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修無情道

第2章

可惜,此時採補已經完成大半。

 

雖說我的四肢和背部充斥著凌亂的靈力,但凌亂的力量也是力量。

 

頃刻間,我就把這位符宗男修抬起的右手擰斷在他身側。

 

男修幾乎是絕望地掙扎,他嘶聲尖叫,企圖用左手推開我。

 

沒有用的。

 

早在他進來之前,我便拿著趙靜之給的符箓,在充斥著劣質香薰的房間裡布下了隔音結界。

 

就算是在這個房間裡活剝了人皮,外面也絕無響動。

 

半炷香過後,我把男修像個縮水蘋果的屍身收入儲物袋中,長長地吐出了一口體內濁氣。

 

回去找趙靜之復命的時候,他正在沐浴。

 

我走到浴池邊上,望著浸泡在水中半闔著眼的趙靜之,撩開了左手袖口。

 

白皙手臂上原本有顆殷紅的守宮砂,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成了。」

 

我話音剛落,趙靜之就伸出手來,將我拉入了浴池之中。

 

盡管心裡早有準備,但一下子被掠奪走一半剛吸來的靈力,經脈裡還是傳來陣陣刺痛。

 

朦朦朧朧中,隻聽得趙靜之微微嘆息:「我娘和妹妹都可以是供人雙修的鼎爐,妻子為什麼不可以是呢?」

 

來不及細想,歸攏梳理好靈力後,我終究是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慌忙查探體內的靈力,發現內息還算穩固後,這才松了口氣。

 

小師妹鬱孤樓依舊在床邊守著我,安靜而緘默。

 

我有些不敢接觸她澄澈的目光,別過頭去:「時間緊張,我要去修煉了。你去忙你的吧。」

 

鬱孤樓不說話。

 

鬱孤樓隻是用堪稱哀憐的神情看著我。

 

良久,她終於開口了:「師姐,為了復仇,一切都值得嗎?」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我隻知道,師父被砍下來的四肢,和我被活生生抽出來的靈根,是心中永遠的夢魘。

 

若是不復仇,如何拔除心中夢魘,再度踏上大道呢?

 

5

 

半年時間,我借著《陰陽心經》,共採補了接近二百多個男修士。

 

修為比起在合歡宗的時候,更為精進。

 

現下的我,若是對上劍宗的內門精英弟子,也未嘗不可一戰。

 

所缺的,無非是一柄趁手的武器,以及一些實戰的經驗罷了。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秦蘿,你有麻煩了。」趙靜之這日敲響了我的房門,眉眼容色清冷,話中卻帶著三分笑意。

 

接連失蹤二百多個男修士,就算有趙靜之為我出手掃尾,也會有人察覺到些端倪。

 

劍宗是修真界第一正道門派,自然會有人將此事稟告於他們。

 

此事蹊蹺,因而劍宗派出了外門弟子中最得力的兩個金丹期修士調查。

 

現下,兩人已經御劍飛往這座靠近暗淵的城池,距離徹底抵達,也不過是兩三個時辰的工夫。

 

剛還覺得自己沒有實戰的經驗,這不,人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臉上的陰冷倏忽而逝,嘴角挑起個輕柔的微笑:「距離你我肌膚之親,也有半年左右了。」

 

趙靜之挑起長眉,沒有開口。

 

「夫君,陪妾身演一場戲吧。」我笑吟吟地說。

 

聽到這個稱呼,趙靜之忽地一愣,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閃過些許復雜的情緒。

 

然而他的情緒很快收攏起來,隻是眼睫微顫,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平靜。

 

「好啊。」

 

6

 

修真界最負盛名的青樓紅袖招門口,我狠狠扇了趙靜之一巴掌。

 

饒是在臉上施展了易容術,他的臉還是飛速腫了起來。

 

「你這個天S的!拿女兒修煉用的靈石出來又賭又嫖!」

 

我撲上去撕扯著趙靜之的衣襟,一邊用指甲撓他的臉一邊哭喊。

 

趙靜之像是個尋花問柳被抓的丈夫,邊躲著我的攻擊邊把我往旁邊的小巷子拉。

 

「卿卿,事出有因,你聽我解釋,」他易容後斯斯文文的臉上全是抓痕,語調卻是誠懇,「朋友前些日子在花樓失蹤,為夫是過去尋找線索的。」

 

「你胡扯!」我還要接著去撕扯趙靜之,手腕卻被一個女子捏住了。

 

那女子面容甜美,背後背著把長劍,身上穿著劍宗外門弟子的制式藍衫。

 

不遠處,還有個尚算英俊的男子,穿著同樣的制式藍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哦吼,魚上鉤了。

 

女子一招制住我,發覺我丹田中空空如也,便不再看我,而是對趙靜之拱手。

 

「兄臺有朋友在花樓失蹤?我是劍宗外門弟子花梅溪,奉命前來調查此事。」

 

對方一上來就顯露身份,真是對劍宗的名聲相當自信啊。

 

我低下頭去,沒有讓花梅溪看清楚自己的神情。

 

「是,紅袖招怕影響了自己的生意,想把此事壓下去,我借著尋歡為名,潛入調查,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東西。」趙靜之從袖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

 

天知道那是暗淵下什麼妖獸身上的。

 

可花梅溪和她身邊的男子見狀,已然圍了上來。

 

「是姑獲鳥的尾羽,」男子拈起趙靜之手心的羽毛,下了定論,「這位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靜之隨著二人挪步到小巷子裡。

 

裡面早已布好了隔音隔光的結界。

 

見花梅溪和那男子踏入結界內,我瞬時出手,左手短劍自上而下朝著花梅溪背後劈砍而去。

 

花梅溪是劍宗外門翹楚,距離進入內門也不過是一步之遙,反應自是極快。

 

背後長劍驟然出鞘,截住了我這勢大力沉的一劍,花梅溪動作隨意卻精巧,仿佛不是截住了致命的武器,而是春日出遊時隨手折下一枝桃花。

 

但她沒有想到我的右手忽地遞出,掌勢刁鑽,直取她腰間要害。

 

花梅溪本能地往後一倒,想避開我的右掌,卻慢了些,陰柔的掌勁登時印在了她的後腰肌膚上。

 

擊敗她,一招而已。

 

變故突生,另一個男修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地看著花梅溪口中鮮血狂噴,軟倒在地。

 

他搶身上前,正欲扶住花梅溪,胸口處就透出了一截紫色劍刃。

 

趙靜之好整以暇地抽出劍來,伸手將男修拉脫四肢,推給了我:「別浪費了。」

 

我信手將花梅溪的人頭砍下,扔在了男修的懷裡,好教他S心。

 

難怪劍宗弟子那麼喜歡以砍S來結束敵人或是妖獸的生命。

 

我原認為此舉殘酷,遠不及符修陣修,掐訣談笑間取人性命來得優雅。

 

可真正動手的時候,反倒是覺得。

 

隻有皮肉經絡骨骼被切割的聲音,混合著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才能緩緩衝淡一些我心裡的仇恨。

 

趙靜之背過身去,隨意地甩了甩血珠子,收回那柄精巧至極的本命飛劍。

 

不一會兒,地上的男修就被我採走了全部靈力。

 

熟練地平復內息兼毀屍滅跡後,我抬眸詢問趙靜之:「一半靈力,現在給你還是回去給你?」

 

趙靜之看著我為了行事方便,不曾攏好的上衣,忽地伸手,替我整了整衣領:「今日不必。」

 

「為何?」我訝異。

 

「今日是七夕,」趙靜之淡淡地開口,「留著當你七夕賀禮吧。」

 

我並不覺得趙靜之喜歡我。

 

但他對我的態度,似乎也並不是全然的利用。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7

 

今夜七夕,即便是臨近暗淵,城池裡也是熱鬧非凡,鼎沸的人聲似乎要把老天都頂開一個窟窿。

 

我隨意尋了個高處站定,靜靜地看著底下的燈火與喧囂。

 

「你在想什麼?」趙靜之站在我身側,黑色袍角被夜風掀起,宛如面戰旗招搖。

 

底下有對年輕夫婦,修為平平,顯然是踏入仙道沒有多久。

 

可女子撿起小攤上一支三枚靈石的釵,朝著夫君搖晃時,臉上洋溢的幸福卻是打眼得緊。

 

我眯著眼睛看著男人買下釵子,戴在女子頭上,忽地沒頭沒腦說了句。

 

「七夕確實熱鬧,但和我這種人沒有關系。」

 

走上了鼎爐這條路,還要去羨慕所謂的好姻緣,豈非又當又立?

 

於是我不再去關注那對蜜裡調油的夫婦,而是隨意地從高處躍入了人海之中。

 

以劫掠來的靈石買了幾樣以防身為主的珠釵手镯,匆匆打包後,我便回到了住處。

 

小師妹鬱孤樓在等我。

 

一晃半年過去,鬱孤樓身姿也略有抽條,如今更顯輕盈柔婉。

 

隻是自從我變成了鼎爐之後,她便一日比一日沉默了下去,縮在趙靜之為我們師姐妹準備的小樓裡,成日不是繡花便是練功。

 

見到禮物,鬱孤樓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溫溫柔柔道:「多謝師姐。」

 

「我今天S了兩個劍宗的外門精銳弟子。」我輕輕地開口。

 

鬱孤樓明眸中掠過三分對劍宗的仇恨和七分對我的憐憫:「他們的血可有平復師姐心中戾氣?」

 

「平復了一點兒。」我恨恨地說。

 

鬱孤樓沉默不語,手指拂過我給她買的珠釵:「我做了件新衣裳,師姐試一試吧。」

 

「好。」我換上鬱孤樓為我做的鵝黃衫和楓紅裙,看著裙角細膩的針腳,眼神恍惚。

 

小師妹修為天賦皆是平平,可這手好針線,卻比起師父紅鸞君,更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若不是這場滅門之禍,小師妹說不定能成為整個修真界做法衣做得最好的大家。

 

「師姐喜歡嗎?」鬱孤樓抿嘴而笑,靜美得如同我裙擺上繡著的楓葉。

 

「喜歡的,」我溫聲說道,旋即擰過頭去,避開鬱孤樓的視線,「現下我的修為已進階到金丹,趙靜之說,可以去劍宗附近的白雲青雲兩城,誘S劍宗內門弟子了。」

 

鬱孤樓身形一震。

 

良久,她輕淺地笑了:「那便祝師姐旗開得勝吧。」

 

我轉身快步走開,以逃離的姿態。

 

身後傳來了微弱而壓抑的哭聲。

 

師妹呀,你為什麼哭呢?

 

我靈根被抽,本就沒有什麼坦途可以走的。

 

向下的路雖墮落,可也未嘗不是前程萬裡。

 

8

 

距離青雲城不遠的地方,便是環琅天。

 

環琅天裡的妖獸數量僅次於地處偏遠的暗淵,且從內到外秩序井然,各宗都喜歡派弟子過去歷練。

 

此刻已入夜,可環琅天內的某處山谷裡,炸雷般的響聲大作,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我瘋狂地在前方逃竄,前路漆黑,整個人跌跌撞撞,氣喘籲籲,卻不敢停歇。

 

金丹期不過是名門大派內門弟子的入門門檻而已,和力量與生俱來的妖獸相比,就有些不夠看了。

 

若是抵不過疲累,腳步稍頓些,便會被雷獸追上,失去逃脫的希望。

 

山谷裡盡是些密林,枯枝碎石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