。

 

他和江晚都被我拉黑了。

 

如今我慶幸的是,當初的我沒提前和謝闌生領證。

 

11

 

謝闌生風塵僕僕趕回來的時候。

 

我正好和段京辭確定好了後天的行程,他打算先帶我熟悉研究所的同事,安排了接風宴。

 

我坐在沙發,剛抬頭對上謝闌生的視線。

 

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險些踉跄摔倒。

 

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

 

他的長臂一撈,將我緊緊地攬進懷裡,整個臉都埋在我的肩頸裡。

 

身子微微顫抖。

 

「阿姝,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的動作停在半空,不由得就笑出了聲。

 

謝闌生的後脖頸一僵,慢慢放開我:「阿姝,你生氣了嗎?」

 

「我真的不知道小晚背著我給你發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

 

「我和她真的是清白的,她拍的那些照片我都不知情。」

 

他連忙解釋,目光盯著我。

 

我當然知道這些照片都是江晚找人合成的,可又怎麼樣。

 

江晚喜歡上謝闌生,這是真的。

 

他為了江晚一次又一次地委屈我是真的。

 

上一世怕江晚因為我的曝光加重病情,最後把鍋扣到我身上送我入獄,這也是真的。

 

見我久久沒有說話,謝闌生小心翼翼地問我:

 

「阿姝,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能信你嗎?」我笑著反問,笑意不達眼底。

 

他迫切地握住我的手:「當然了,我絕對不會騙你的。」

 

「我的心裡一直以為都隻有你一個。」

 

可是為什麼,愛我卻選我去S呢?

 

我有時候真的很想回去問問上一世的謝闌生,問他,午夜夢回的時候有沒有被噩夢驚醒。

 

有沒有過一絲絲的後悔把我害S。

 

「阿姝,我不會背叛你的,永遠都不會。」

 

謝闌生仍舊篤定地說著,眼底的情誼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