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審了，原告有罪。】

 

【也可能是證人有罪。】

【觀眾可能也有罪。】

 

【總之，葉兮桐無罪。】

 

絕大部分觀眾達成了共識。

 

經歷了三個一百八十度的反轉案件，現在大家都開始玩梗了。

 

但是隨著第四位原告走上臺，原本玩梗的彈幕都漸漸停了下來。

 

因為第四起案件沒有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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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原告即是證人。

 

原告席上站著一位雖略顯憔悴，卻依然風姿不減的美大叔。

 

宋辭用一雙憂傷的眼睛盯著我，好像想一直看到我的心裡一樣。

 

「我看了你之前的視頻，所以我知道你也在我身上獲得了很多系統積分。我隻是想知道，你對我用了什麼技能卡。我忘記了我的愛人是誰，忘記了她長什麼樣子，忘記了她在哪裡……可以請你把我的愛人還給我嗎？」

 

我沉默地看了他半晌，最後搖了搖頭。

 

他的眼眸驟然暗淡了下去。

 

我這樣的舉動幾乎是承認了自己有罪，原本已經靜止的有罪支持率又猛地往上蹿了一截。

 

他的頭垂在胸口，似是思考了很久。可當他重新抬起頭時，他的目光再一次變得堅定。

 

「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壞人，但這或許是我唯一一次弄清真相的機會了。我想，你的系統視頻中一定記錄過我的愛人，我想再看她一眼。」

 

我斟酌著詞句：「遺忘，有時候是一個禮物。」

 

宋辭艱難地搖了搖頭。

 

他用手指向自己的心髒。

 

「這裡，空了一塊。沒有人能填滿它。」

 

「總會有的。」

 

「沒有了。」他倏地落下了眼淚：「我試過，可這裡還是在疼。」

 

我沒辦法，因為審判庭的員工並不管我是怎麼想的。既然原告堅持起訴，那麼他們就依法導出我的系統視頻。

 

視頻的開始，是一個男人面對著鏡頭。

 

他說：「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請你讓我愛上你。」

 

19

 

宋辭的愛情要從很久之前講起。

 

他和妻子唐韻是在一次攀巖中認識的，當時他的安全繩鎖扣斷了，全靠唐韻拉住了他才使他沒有掉下懸崖。

 

但那時的唐韻對宋辭並沒有多餘的感情，她是一個母胎單身到對愛情因子絕緣的女生，壓根對戀愛沒有興趣。宋辭則跟她完全相反，女朋友從來不斷，曖昧對象更是多到能把社交軟件的好友上限加滿。

 

很難說剛開始的宋辭是不是鶯鶯燕燕見得多了，想要換個新口味，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主動接近唐韻。

 

直到有一天，煩不勝煩的唐韻對宋辭說：「我覺醒的是『所見真心』系統，我能看到每個人內心的情感。你其實並沒有多喜歡我，不是嗎？」

 

宋辭敗在了真心上，他狼狽地離開了。

 

但他並沒有離開很久。

 

他還是會時不時找借口去見唐韻，並且每一次碰面時都要問她一句：「你看，這次的我是不是比上次更愛你一些？」

 

唐韻每一次都會拒絕他。

 

次數多了，他也會氣餒。

 

很久後的又一次見面，宋辭忍不住問她：「我覺得我是真的愛上你了，你的系統是不是壞掉了？」

 

「沒有。」唐韻認真地盯著他的胸口，「我看到你愛我了。」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看不到自己的真心。」唐韻神色茫然又無辜：「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你呀？」

 

於是宋辭先學會了什麼是愛，然後又用了很久教會了唐韻什麼是愛。

 

他們結婚、生子，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年……

 

直到唐韻確診了漸凍症。

 

那個熱愛極限運動，向往著懸崖峭壁和沙漠海洋的女孩漸漸不能動了。

 

先是雙腿，然後是軀幹、雙手，直到她最後變得連開口都困難。

 

「宋辭，我不要你愛我了。」

 

可她所看到的宋辭的心仍然是火焰般熱烈的顏色。

 

「你去愛上一個別的女孩吧。」

 

於是她這般說。

 

「愛上一個新的人，然後忘掉我。」

 

這就是我視頻開始的那段記錄。

 

宋辭找到了我，請我讓他愛上我，無論用什麼方法。

 

我答應了他。

 

我使用的那一張技能卡，名叫【斬前塵】。

 

20

 

【斬前塵】這個技能會讓使用對象忘記過去人生中最深刻的一段愛情。

 

感情越深, 遺忘就會越徹底。

 

在技能生效的最開始，宋辭甚至壓根不記得自己曾結過婚。

 

唐韻留在他生命中的印記被完完全全地抹除掉了。

 

但問題出在了我這裡。

 

我做不到讓宋辭愛上我。

 

我沒有真心，他同樣也沒有。

 

準確來說, 他不再愛上任何人。

 

技能卡拿走了他的愛情, 也同時拿走了他過去一半的人生。

 

他開始整夜整夜失眠，大把大把地吞食安眠藥。

 

直到有一天, 我接到了法院的傳票——

 

宋辭起訴了我。

 

他想要找回他的愛人。

 

那一天我才知道, 原來系統的技能卡也會失效……

 

系統視頻看到這裡，宋辭已經淚流滿面。

 

「原來是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

 

他捂著臉，淚水卻從指縫裡滲流出來。

 

「我明明不記得那些過往，可看到視頻中的畫面，我還是會感到心痛。」

 

「你有辦法解除這個技能嗎？我想要拿回我的過去, 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它都應該屬於我。」他問我。

 

我遺憾地搖了搖頭，但是我告訴他：「你的愛人就在這裡, 如果你們願意, 還可以創造新的回憶。」

 

他激動地看向觀眾席，視線在每個觀眾的臉上遊弋。

 

「不是那裡。」

 

我示意他看大屏幕上滾動的彈幕。

 

「她在那裡。」

 

原本正激烈刷新的彈幕隨著我的話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再在上面發送新的文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突然——

 

「宋辭，我在這裡。」

 

「我一直都在。」

 

宋辭一瞬間熱淚盈眶, 同時觀眾們也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所有人都被他們二人的愛情所感動，甚至已經忘記了要給我投票。

 

最後一場案件, 所有人都認為我無罪。

 

法槌落下——

 

「由於葉兮桐的有罪票數不足十萬，本庭宣布，葉兮桐無罪！」

 

21

 

我跳下審判臺，微笑著看著我的愛人朝我走來。

 

法庭的大門洞開，陽光從他背後照射而來, 那是自由和幸福的未來。

 

【宿主可通過『插足』行為引起異性注意。

 

「（去」「我們回家？」

 

「嗯, 我們回家！」

 

「對了，我有個問題。」裴卿安突然開口。

 

「什麼？」

 

「那個唐韻, 她的系統真的是『所見真心』嗎？」

 

「不是。」我搖搖頭小聲告訴他：「其實她覺醒的是『全能學霸』系統，靠著這個系統她學了很多黑客技術。」

 

「所以她知道宋辭之前有多少女朋友，也知道宋辭是在什麼時候刪光了曖昧對象，真正愛上了她。」

 

「真正的獵人，總是以獵物的形象出現。」裴卿安感慨了一句：「宋辭不是唐韻的對手啊！」

 

「是啊。」我心有戚戚地點頭。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唐韻時的場景，那個女人明明已經癱在了病床上，連說話都需要借助電子發聲系統, 可她看向我的眼卻依舊明亮奪目。

 

「我希望在我S後, 宋辭可以開啟新的人生。」

 

「但如果他做不到，也沒關系。」

 

「隻要請你，幫他見到『我』就好。」

 

宋辭不會知道，彈幕上出現的那個「唐韻」隻是她生前留下的 AI。

 

但可能宋辭也不需要真相。

 

幸福原本就是生於人腦海中的幻象。

 

又走了一段路, 裴卿安突然湊到我耳邊說：「我覺得你可能也騙了我。」

 

「我哪裡騙了你？」我直呼冤枉。

 

「你覺醒的壓根不是【知三當三】系統吧？應該是【普度眾生】系統才對！」

 

裴卿安將我摟在懷中。

 

「就是希望葉菩薩您, 以後少些悲憫給世間，多看看你面前這個倒霉的男友吧，他都快被冷落哭了！」

 

「嗯嗯嗯！」我忙不迭地點頭。這段時間的確忽略了他很多, 我很慚愧。

 

此時退場的觀眾也三三兩兩從我們身前經過。

 

一直裝S的系統突然詐屍。

 

【檢測到前方有情侶狀態的可攻略對象，推薦宿主進行「插足」。】

 

……

 

去S啊，狗系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