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始至終，都隻有阿梅一個人在醫院忙前忙後，我那個弟弟連根頭發絲都沒看到。

「他還在睡覺。」阿梅苦笑，「他打遊戲到我爸媽出門，我怎麼都叫不醒他。」

 

攤上這麼個兄弟，阿梅注定要繼續苦下去。

 

阿梅抓著我的手哭訴：「為什麼，我明明都已經避免了好多事情，為什麼結果反而更糟了？」

 

我捏著她的手，輕聲問道：「是嗎？那你究竟是怎麼避免的？是指使他們去辦公室毀掉我的檔案，還是讓你爸媽去跟蹤我們？」

 

阿梅的哭聲止住，慌亂的眼神早已被我看透。

 

她想要抽回被我握住的手，我又怎麼會讓她逃脫。

 

阿梅幹笑一聲：「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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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勾勾地盯著她，再次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本來看在她找我通風報信的份上，我想過放她一馬的，可她似乎並不這麼想。

 

阿梅見我這麼篤定，臉色慢慢變得陰沉。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8

 

起初我並沒有想到阿梅的身上去，將一切歸於生父生母病急亂投醫。

 

可當我知道生母去學校之前，先是去了我家一趟，確定我們不在家，才有了後面的事情後，我就將視線放到阿梅身上。

 

在阿梅給我的劇本裡，我被生母找上門的時候，招生辦的人還在遊說我報清大，我並沒有決定去哪所院校，檔案留存在學校，而且我前世最後並沒有報考清大，而是選了我很喜歡的大學。

 

她說得太誠懇，也足夠了解我的喜好。

 

那所學校確實是我之前一直想要報的，要是沒出這件事，我真的有考慮過去的。

 

她覺得我會全身心地相信她，並且繼續報考那所學校，而那所學校的檔案是需要學生自己拿過去的。

 

我的生父生母養了兩個孩子，一個不想讓她上學，一個臨近高考被趕出學校，又怎麼會知道檔案的重要性。

 

隻有阿梅，她熟悉前世的一切，也知道所有事情，她在暗中慫恿並不是難事。

 

知道我們一家出去旅遊後，她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再把她爸媽帶去我的學校，讓他們搶過來我的檔案，事情就能成功。

 

可她沒有想到，我選擇了她意想不到的路。

 

知道我要去清大後，阿梅臉色更難看了。

 

她冷笑道：「我不明白，為什麼都是不被那兩個蠢貨喜歡的女兒，憑什麼我的命就要比你慘！」

 

激動之餘，她竟是直接站起來，瘋狂地拍打著椅子。

 

「前世就是因為他們想要給天賜置辦城裡的房子，直接收下了我相親對象給的彩禮，我要去退，結果他們說已經把錢花了，我必須嫁過去！」

 

「可我嫁過去得到了什麼？整天被婆婆打罵，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喝了酒回來就開始打我，兩年啊！我到最後隻能掛著小便袋走路，你知道我有多恥辱嗎？」

 

阿梅仇恨的目光投在我的身上，我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我呢？你不是說我還幫過你嗎？你為什麼還要害我？」

 

如果阿梅說的都是真的，那為什麼今天她還會把她爸媽出事的嫌疑往我們身上推。

 

阿梅笑得癲狂，眼淚也止不住地落下。

 

「因為你過得太好了！我就是想要看你在知道未來的情況下，被我奪走你的一切後，你能過成什麼樣！」

 

阿梅擦了把淚：「你知道我之前去了哪裡嗎？」

 

我搖頭，她擁有上帝視角，想做什麼又怎麼會讓我知道？

 

「我去偶遇了你未來的丈夫，可他居然不喜歡我，明明我跟你長得那麼像！」

 

這倒是讓人意想不到。

 

我對她真的是無可奈何：「沒想到你說要改變你的命運，是用這樣的方式。」

 

將我的前途毀掉，然後獲取我未來的人脈和機遇。

 

「那又怎麼樣？我並不比你差，我之前的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那兩個老東西不肯讓我上學，我現在也會跟你一樣，拿到通知書的！」

 

阿梅的神情激動，我竟不知她是因為跟那個男人沒有以後而嫉妒，還是因為不能上學而激動。

 

我按住她，努力控制她的情緒。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是沒有阻礙會很優秀，所以你先冷靜下來，別衝動！」

 

她癲狂的樣子，仿佛要衝出去S人。

 

「我冷靜？我要怎麼冷靜？」阿梅指著病房的方向低吼，「我的以後甚至比上一世還要糟糕，你沒了後顧之憂當然可以站在這裡說風涼話！」

 

我被她激出一肚子火：「那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是我讓你撒謊騙人，還是我讓你去偷我檔案的？你慫恿他們跟蹤我們才出了這樣的事情，你現在一股腦將事情堆到別人頭上，就能心安理得了嗎？」

 

許是沒見過我發這麼大的火，阿梅一時間怔愣在原地。

 

我盯著她，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我前世是唯一幫你的人是真的，那我告訴你，我現在很後悔。」

 

說完，我也懶得去看她是什麼表情，準備帶著爸媽離開醫院。

 

她自己種下的因，那就得讓她吃了那個果，別人誰都幫不了她。

 

離開之前，阿梅跟在我的身後，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我爸媽看我們兩個的臉色都不太好，也沒好搭話，隻讓阿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阿梅擺了擺手，目送我們離開。

 

9

 

回家後，我爸還在長籲短嘆，說阿梅的命苦，說我那個弟弟扶不起來。

 

我則是在想，依照阿梅的性子，她怕是不會讓這一家子好過 。

 

就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拉我下水。

 

當天晚上，我收到阿梅的消息。

 

簡簡單單，隻有三個字：「對不起。」

 

我松了口氣，她應該不會對我和我爸媽下手了。

 

隻是心中還有些不安。

 

新家要打掃，我們還要置辦東西，花費的時間不短，等到再想起來去醫院看望阿梅他們，已經過去好幾天。

 

我爸被我媽訓斥了一頓。

 

「你怎麼總是往他們跟前湊，生怕別人不知道咱閨女的身份，要是那家再有什麼親戚扒上來要怎麼辦？」

 

我的生父生母隻要活著，被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他們就一定會過來找我，哪怕明知我是被丟棄的孩子，也會讓我盡孝。

 

我爸上趕著過去，無疑是把我架在火上。

 

我媽就是想到這點，才不樂意帶著我去醫院。

 

這個時候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被那家人沾上，少說得脫層皮呀。

 

我爸有些生氣：「這件事情在村子裡都傳開了，難道你想讓咱閨女真的背著這些罵名去上學嗎？」

 

「她可是高材生，咱們幫不了她，也不能拖了她後腿不是，就是去看看，以後閨女去上學了，咱們就在旁邊幫襯阿梅，讓她輕松些，別去找咱閨女，不也是在讓閨女好好上學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為閨女著想，沒壞處的。」

 

被我爸這一通話砸下來，我媽一臉懵，然後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我：……

 

「大可不必，真的，我真的沒這個義務。」

 

我充其量給他們一點錢，算是我被他們養到一歲的保命費。

 

盡管如此，我還是被我爸拽去醫院。

 

我們提著果籃上樓的時候，病房外面圍著一群人，阿梅正哭得傷心。

 

「爸、媽，你們怎麼走得這麼突然啊，我還沒來得及盡孝啊！」

 

「你們的好兒子把你們害S了，你們去得好慘啊！」

 

「以後隻剩下我一個人，該怎麼活啊！」

 

我看著阿梅與她媽媽如出一轍的演技，心中止不住地發寒。

 

她說她重生回來就要改變命運，就是這樣改變的嗎？

 

我爸悄聲問道：「咱們，還過去嗎？」

 

我搖了搖頭，現在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阿梅了。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人會S得這麼突然。

 

阿梅的消息隨後發來。

 

「是天賜，他打遊戲忘了看輸液管, 爸媽的藥瓶沒來得及換。」

 

「我有想過做一個好妹妹的。」

 

「我要走了，以後不會再回來。」

 

「還有，謝謝你。」

 

我收起手機，轉頭看著一臉語塞的爸媽。

 

「好了, 以後我會多給他們燒點紙, 你們可以不用擔心我被人罵了。」

 

我爸松了口氣：「是該這樣的, 畢竟是你親爸媽，要不是他們鬧得這麼難看，咱們也不會跟仇人一樣。」

 

媽媽也連連點頭：「以後就過好咱們的小日子吧。」

 

我拉著他們，表示贊同：「以後就都是好日子咯，苦盡甘來！」

 

爸爸笑得一臉開心：「我閨女說的對！」

 

10

 

我在葬禮上出現了一會兒，沒有讓除了阿梅之外的人看到。

 

葬禮結束, 我留給阿梅一筆錢，祝她以後能夠扭轉乾坤，找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其實，在她風塵僕僕地跑到我的面前，毫無保留地把一切說出來的時候，我是有想要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護著她的。

 

其實，我並不後悔幫過她，那時的她，真的很慘很可憐。

 

可能我們這些血親，骨子裡都是自私的。

 

她為了自己的未來選擇拋棄我這個姐姐, 我為了守護自己的家選擇拋棄她這個妹妹。

 

我們都最愛自己。

 

因為我生父生母在學校鬧的那一出, 我的母校頒布新的校規，學生檔案都存放在檔案室，不能隨意拿出, 檔案不能讓學生之外的任何人代領, 檔案室也不能讓學校之外的人靠近。

 

雖然繁瑣了寫, 可確保了檔案的安全, 也不會毀了學生的前途。

 

「我不認識你。」 我再一次說道。

 

「屬開」她臨走之前又坑了天賜一把。

 

本來兩個半大的孩子生活就困難, 天賜又被他爸媽寵得五谷不分，生活不能自理，那些親戚就以各種各樣的理由, 將他手裡的財產分了個幹淨。

 

這事在他們村子鬧得挺大，鎮上的人都知道了，我爸媽路過, 也就聽了個大概。

 

阿梅從小到大都沒有被偏愛過，她沒有的東西, 沒有好過的日子, 也不會讓天賜有。

 

這是她重生之後, 對他們的報復。

 

我沒有再見她，也沒有去送行。

 

此生不再相見仿佛是我們姐妹兩個不曾說出口的默契。

 

畢竟這一世我們之間有太多事情隔著，不見不念, 最好。

 

我也沒有去找天賜，這個我連一面都沒見過的弟弟，他比阿梅更加不堪，我也交代我爸媽別去操心他的事情。

 

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們三個人的境遇可以完美解釋這句話。

 

開學那天，我帶著爸媽站在校門口拍照留念。

 

屬於我的新徵程，才開始呢！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