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祈恰好路過。

隔著雨幕，他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白色襯衫滴水未沾，袖口微微挽起，出塵的氣質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

 

驀地，他在一處柳樹旁停下腳步，彎下腰。

 

等他站起身，懷裡多了一隻髒兮兮的小白貓。

 

那是隻瘦骨嶙峋的貓，隨著他的動作，膽怯地發出一種嘶啞，類似鴨子的叫聲。

 

因為流浪貓實在找不到食物，餓極了，飢不擇食地吞下石子等異物，叫聲才會變成這樣。

 

一隻會鴨子叫的貓，多少有些滑稽。

 

可傅祈沒有笑，他隻是拿出一張紙巾細細擦拭掉白貓身上的雨水，然後將它抱進懷裡。

 

他純白色的襯衫，也隨之沾染上水漬和汙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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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的心怦怦直跳。

 

自此之後，每當我穿梭在校園裡，總會不由自主地尋找那道身影，日復一日地按時出現在他的必經之路。

 

次數多了，連恬恬也看出我這棵老樹終於開花了，鼓勵我勇敢出擊。

 

可我還沒做好心理建設，傅祈就火了。

 

幾張偷拍照傳遍全校，喜歡他的女生人數驟增。

 

我後知後覺，原來他是學校的教授，並非學生。

 

我們之間巨大的落差，讓我望而卻步。

 

我的暗戀就這麼無疾而終了。

 

作為紀念，我想辦法領養了那隻小白貓，並給它取名「鴨鴨」。

 

鴨鴨逐漸長得白白胖胖，傅祈也從我生活中慢慢消失。

 

本以為，我和他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了。

 

沒想到，他居然和我表弟網戀了。

 

然後又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成為我的網戀男友。

 

「姐，你要去哪兒啊？」

 

我回過神，看向背後拽著我衣角的表弟。

 

「我也算是陰差陽錯讓你找到男朋友了，你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吧。」

 

哦對，差點忘了。

 

我撥通電話，打開免提：「喂，舅舅，表弟用我照片和別人網戀，還騙人家送他禮物。現在人家找上門要我賠償了。」

 

下一秒，我舅罵罵咧咧的聲音響徹雲霄。

 

直到半小時後，這場嚴厲的訓話才接近尾聲。

 

「現在，馬上，立刻，給我滾回家。」

 

表弟哭哭啼啼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表弟離開。

 

「可真狠心啊。」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下意識轉過頭，嘴唇卻意外觸到一片柔軟。

 

猛地後退一步，我看見傅祈近在咫尺的側臉。

 

大腦仿佛在這一刻宕機，一片空白。

 

他剛才應該是站在我身後，彎下腰在我耳邊說話。

 

然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我一口親在臉頰。

 

傅祈偏過頭，深邃的黑眸玩味地睨我一眼，伸手輕輕敲了下我的腦袋。

 

「說好隻是網戀女友的，不可以佔我便宜。」

 

我憋紅臉：「……我沒有。」

 

雖然他的臉頰香香軟軟的。

 

雖然真的還想親一次，回味一下觸感。

 

但我確實不是故意的。

 

看到窘迫的模樣，他低沉輕笑：「好了，知道你是不小心，下不為例。」

 

「走吧，送你回家。」

 

我默默跟在他身後，不經意間發現，他的耳根也微微泛著紅。

 

6

 

回到家，發現表弟給我發了條微信。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翻個白眼，回復：「愛理不理。」

 

手機裡還有一條恬恬的未讀消息。

 

「周末出來吃飯嗎？我男朋友會帶上他的兄弟哦。個個都是一米九精通少林寺穿搭的體育生。」

 

我趕緊跟她分享今天的離譜事件。

 

「你知道我表弟和誰網戀了嗎？」

 

「誰啊。」

 

「傅祈，傅教授。」

 

「？？？？？？？？？？？？？」

 

恬恬發來滿屏的問號。

 

「我靠，你弟和傅教授？網戀？」

 

「而且，傅教授現在是我的網戀男友了。」

 

「？？？？？？？？？？？？？？？？」

 

又是滿屏的問號，她繼續問：

 

「所以說，你弟把傅教授過繼給你了？」

 

「……」

 

雖然有點怪怪的，但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她繼續問：「傅教授是不是暗戀你啊？」

 

我想了想：「不太可能，我之前跟他沒有交集。長相一般，也不至於傅祈看眼照片就一見鍾情。」

 

「不喜歡你的照片，難道是喜歡你 16 歲表弟的有趣靈魂？這可不太行啊。」

 

我：「……滾。」

 

她安靜片刻，又問：「不過你們兩個師生戀，會不會被人說啊。」

 

「我都快研三畢業了，沒關系吧。而且傅祈說隻是網戀，應該隻是相當於遊戲搭子而已。」

 

「那你努力努力，畢業轉正。」

 

剛想回復，傅祈發來消息。

 

「上線。」

 

「好。」

 

我剛打開王者榮耀，傅祈的組隊邀請就閃出來。

 

進入組隊後，我看著我的遊戲資料，有點尷尬。

 

黑臉包公的頭像，ID 是「馬到成功」，常用英雄為亞瑟，後羿，安琪拉。

 

確實……不太美觀。

 

主要是我爸媽格外喜歡挑我毛病，這個頭像不夠青春活力，那個頭像不夠成熟穩重。

 

我一氣之下直接換成這一套了。

 

我默默點開列表裡，表弟的遊戲資料。

 

粉色動漫頭像，ID 是「甜甜小草莓」，常用英雄瑤，蔡文姬，貂蟬。

 

好家伙，很專業。

 

我心底默默感嘆，原來傅祈喜歡這一款。

 

第一次和傅祈玩遊戲。

 

我猶豫半天，不知道該選擇恬恬推薦的輔助，還是我比較熟悉的亞瑟。

 

「沒關系，你隨便選就好了。」傅祈適時出聲。

 

我狠狠心，選定亞瑟。

 

開局，我的亞瑟舉著盾牌，直衝衝地走向中路。

 

法師快把撤退鍵按爛了，我也沒有反應過來。

 

「晚晚，你去上路。」傅祈溫聲提醒。

 

「哦，好的。」

 

我的憨憨亞瑟，又舉著盾牌衝向上路戰鬥。

 

剛到上路，就被對面的射手和輔助聯手送回水晶。

 

開局四分鍾，我已經S了兩次。

 

我覺得有點丟人，暗自決定猥瑣發育。

 

然而我還沒走出水晶幾步，草叢裡突然鑽出兩個大漢，對我混合雙打。

 

剛還在野區的傅祈，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他們身後，在我吱哇亂叫的時候拿下雙S。

 

這一刻，我對傅祈的崇拜值到達頂峰。

 

隔天，我也換上粉色動漫頭像，把 ID 改成「晚晚小可愛」，常用換成一些漂亮的女英雄。

 

進入組隊後，傅祈沉默片刻，打開語音。

 

「我還以為你弟弟上線了。」

 

我沒敢打開語音，默默和他打遊戲。

 

和傅祈打過遊戲後，我真正體會到了遊戲的樂趣。

 

他總能在團戰中精準找到我的位置，輕松幫我解決掉對手。

 

即便我玩得再差，他都不會指責我一句。

 

我深刻體會到我表弟為什麼要和他網戀了。

 

這誰能頂得住啊。

 

7

 

我正式成為傅祈的遊戲搭子。

 

每天，我都自覺地按時上線，等著他拉我打遊戲。

 

他很有節制，每天隻玩半個小時。

 

我們私下的交流，也少之又少。

 

除了每周能偶爾在校園碰見他幾次以外，基本沒有機會見到他。

 

每天聽著他的聲音，卻見不到面，我心痒。

 

午休的間隙，正想著要不要找個借口去他們系裡轉轉，就接到他的語音通話。

 

我穩穩心神，按下接通。

 

「池晚同學，有空嗎？」他問。

 

「有的。」

 

他頓了頓，然後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有些撒嬌意味的話。

 

「我心裡有點苦，想喝杯奶茶。」

 

「啊？那我現在去買？」

 

「好的，要兩杯，謝謝。」

 

我掛掉電話，屁顛屁顛地去附近恬恬正在兼職的奶茶店，敲敲櫃臺：「要兩杯草莓瑪奇朵。」

 

恬恬一臉我懂得的表情：「給你的網戀男友？要什麼甜度？」

 

「對啊。」我眨眨眼，「要和我一樣甜的。」

 

她點點頭：「好的，無糖。」

 

十分鍾後，我抱著兩杯無糖奶茶來到傅祈辦公室。

 

剛要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傅祈嗓音冷淡：「首先，師生不能戀愛。其次，我有女朋友了。」

 

我心裡莫名咯噔一聲。

 

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不可能，我不會允許你喜歡別人的，不信我們走著瞧。」

 

緊接著，一位打扮豔麗的女生，哭著從辦公室裡跑出來，和我撞了個滿懷。

 

女生從上到下掃我一眼，憤憤離去。

 

我抱著奶茶，有些尷尬地站在門口。

 

傅祈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我身邊：「站著做什麼，進來。」

 

他今天沒有穿白襯衫，而是一身裁剪合體的黑色西裝，甚至系著領帶。

 

嗯……像是刻意打扮過了。

 

我一時嘴快：「教授，大夏天的，很熱吧。」

 

他愣了兩秒，單手解開幾顆領口的紐扣：「不熱，有空調。」

 

恰好露出精致的鎖骨，隱約可見結實的胸膛。

 

真的好白啊。

 

我咽了咽口水，移開目光。

 

臉頰有些發燙。

 

他接過我手裡的奶茶，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撕開包裝，插好吸管，塞進我手心。

 

我接過奶茶，試探著問：「傅教授，我剛才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他微微低頭，淺淺的鼻息灑在我額間：「怎麼，你想讓我和她多待一會兒？」

 

我感受著發燙的臉頰，小聲回答：「當然不想。」

 

傅祈沒有說話，他的指節忽地覆上我發燙的耳尖，冰涼的指腹搭在我耳後。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旖旎起來。

 

我忍不住瑟縮了下，後退一步，有些拙劣地岔開話題：「過幾天有個講座，要一起去聽嗎？」

 

「講座？」

 

「嗯。」我低著頭，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可以，提前告訴我時間地點就行。」

 

8

 

回到實驗室，我的臉頰還在發燙。

 

傅祈的那句話也縈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首先，師生不能戀愛。其次，我有女朋友了。」

 

我和他是師生關系。

 

所以，他嘴裡的女朋友，可能另有其人。

 

但是轉念一想，我又覺得不可能。

 

傅祈作為學校裡備受矚目的人物，身邊幾乎沒有異性出現。

 

如果他有女朋友，我這個遊戲搭子，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好幾天，可我一直沒能問出口。

 

9

 

周五，傅祈如約和我一起去聽講座。

 

我選了個靠後排的位置坐下，他在我身旁落座。

 

剛坐下，他看著臺上的紅色橫幅，僵住了。

 

「防範電信網絡詐騙專題講座。」

 

很快，他用手掩著唇，輕聲笑起來。

 

笑夠了，他才偏過頭，挑著眉，眼裡帶著笑問我：「池晚，你什麼意思？」

 

我指了指橫幅上的大字：「我覺得你很有必要聽一聽。」

 

他搖搖頭，一副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很快，講座開始。

 

傅祈慵懶地靠著椅背，抬眼看向前方。

 

我則時不時地偷偷打量他，傅祈的眉眼勾起彎彎的弧度，似乎心情很愉悅。

 

「一、網戀需謹慎。」

 

「二、凡是網戀後向你要錢的都是詐騙。」

 

「三、網戀前問問自己，人美聲甜的小姐姐，溫柔帥氣的小哥哥，為什麼還需要網戀？」

 

講到後半場，我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傅祈拍拍我的腦袋：「別睡著了，好好聽。」

 

我忍不住嗆他：「我又不網戀，你該好好聽才是。」

 

他突然收起笑容，定定地看著我：「我也不網戀。」

 

「嗯？」我剛想追問，他就偏過頭，不再看我。

 

他似乎也有些乏了，將手隨意地搭在座椅間的扶手上。恰好，完完全全地覆蓋住我的手。

 

肌膚相觸的一瞬間，我們兩人都僵住了。

 

他的手溫熱，觸感柔軟，微微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