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雲起

第1章

圈內都知道沈雲起不愛他的妻子。

也知他的妻子深愛他。

他縱容著外人嘲笑我,作踐我。

仗著我的喜歡,風流多情。

當著我的面,找了一個又一個情人。

個個與我相似。

後來,我送他離婚協議書作為結婚紀念日的禮物。

他掐著我的脖子威脅著拒絕。

1

結婚紀念日,我給沈雲起打去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電話那邊傳來他極度不耐煩的語氣:

「蘇念,你最好有事。」

我都能想象出,他看見是我的來電時皺眉的模樣。

他那邊背景聲嘈雜,不知道是在哪個會所。

我望向一桌早已冷卻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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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有些酸澀,手指無意識蜷縮著:「你在哪裡?」

「沈總……」嬌滴滴的帶著撒嬌意味的女聲響起。

沈雲起似乎挪了個地兒。

隔得有些遠,聽不真切說了什麼。

他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漠:

「這不是你能過問的事情。」

我還想爭取一下:

「今天是我們結婚八周年的紀念日,你還回來嗎?」

「有事,忙。」

下一刻,耳邊傳來嘟嘟聲。

他掛了。

永遠都是這個話術,都是這個借口。

敷衍都不用心。

好在我習慣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今天,我還是莫名生出些期待。

我想與我愛的少年和解。

手機彈出消息。

我解鎖一看。

蘇淮給我發了張圖片。

還有一個名字,李婉。

是沈雲起新換的情人。

看起來很年輕,二十歲左右。

樣貌與我有幾分相似。

可她更年輕,更有朝氣,一顰一笑皆顯明媚。

與暮氣沉沉的我,截然不同。

是了,他找替身從不避開我。

明著找,在所有狗仔面前都過了眼的。

就差沒帶回家了。

這也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情人歲歲不重樣。

最近更甚,發展到了月月不重樣了。

我有點擔心他的腎。

2

沈雲起說的忙,大概是在我們結婚紀念日,被拍到和新情人一起出席拍賣會。

之後一起吃飯,再被狗仔拍到出入酒店。

兩人進入酒店的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稀能夠辨認清楚。

沈雲起身姿挺拔如松,步伐從容,不笑時帶著疏離。

身嬌體軟的李婉挽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笑意嫣然。

蘇淮發的照片隻能看到沈雲起的側臉,他表情淡淡的,但總歸是美人在懷。

熱搜的實時廣場不斷刷新著。

我沒有特意去看。

無非就是,沈雲起新換的情人多好看,與他多般配。

原配多慘,多落寞。

傷人的話他們是懂行的。

不堪入目,還是避開的好。

我不想被陌生人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

再說了,沈雲起不會站在我這邊的。

三年前他第一次找情人時,我還去找過他對峙。

他卻直接無視了我,在我出現的時候甚至還攬住了身側的女人,將我視為無物。

我的出現還是讓整個場面安靜了下來。

沈雲起帶頭與身邊的朋友碰杯喝酒。

娛樂圈的明星或者在校大學生,都按照我的模樣來找。

像我卻不是我。

他帶著她們出席宴會,各種應酬的場合。

被幾次來攀談的人問到身邊的人時,沈雲起都解釋了不是他的夫人。

直到,我真的陪沈雲起出席時。

都會有人以為我也是沈雲起的新情人。

他們會誇:「這個長得真像。」

「當然了,本人能不像嗎?」我皮笑肉不笑地回著。

我慢慢成為了圈裡的笑話。

沒人當著我的面說,但背地裡誰都會嘲笑兩句。

經歷太多次,我近乎麻木,便遠離了。

經常待在家裡,不再出席,困住了自己。

這些熱搜還是蘇淮實時發給我的。

這是我以前要求的。

但現在……

【以後這些,不用給我發了。】

消息發送過去後,對面對話框的「對方正在輸入……」反復出現又消失。

最終隻回了一個【好】。

說不難過是假的。

苦澀與難堪一直蔓延到心頭。

我從人人豔羨到成為飯後闲談,不過五年。

我不斷告誡自己,一寸一寸修復自己。

一如往昔。

當初也是沈雲起一點一點將破碎的我拼起來的。

他待我極好,教我成長,做我的後盾。

陪我度過了那段晦暗無光的日子。

我留戀的也是那時的他。

3

我縮在沙發上等到半夜。

一點點適應黑暗的光線,直至被淹沒。

心也跟著光一點點沉下去。

凌晨三點,沈雲起回來了。

他開了燈,一抬眼就看到了我。

我聞聲抬頭朝他望去。

僵硬的四肢傳來一陣麻意。

他步伐輕緩,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好像上花邊熱搜的不是他一樣。

我直直望著他。

「還沒睡?」他被我看得有些心虛,眼神遊移。

很快又鎮定下來。

他在我身邊坐下,伸手要來碰我。

我不著痕跡避開了。

他臉色有些難看。

太久沒說話,出聲時都是帶著顫音。

我聽見我對他說:

「我們離婚吧。」

他眼神閃過一絲錯愕,而後抬手揉了揉眉心,語氣不耐煩:「蘇念,不要鬧。」

「你看不出我是認真的?」

沈雲起看了我好久,似乎在辨認真假。

不一會兒他的眼神就冷了下來,顧左右而言他:「你就是等太久了,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說罷起身率先朝樓上走去。

「已經過了三年啦,我們放過彼此吧。」我跟著站起來朝著他的背影說道。

「放過你?你利用我對付沈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要我幫你回想回想嗎?蘇念!」

沈雲起腳步頓住,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很大了。

好在別墅區隔得遠,不擾民。

我心沒由來地一慌。

這是我們的禁忌。

他不提,我不提。

我們就能繼續過下去。

三年前,我翻了沈家老宅書房找到一些證據。

同蘇淮裡應外合,將他父親送進了局子。

沈氏集團受到影響,股價大跌,引起動蕩。

但其實也隻將沈雲起他爹和一些相關的人送了進去而已。

沈雲起從未對我設防。

也不知道那些曲折的過去。

不知道我別有所圖。

所以他受到背叛時,才顯得那麼受傷。

他為我背棄了家族,幾乎放棄了對他最重要的助力。

我卻踩著他的幫助,對付他的家人。

我的沉默,將利用他一事坐實。

4

他第一次對我發了火。

我們大吵了一架。

所有傷口被重新撕開,擺在明面上。

鮮血淋淋,無情鞭笞。

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沒放過彼此。

反而選擇了互相折磨。

咬死不放手。

心生芥蒂,因愛生恨。

不過我依舊心存幻想,希望能夠得到他的理解。

他眼尾發紅,受傷又克制的眼神,令我如鲠在喉。

他神情悲慟,熱淚滾燙。

卻還是扛下了所有壓力。

自那之後,沈雲起正大光明開始找起了情人。

尤其喜歡年輕的姑娘,個個似我卻不是我。

時不時能上個花邊新聞。

我們越走越遠。

某次他醉酒後,他撥通了我的電話。

「蘇念,來接我。」

我趕到時,包廂隻剩他一個人。

安靜地閉目眼神。

我費勁地扶到車上坐下。

他看了我很久,認出是我,喃喃出聲:「還是十八歲的你招人喜歡。」

是了,十八歲的我無憂無慮,對未來都充滿著熱愛,明媚積極。

現在的我會攻心會算計,作繭自縛。

他的質問讓我立在原地,進退不得。

沈雲起轉身摔門走了。

這三年,更像是我的贖罪。

所以無論他怎麼玩,我都沒有說一句。

今日還是我第一次表現出負面情緒。

他從不安到篤定,眼神堅決,將我的妥協視作討好他的手段。

他又是三天沒歸家。

倒是沈家老宅,就是我婆婆派了管家來慰問。

老管家假裝關心,實則窺視沈雲起與我的關系。

當初沈雲起娶我,頂著巨大的壓力。

我還是辜負了他。

我們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沈家老宅,相幹的人都被我們送進去了。

不相幹的,無辜的人與我正在互相折磨,相看兩厭。

5

大清早的,我有些頭暈,還幹嘔。

本想扛過去的,又越來越嚴重。

我先是給沈雲起打了電話。

他沒接。

就打給了蘇淮,讓他陪我去醫院。

蘇淮推了會議,開車來接我。

見到我第一句便問:「姐,你是不是胖了?」

「有嗎?」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

好像腰腹是長了點肉,也不是很明顯。

我沒想太多。

最近中藥喝得挺多,我以為是撐的。

去醫院的路上,目光移向窗外。

人潮湧動,每個人都透著朝氣。

我也應如此才對。

打電話沒接的人,此刻在陪李婉看診。

他脾氣越來越好了,對他的新相好。

對我倒是脾氣漸長,敷衍至極。

蘇淮拿著我的身份證掛號去了。

有一瞬間我想躲開,又避無可避。

可我是合法的呀,我心虛什麼?

做壞事的又不是我。

我又昂首挺胸。

沈雲起抬了下眼皮,看到了我,淺淡的笑意凝在嘴角。

他眉頭輕皺,笑意散去。

我猜,他會以為我在跟蹤他。

果不其然,他問:「蘇念,你跟蹤我?」

「就因為我不回家,你就跟蹤我,堵我?跟到醫院也要來?」

我心口有些酸澀,猶豫著要不要辯解一下。

「我……」

才開口,沈雲起好看的臉上浮現出怒意,面帶譏諷:「難不成你想裝病博取我的注意力?」

充當花瓶的李婉適時開口道:

「沈夫人,不要誤會啊,我就是心口有些不舒服,可我遠在他鄉,實在沒有朋友,才麻煩沈總陪我來看醫生的。您千萬別誤會啊!」

話是這麼說,但他拽著沈雲起的手卻絲毫沒有要放下來的意思。

李婉臉色慘白,白皙的指節微彎,捂在心口。

我沒理會李婉的茶言茶語,聽著沈雲起的話卻莫名心塞:

「沈雲起,你已經這麼不相信我了?」

「我能相信你嗎?」沈雲起目光冷冽,似乎想要將我看穿。

他的話外之音我都明白。

我答不上話。

他不信我,解釋無意。

6

可我隻是單純不舒服,惜命。

本就鬱結的心情更加難受。

我掛了號,連就診室都沒走到,先受了他的譏諷。

「蘇念,就這樣過吧,別來惹我。」他語氣分外冷漠。

他說罷,垂眸,帶著李婉從我身邊走過。

李婉得意的眼神毫不掩飾,擦肩而過時有意無意撞了我一下。

我早上吐得沒什麼力氣,踉跄了一下,勉強扶著牆才穩住身子。

我回頭朝他倆看去。

新人得意,像極了仗勢欺人的狗。

仗的自然是沈雲起的勢了。

快到走廊盡頭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一片涼意。

誰都可以踩我兩腳了。

呵!

腹部更不舒服了。

我沒能走到就診室。

我靠著牆壁,因為痛意,腿部彎曲著。

腹部墜痛刺激著我的神經。

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根部淌下,滴落在白瓷磚上,鮮紅而刺眼。

遠處是蘇淮快步朝我跑來的身影:「姐!」

我好像懷孕了……

眼角湿潤的液體滑落。

是難過,也是告別。

我進了手術室。

沒能保住孩子。

三年來的鬥爭,早就耗空了我的身體。

加上大起大落的情緒,我留不下他。

我沒福氣。

我有些難受,又有些遺憾。

我承認,其實在這之前我都曾幻想我或許能為他生一個孩子來留住他。

現在想來,甚是天真。

我們如何能回轉?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

大概是出於良心不安,其間沈雲起打了一個電話。

我沒接到。

也就沒下文了。

倒是蘇淮,幾次想去把沈雲起揍一頓,都被我拉住了。

我說:「我自己能解決。」

蘇淮直視我的眼睛,卻隻見到我的篤定。

再氣憤,都被他生生壓下。

他為了照顧我,還將工作搬到了病房。

這三日,我放空心情。

我與沈雲起之間,隔著太多事了。

不是將人困在彼此眼前就能解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