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

第4章

「每次想對你說我愛你,我都硬憋了回去。

 

「笨蛋,你知道憋著的感覺有多痛苦嗎?

「看著你因為我的拒絕而難過的時候,我的心不知有多痛。

 

「曾經我發過誓,我要好好保護你,不許任何人傷害你,可我卻傷你最深。

 

「笨蛋,我知道你在旁邊偷聽,你聽著,你一定要留到最後,聽見沒有?」

 

我聽見了,我的心早已被極致的幸福和痛苦浸潤。

 

可我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隻貓突然跑進屋裡,我不得已拽了它尾巴三次,它也連叫三聲。

 

頓時,渚生清醒過來,臉上的神情又恢復成了平時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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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群衛兵推門而入,為首的朝他行了個禮:

 

「驸馬,皇上請你去小坐敘話。」

 

他眼裡先是一愣,又立馬平靜下來,微微一笑。

 

這三聲貓叫,是我從小和他約定好的。

 

小時候,每次有「仇家」找他尋仇,我都會提前用貓叫告知他。

 

沒想到,十多年後,它還能派上用場。

 

渚生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的愛意了。

 

此前,我們互相守護了十五年。

 

現在,就讓我們繼續相互守護下去吧。

 

如煙會一直保護你的呀。

 

16

 

當他進入宮中時,皇上隻是似笑非笑地點點頭,隨後朝著面前的椅子一指。

 

眼前,是一大壺酒。

 

我當即就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他想灌醉渚生,逼他說出自己所有的心事,酒後吐真言。

 

渚生自然知道皇上的算盤,可他酒力本就一般,加上剛才又喝了許多。

 

這麼個鴻門宴,想必是難以招架了。

 

可他微微一笑,目光中依然滿是平靜。

 

我知道他的意思。

 

此前,我的貓叫聲讓他更加篤定,我一直都在他身邊。

 

他這麼相信我會幫他的嗎?

 

也是,從小到大,他都說我非常聰明,若是男兒,一定比他還能考得好。

 

除了爹娘,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怯懦又遲鈍的小孩。

 

隻有他知道,我本質是怎樣的機敏,怯懦隻是我的保護色。

 

他由衷地欣賞我,否則,他也不會那麼快就懷疑我的S。

 

此時,皇帝對著他,率先喝下了一杯。

 

一杯下肚,他面色再度通紅。

 

兩杯下肚,他開始頻頻扶額。

 

三杯下肚,他有點語無倫次了。

 

他開始推脫,可皇上卻笑得愈發陰冷。

 

「繼續,今兒咱們不醉不歸,喝個痛快。」

 

皇上SS地盯著他,示意他把第四杯也喝完。

 

四杯下肚,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桌上。

 

皇帝拍拍他,湊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時候,就不要再裝了。你很恨公主,恨不得要S了她,對吧?」

 

渚生睜著失神的眼睛,嘴裡喃喃地吐出幾個字:

 

「恨,我恨S了!」

 

17

 

不等皇上接話,他開始激情陳詞:

 

「我恨她,也恨皇上你!

 

「憑什麼大驸馬二驸馬可以光鮮亮麗,在外面作威作福都有官當。

 

「而我,明明是個狀元,等了這麼久卻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

 

他咽了咽口水,又悽然一笑:

 

「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看不起我的出身。

 

「他們都是大官世家,我呢?一個來路不明的窮叫花子,你們看不上眼。

 

「這些話,我忍了很久很久,本來也不想說。

 

「既然皇上要問,那我就都告訴你,告訴你,你滿意了嗎?」

 

話音剛落,他就吐了一地,昏昏沉沉地倒下,留下皇帝一臉愕然地坐在原地。

 

公主還在外面等待消息。皇上一出來,她就急忙迎上去:

 

「怎麼樣?他知道了嗎?」

 

「他知道個屁!」皇上頭一次爆了粗口。

 

「你也真真厲害,讓朕堂堂一國之君,被你那酒鬼相公罵得一句話說不上。

 

「可以,你真可以!」

 

看著公主興奮又尷尬地向皇上認錯,我長長地舒了口氣。

 

皇上,怎麼這就走了?我罵你還沒罵夠呢。

 

想著,我又從渚生身上下來,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的他。

 

這個笨蛋,若不是我及時附身,他就真的全都說出來了。

 

渚生,如煙說過會保護你,就一定能說到做到。

 

18

 

第二天,渚生剛醒,公主就趕緊上來道歉。

 

她對天發誓,自己絕沒有看不起他,她也不爽那些姐夫們很久了。

 

而且父皇說了,他想在成婚後再給他官職,也絕沒有輕視他的意思。

 

渚生淡淡地聽著,但他對昨天的事情都一無所知。

 

隻是,他知道是我的手筆了。

 

成婚前夜,他突然開始寫詩,公主見狀,親密地湊了上去。

 

「阮郎,寫給我的嗎?」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詩中,他極力誇贊當今盛世,還說自己美人在懷,幸福至極。

 

公主欣喜若狂,唯有我看出了玄機。

 

這是一首藏頭詩。

 

每個首字連起來,便是「吾妻如煙情堅不移」。

 

我深深唏噓。

 

他究竟背負著什麼秘密,以至於不能讓我知道,連成婚都不行?

 

可又為什麼要主動和公主示好呢?

 

但此時,我不再那樣惶惑,我知道他愛我,他自然有他的理由。

 

他讓我等,我便等就是。

 

19

 

婚禮那日,公主穿上了長長的紅裝。

 

她鳳冠霞帔,我在一旁羨慕不已。

 

曾幾何時,我也好想要這場婚禮。

 

本來,這場主角應該是我的。

 

但很快,我就知道渚生的意圖了。

 

洞房花燭夜,公主又一次撲在他身上,卻被他一把掐住了喉嚨。

 

她大驚失色,好像想要喊出「阮郎」兩字,可他力度太大,她說不出來。

 

燭光下,他又一次露出了那個陰冷的眼神。

 

他眼角通紅,手微微顫抖,青筋幾乎都要撐破。

 

「毒婦。」許久,他才緩緩說道。

 

「就你,也配和如煙相提並論?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愛誰,到底知道多少嗎?

 

「告訴你!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愛的人,從來都是如煙。

 

「她聰慧良善,而你,隻是人皮蒙面的禽獸。

 

「若不是僥幸投了個好胎,你給她提鞋都不配!」

 

說完,他突然悽楚一笑,手一松,掏出了一把尖刀:

 

「你的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很好奇,怎會有這樣的毒婦。

 

「不如今晚,就讓我們一同欣賞欣賞吧!」

 

他舉起刀,公主不顧咳嗽,又開始驚聲求饒。

 

「求求你,放過我,不然父皇發現了,你也是S路一條的呀。」

 

「父皇?」他不屑一笑。

 

「他還用不著我親自動手。

 

「現在知道害怕了?可當時如煙求你的時候,你放過她了嗎?」

 

尖刀緩緩扎破她雪白的皮膚,鮮血汩汩流出,在她蒼白的肉色上尤為刺眼。

 

公主嚎叫著,渚生卻像聽不見,周圍人也像聽不見。

 

他一手提著公主的頭發,一腳踩著公主的腿,另一隻手,繼續握著刀,在她胸口緩緩畫圈。

 

圈畫完了,他猛地一捅,一掏。

 

血水噴射而出,濺得四壁都是,濃濃的血腥味籠罩著屋子,可他渾然不覺。

 

他隻是瞪著血紅的雙眼,獰笑著,掏出了公主的心髒。

 

他隻是一瞥,便嫌棄地扔在地上。

 

「原來不是黑心啊,不稀奇。」

 

他一抹臉上的血,又拿衣服擦了擦刀,仰頭對著空氣高呼:

 

「笨蛋,看見了嗎?為夫替你報仇了。」

 

此時的我,早已驚得兩腿發軟。

 

他瘋了嗎?這樣明目張膽地S公主,這還怎麼走出皇宮?

 

他該不會瘋到要殉情吧?

 

那我會揍S他的,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就在這時,屋外喊聲大作,好像有無數刀槍碰撞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衝了進來,對著渚生就是一拜:

 

「太子殿下,末將幸不辱命,南國皇帝已S。」

 

將軍的手裡,是皇上那還在滴著血的頭顱。

 

將軍的頭盔緊緊包著臉,可他一出聲,我就聽了出來。

 

是渚生的那位摯友,唐英。

 

20

 

看著血淋淋的場面,渚生放聲大笑:

 

「笨蛋,看見了嗎?這就是我不能告訴你的原因啊。」

 

滅掉南國後,北國太子登基。

 

但登基前,他去了一趟茅屋。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失憶。

 

他是北國太子,是要來報仇雪恨的太子。

 

由於南國先前對北國的徵伐,國內元氣大傷,權力鬥爭更加白熱化。

 

終於有一天,北國先帝被弟弟篡位,先帝的妻兒全部被屠S。

 

唯有一個人逃跑,那就是渚生。

 

他跳進河裡,一路遊到了南國,遊到筋疲力盡。

 

被救起後,他不能說自己是太子,便偽稱自己失憶。

 

終於,一切古怪的地方,都圓了回來。

 

他的習俗口味獨特,因為他本身就不是這裡人。

 

他母親的簪子造型奇特,因為是異國出品。

 

他武力出眾,因為從小就是被當作接班人培養的。

 

至於他從不表露自己的愛意,我也終於得到了答案。

 

「在今天之前, 我永遠不知道,自己這條命能夠活多久。

 

「我做著最危險的事, 不成功,便成仁。

 

「就我這樣的處境, 冒著隨時被S頭連坐的風險,又怎能對你說我愛你呢?」

 

他頓了頓, 又看向了茅屋的四周:

 

「其實那天回來, 我讓你等等我, 是想告訴你,我時機成熟了, 我馬上就能見光了。

 

「我想告訴你,我之後會接近公主,但我那是做戲, 請你一定一定要等我。

 

「我是要你做我妻子的啊, 笨蛋。

 

「可你, 就這麼悽慘地去了, 你知道我發現你不見時, 我一晚上有多惶恐嗎?

 

「我頭一次感覺到, 什麼叫心被人剜走。

 

渚生正身騎白馬,戴著狀元帽,被紅日照得意氣風發。

 

「我縱」「是你感化我, 教我禮儀道德,可你……你怎麼就這樣離去了?

 

「我那天晚上的樣子, 很討厭吧?像個屠夫, 我也討厭自己。可我無法說服自己放過她。

 

「如果現在還來得及, 我願意對你說一萬遍,我真的很愛你。」

 

此時,他正抱著我的骨灰,而我正飄在空中, 緊緊摟著他。

 

「跟我回北國好嗎?做我的皇後,一輩子,永遠,隻有你。

 

「我會保護好兩國的百姓,要是哪裡做不好,你打我罵我,好不好?」

 

下一秒, 他掏出了一個鈴鐺。

 

小時候,我們約好,若是很喜歡某件事, 但又不好意思直說, 就搖一下鈴鐺。

 

窗戶緊閉, 我輕輕松開手,用力地把鈴鐺一晃。

 

叮鈴鈴——

 

悶熱的屋子裡, 頓時充滿了清脆的鈴聲。

 

我看見他淚流滿面,哭著哭著, 卻又露出了微笑。

 

渚生, 生前, 我們錯過了太多,有太多愛,卻都沒有宣之於口。

 

縱使現在陰陽兩隔, 無法交流,也讓我們長相廝守吧。

 

我阮如煙,也最愛最愛渚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