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項鏈裏的鬼魂

第1章

我的骨灰被前男友做成項鏈,在他兒子的脖子上掛了十八年。

 

魂魄就此在這男孩身邊困了十八年。

 

這一天,男孩突然告訴我。

 

他要娶我。

 

1

 

我是一縷鬼魂。

 

生於 1984,卒於 2004。

 

變成鬼魂後,我保持了 20 歲S亡時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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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早該轉世投胎。

 

誰料對我痴情一片的男友,竟在我火化的當天,把我的骨灰合成了一顆鑽石。

 

從此我日夜留守在人間。

 

鑽石在哪兒,我在哪兒。

 

我S後不久,男友被家中逼迫結婚,同年生下了一個兒子。

 

於是這個天S的又把鑽石做成了一條項鏈,當作護身符掛在他兒子的脖子上。

 

這一掛就是十八年。

 

我也被困在了他兒子身邊十八年。

 

我可真慘。

 

活著的時候不能和他在一起。

 

S後日夜看他和別人夫妻恩愛。

 

還得給他們帶孩子。

 

這也太虐鬼了吧!

 

2

 

我一直想步入輪回。

 

有個博學多識的鬼告訴我。

 

鑽石的化學本質是碳,骨灰可以合成鑽石,同理,鑽石也能重新碳化成骨灰。

 

這樣我就可以重獲自由。

 

我向連淮提出了這個請求。

 

連淮就是我前男友的兒子,這 18 年來隻有他能看見我。

 

所以,能幫到我的隻有他。

 

可他一口回絕了我。

 

我問為什麼。

 

他溫柔地對我說:「星星,別走,留下陪我。」

 

我不解地再次問他原因。

 

男孩嘆了嘆氣,抱住我,將我牢牢嵌入他的懷抱和身體裡。

 

「星星,我要娶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3

 

沒人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

 

不放我走還不是最重要的。

 

聽到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崽對你表白。

 

即便我是個鬼,我的三觀也慘遭衝擊了。

 

好你個連淮。

 

我把你當兒子養,你卻想……

 

並且退一萬步講。

 

我還是他爸爸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啊。

 

他野心這麼大。

 

他老爸知道嗎?

 

4

 

我開始躲著連淮了。

 

他再也不是我看著長大的單純小男孩了。

 

項鏈他還是日日戴著,睡覺都不取下來。

 

我不願再出現在他跟前。

 

他上課的時候,我藏進他的筆袋。

 

打球的時候,我鑽進他褲兜。

 

晚上睡覺了,我躲在床底。

 

就是不讓他看見我。

 

好小子,不聲不響地,幾天後竟把所有衣服口袋都縫住了。

 

筆袋和書包也時刻拉得嚴嚴實實,不給我可乘之際。

 

他甚至在床底放了一隻我最害怕的安娜貝爾玩偶,以毒攻毒,嚇得我隻能逃回他的被窩。

 

我拉下老臉,撒嬌求他。

 

「連淮,淮淮,放我走吧。」

 

他放下書,「親我一下。」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節骨眼上,別說親他一下,親S他都行。

 

我捧著他的腦袋 mua mua 狂親了無數下,端正坐好,兩眼閃著星星期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這小子唇邊笑意蕩開,繼續看他的書,悠悠丟給我一句:

 

「讓你親你就親?我可沒說親完就放你走。」

 

我差點氣暈,撲到他身上又啃又咬。

 

鬼不能借助工具進行物理攻擊,但鬼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種攻擊,所以我打他咬他,他是能感受到一些痛感的。

 

可我咬得越兇,他笑得越開懷。

 

敲門聲突然響起,門推開,他媽媽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

 

5

 

「連淮,什麼事這麼開心?」

 

他立即坐端正,摸了摸嘴唇,「沒什麼。」

 

他媽媽走過來。

 

我心裡喊糟。

 

我剛剛留在連淮脖子上的一口牙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連淮媽媽眼底。

 

女人表情遲疑了一瞬,放下水果走了。

 

晚飯時,常年忙於工作不著家的連淮爸爸出現在了飯桌上。

 

連淮和他爸爸年輕時不太像。

 

可能出於我多年來的陪伴和教導,他更像我,脾氣性格要好一些。

 

我這前男友連修誠,一直是個冷漠及不近人情的人,人到中年,更添了幾分嚴肅。

 

連淮和當年的我都挺畏懼他的。

 

「連淮,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連修誠單刀直入地問道。

 

連淮筷子頓了一下,「還沒。」

 

他媽媽在一旁說:「你這個年紀喜歡上女孩子很正常,隻要不耽誤學習,爸媽不會阻止你的,要不要把她帶來家裡?我們想見見她。」

 

連淮咬了幾粒米飯,眼底隱隱帶著笑意,冷不丁回了句:「她就在你們旁邊坐著呢。」

 

突然被 cue 的我瞪大眼睛,滿頭感嘆號。

 

「你再給我胡說八道!」我伸手捂他的嘴,把他嗆得咳嗽起來。

 

連修誠擰眉呵斥:「連淮,嚴肅點!」

 

他媽媽也正色道:「連淮,你知道爸爸不喜歡開玩笑。」

 

連淮聳了聳肩,反正沒人知道他說的就是實話。

 

6

 

入夜。

 

連淮洗完澡睡了。

 

他媽媽給他端來的熱牛奶,他總會分一半給我。

 

他的床上,永遠放著兩隻枕頭。

 

隻是他十三歲之後,我就不再和他睡在一起了。

 

鬼也是要睡覺的,我睡不著。

 

為什麼?

 

身在曹營心在漢唄。

 

我無聊地掛在吊燈上晃秋千,無意瞥見窗外湧現一團黑影。

 

黑影在窗簾後顯出一個人形,緩緩走出來,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哈嘍啊,小星星。」

 

我鼻子一酸,像看到親人那樣衝過去抱住了她。

 

「小倩!你終於來了,我快被臭小孩氣S了!」

 

小倩是我眾多鬼朋友中學歷最高的博士鬼。

 

鑽石碳化成骨灰的方法就是她告訴我的。

 

得知我的處境後,小倩驚訝地看著熟睡的連淮,「這小孩不會喜歡上你了吧?」

 

我老臉一紅,磕磕巴巴地說:「沒,不是,你別、別瞎說。」

 

小倩摸著下巴沉吟,「我看沒準哦。」

 

說話間,床上的連淮翻了個身。

 

手在身旁的空位上摸索了一陣,撈到一隻枕頭。

 

他滿足地把枕頭摟進懷裡,一條腿夾著,滿足地用臉蹭了蹭,夢囈道:「星星好乖,今天給抱。」

 

轟隆一道雷劈到我腦子裡,我張著嘴,卻發不出一個字。

 

小倩一臉看透不說透的姨母笑。

 

7

 

博士不愧是博士,點子就是多。

 

小倩提議幫我把項鏈藏起來,試探連淮發現我不在後的反應,到時就能看到我對他有多重要。

 

我自己肯定是沒辦法觸碰到項鏈的。

 

不過大家身為鬼魂,偶爾能夠在人間使一些小小的惡作劇,偷偷藏條項鏈不是件難事。

 

小倩走到床邊,輕輕按開項鏈的鎖扣,從連淮脖子下抽出來,高興地衝我晃了晃。

 

銀色素鏈上晃悠著一顆藍色的星星鑽石,在月色下閃著盈盈的光。

 

夢中的男孩似乎感察到了什麼,不安地皺了皺眉,好像下一秒就要醒來。

 

我趕緊催促小倩:「要被發現了,快啊,快藏起來。」

 

「藏哪兒啊?」

 

我靈機一動,「不如這樣,你幹脆把我帶走算了,出去隨便找個火堆把項鏈扔裡頭,我們也省去這麼多麻煩了。」

 

我太想快點解脫了。

 

8

 

這種難度超過鬼魂的能力範圍了,小倩愛莫能助。

 

她幫我把項鏈藏到了窗臺的一隻花盆裡。

 

我化回一縷魂魄,鑽進花苞裡睡了個香噴噴的覺。

 

早上連淮的鬧鍾響起,我打著哈欠醒過來。

 

連淮自出生之日就能看見我,但如果摘下項鏈,他便會喪失這個能力。

 

我蹺著腿坐在窗臺上,等著瞧他的反應。

 

連淮睡相不太好,經常不是被子掉就是枕頭掉。

 

我就昨晚沒管他,他一醒來先打了兩個噴嚏。

 

然後習慣性地去摸脖子上的項鏈。

 

空的。

 

他猛地睜開眼,瞌睡瞬間跑了。

 

他慌了。

 

跳下床,把被褥枕頭翻來覆去,桌上的東西全掃落在地,忙上忙下,床底桌腳一一檢查。

 

一無所獲。

 

連淮抓了抓頭發,聲線有著不自覺的顫抖。

 

「星星,別鬧,快出來。」

 

我衝他招招手,「我在這裡。」

 

可他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屋子被他折騰得一團糟,他媽媽聞聲趕來。

 

「連淮,你在幹什麼!」

 

連淮就跟沒聽見一樣,焦慮不安,一味瘋狂地找項鏈,他媽媽攔都攔不住。

 

十八年來片刻不離的貼身物品突然消失,任誰都很難接受吧。

 

但他的反應也太大了點。

 

怎麼就跟命沒了似的呢。

 

我低頭看著掩藏在綠葉間的光芒,心生不忍。

 

反正又不能真正離開,這樣戲耍他有什麼意思。

 

嘆了嘆氣,手指輕輕一推,花盆摔落到地上,發出聲響。

 

連淮猛地抬頭。

 

他從灑落的土壤裡翻出項鏈,用力攥在手心,紅紅的眼尾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唉。

 

早知道就不這樣了,搞得像我這把歲數欺負小孩。

 

我想摸摸他的頭。

 

發現抬起手都很難夠到他的這一刻,我才深刻體會到,他居然已經這麼高了。

 

原來,早已不是個小孩子了。

 

9

 

連淮把項鏈塞進口袋裡,很快收斂好情緒,轉身對一臉擔心的媽媽說:「媽,沒事了,剛在找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這麼要緊?」他媽媽還是很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他答非所問:「媽,你去忙吧,房間我放學回來收拾。」

 

說完神態自若地走向洗手間。

 

……

 

連淮把項鏈放到水龍頭下衝洗。

 

這可算要了我的命。

 

要知道,項鏈就是我的本體,所以他對項鏈做什麼,就相當於在對我做。

 

男孩垂著頭,一言不發。

 

水流放小,汩汩淌在我身上。

 

他還捏起毛巾的一角,一點點擦拭。

 

我站在他後面,雙手抱在胸前,面紅耳赤。

 

羞恥的聲音從牙關溢出:「連淮,別…… 」

 

對了,他現在聽不到我任何聲音。

 

水流澆在項鏈上,我渾身也湿透了。

 

我身上穿著的藍色連衣裙,還是當年入殓時他爸給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