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查出了宮頸癌，老公讓我放棄治療，他說我這把年紀沒多少年好活了，不如把錢留給兒女們。

他生怕自己不能說服我，還找來了我的老姐妹一塊勸我。

老姐妹更是苦口婆心：「你千萬別老糊塗拿錢去治病，到時候人財兩空，還連累了子孫後代！你放心，等你走後，我會照顧好這一家子。」

兒子知道了趕緊回家讓我立遺囑分配好財產，他說癌症來勢洶洶，哪天我突然死了，他繼承財產還得證明我媽是我媽。

為了防止我拿錢去治病，老公把銀行卡都交給我老姐妹保管。

他們還去領了結婚證，讓這些錢在老姐妹手裡合法化。

一把年紀，我一個原配臨死還成了老三。

好好好，都這麼玩是吧。

那就別怪我平等地創死他們每個人。

1

醫生跟我說我得了宮頸癌，情況不容樂觀，叫我趕緊叫家屬來，他跟家屬商量我的治療方案。

醫生還說如果我不積極治療，頂多隻能活三個月，現在開始積極治療，爭取再活個一兩年。

不過我年紀大了，要不要治療還是讓我問問家屬的意見。

畢竟到時候他們出錢出力，總之馬上叫家屬。

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老公韓建宇。

剛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我心裡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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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勞一生，好不容易照顧孫子到初中了，我這都還沒開始享福呢。

「醫生，我們不治，她這把年紀了，手術風險也大，本來也沒多少年好活，我們不治。」韓建宇一來就拒絕了醫生提出的治療方案。

醫生愣怔了好一會兒說：「其實，七八十歲的患者在我們醫院挺多的，也有她這個分期最後多活了十幾二十年的。」

「概率太小了，我們不賭，還不如把錢留給兒女們，讓他們享享福。」

我感受到診室裡醫生還有他的助理以及邊上等候的病人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

其實我剛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心情還沒緩過來。

等我緩過來，我也一直在想，這病最後人財兩空，還拖累子女，也確實沒必要治。

但是從老公嘴裡這麼冷冰冰毫無感情地說出來，我心裡還是很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韓建宇拉出醫院的。

整個人渾渾噩噩。

「小梅，你應該認同我說的話，你都 70 了，這把年紀還花那麼多錢幹什麼？現在孩子們壓力大，不如把錢留給他們。要死了，就別連累他們，你說是不是？」

不是應該先安慰我幾句？

我抽開了他的手，腦子裡還是嗡嗡的。

我說：「我去喝杯咖啡，先冷靜一下，你要一起不？」

「我還有事要忙，我得通知孩子們回來一趟，咱們把這個事解決好！」

怎麼解決好，不就是解決我嗎。

韓建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還是沒有一句安慰的話。

我坐在星巴克裡喝咖啡，腦海裡閃過了很多年輕時候的往事，從我認識韓建宇，到跟他組成了家庭，他對我好像都是這樣冷冷淡淡。

現在我快死了，他依然面不改色，隻是理性分析著怎麼做才能得到最好的結果。

「小梅！！哎呀我就知道你在星巴克坐著！我也點了一杯，你幫我去付個錢！這種智能手機我還是玩不明白！」

是我的老姐妹張梅丹。

她比我有文化，但是她用不明白智能手機，主要是她沒人教她用。

她老公死得早，她兩個兒子也不怎麼靠譜。

面對這些高科技產品，她的文化學識壓根不頂用。

所以我們倆一塊出門，都是我付錢，她想起來的時候就還我現金，想不起來我會去提醒她。

不過每次我老公知道了，隻會說我小氣，這麼點小錢也計較。

好奇怪，這些錢都是我辛苦賺的，我計較不是很正常嗎。

因為我們名字裡都有梅字。

所以從小到大，兩方父母為了區分，叫我小梅，叫她大梅。

後來認識我們的人，也都跟著這麼叫。

大梅喝著咖啡，很是嚴肅地說：

「我都聽老韓說了，他叫我來開導你，你可千萬別老糊塗拿錢去治病，到時候人財兩空，還連累了子孫後代！咱們做人可不能這麼自私的！

「不過你放心，等你走後，我會照顧好老韓，當然還有你兒女們，我會把他們當親生的對待！」

好 SB 的話啊！她又不是沒親生的孩子，怎麼上趕著跑別人家做後媽。

「老賤貨啊你，換你得了絕症我不僅不安慰你還讓你放棄治療，你怎麼想？」

可能是太高興我得癌症了，她忽視了我罵她的話。

「我當然是同意絕對放棄治療！你該不會想著去治病吧！我聽說化療很痛苦！你花錢去找罪受，到時候錢也花了人也沒了，還把家人搞得身心疲憊，你說你圖什麼！

「回頭你自己難受得要死，你老公孩子們都嫌棄你恨你！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但是你放棄治療那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會感激你對這個家的付出！」

大梅滔滔不絕地說服我，好似我花的是她的錢。

說得口幹舌燥了，她說：「小梅，再幫我點杯咖啡。」

點你 MB 啊點！

我噌地起身。

手一抬直接當著她的面掀桌了。

嚇得張梅丹大叫了起來，她拍著胸口臉色通紅。

「小梅你這是幹什麼呀，嚇我一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差點給你嚇出心髒病！」

所有人都看向我們這邊。

我剛掀桌的時候把咖啡拿起來了，揚起手就往她臉上潑。

她跳了起來，哎呀哎呀叫得更是大聲。

「你個老不死的賤貨，我得絕症治不治關你屁事！張梅丹，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自己死了老公，兒子們不孝順，就天天對我家的事指手畫腳！你家都被你折騰成啥樣了，又來禍害我家！老天咋不長眼呢，這癌症咋不長你身上！

「我得癌症了，我就得大公無私不治等死！憑什麼！我家的錢我做主！輪不到你這個老 SB 來多嘴多舌！

「還有！一把年紀了連智能機都玩不明白，每次出門都得我付錢，叫你還錢就拖拖拉拉說我小氣，你這麼大氣出門帶現金請我吃啊！就知道佔我便宜，老臉都不要！SB！還文化人呢，出個門用手機付錢都不會！」

大梅愕然地看著我，整一個傻掉了。

2

我離開前主動找店員問她桌子需要賠多少錢，我照價賠償。

因為我們坐得離吧臺近，店員全程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她大概是很同情我：「阿姨！不用賠，桌子沒壞，我一會兒打掃一下就行！阿姨，得病了你想治就治，不要管別人怎麼說，反正都是你自己的錢，對自己好點！」

我差點就哭了。

知道自己得癌症的時候沒哭，老公冰冷地拒絕醫生的治療時我也沒哭。

甚至大梅那個 SB 說那些話時我也沒哭。

一個陌生人的安慰，她溫暖的善意讓我眼眶瞬間湿潤。

又被安慰到，我心情瞬間又明朗了起來。

隻是回家了之後又不那麼明朗了。

大梅跑去我家裡告狀了。

被我潑了咖啡的衣服她沒換，頭發也比在星巴克時的凌亂，很明顯她給自己加戲了。

我進門的時候，大梅還在韓建宇的懷裡哭泣。

韓建宇在安慰她：「小梅她有病，你別跟她計較，我替她給你道歉了，都怪我讓你去勸她，這才叫你受苦了。」

真有意思，這 SB 居然跑這麼快。

她就這麼堂而皇之在我老公懷裡哭。

我的一對好兒女就這麼幹看著，還順帶安撫她。

兒子說：「大梅阿姨，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心，你別搭理我媽那個潑婦，她一直就這樣，沒文化脾氣大，我們家上下誰沒被她罵過。」

女兒說：「對啊大梅阿姨，從小到大我們都知道你對我們最好了！我媽就這樣咋咋咧咧大呼小叫的，你一個文化人何必跟我媽那個文盲計較。」

我砰的一聲重重關了門。

大伙兒才反應過來，他們的親媽，老娘我回來了。

大梅還是有點羞恥心，趕緊從韓建宇身上跳開，臉上還帶著騷紅。

「你一把年紀了搞什麼呀還欺負大梅！她這些年幫著我們家那麼多，你不感恩也不用當眾欺負她吧！

「你老實說你反應那麼大，你是不是想花錢治病！你知道這是什麼病嗎？你治不好不說，還連累我們全家！把家裡搞得雞犬不寧你就開心了？」

韓建宇一說。

我兒子第一個跳出來。

「媽！大梅阿姨說得對，得了癌症的家庭一般都人財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你不如趕緊立個遺囑，別到時候我們繼承財產還要證明我媽是我媽呢！回頭拿不出錢來，都便宜別人！」

真是個好大兒。

我還有個女兒。

都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袄，老了大多能指望上女兒。

見我看她，女兒目光有些閃爍，然後說：「媽！我當然希望你長命百歲的！治病這個事我一個外嫁的女兒也沒辦法管娘家的事，爸跟哥哥都在，我也隻能少數服從多數。但是大梅阿姨也是一片好心，你這麼對她實在太傷人了。」

兒子也趕緊幫腔：「你這老太太現在老了怎麼脾氣越發大了！大梅阿姨這麼好脾氣的人都能被你欺負哭，你趕緊跟人家道個歉！」

我笑了，這會兒是真的哈哈笑出來。

原來這個家裡沒人喜歡我，我幾十年辛苦如一日地付出，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外人。

我指著兒子就是罵：

「你個 SB，沒有你老娘我，你能有今天！你小時候貪玩掉水裡差點被衝走，那湍急的溪水你爹都不敢跳下去，老娘跳下去把你撈回來，結果我撞傷了腦袋，躺了一個月才醒來，差點就成植物人！」

我指著女兒罵：

「還有你個蠢東西！當初不讓你嫁的男人死活要倒貼嫁過去，結果被人婆家欺負成農奴，不伺候全家就被老公婆婆聯合雙打。不是我把刀子架他們脖子上逼著他們離婚，你能逃出來？」

韓建宇呵斥我：「陳年舊事，你提了幹嘛！有意思嗎！」

「你這個老東西，最不是個東西！當初你窮得叮當響，要不是老娘起早貪黑地賣燒餅，能有你韓總今天？咱們家的一切都是靠我打拼出來的，現在我得癌症了，你們一個個的半句關心沒有，就惦記著怕我把家裡的錢給花光了！

「我賺的錢，我扔了也不便宜給你們！一群 SB！」

房間裡安靜如雞。

誰也不敢吭聲。

連大梅的哭聲都被她緊急剎住。

韓建宇氣得渾身都在顫抖，他指著我：「你這麼了不起是吧！這房子是我名字，咱們可沒領過證，我請你搬出去！」

「我還不稀罕住這裡！！走就走！可別求我回來！」

我們那個年代很多人都沒領證的概念，所以我跟韓建宇一直沒領過證。

他從沒提起，我也沒說過。

也就一直這麼過了一輩子。

我出了玄關，重重踢上了門。

還聽到大梅說：「哎呀別吵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吵吵鬧鬧的呢，老韓快把小梅追回來！」

韓建宇沒說話，我兒子說：「大梅阿姨，我爸媽吵吵鬧鬧幾十年了，我媽離家出走的戲碼玩了多少回，等過不了幾天就回來了，甭管！」

女兒也說：「我媽脾氣一直都挺大的，我爸這麼有文化跟我媽一個文盲在一起一輩子也是苦了他，爸，你別生氣，媽她就這樣！」

原來得癌症不是最可怕的，家人對你得絕症的態度才是最可怕的。

他們從不關心我病了疼不疼，隻看到我得病了脾氣更大了更不討喜了。

他們最害怕的就是我把錢都花了。

呵呵。

他們怕什麼，那我就做什麼。

一輩子我辛辛苦苦為這個家付出，到頭來是這樣的下場。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3

這一輩子我就隻有韓建宇一個男人。

雖說我年紀大了，也幹不了啥事。

但是我去摸摸小鮮肉總可以的吧。

這年代，這事不犯法吧？

我都要死了，讓我吃點好的，總不過分吧？

我去了夜店，也就是酒吧。

我是愛喝酒的，但是韓建宇不喜歡，他不煙不酒斯斯文文，還總嫌棄我一個女的愛喝酒很是粗糙。

所以之前都是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喝。

現在邊上坐著十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還不穿衣服。

我真是喝得開心啊。

新社會就是好啊，我們女人也可以享受舊社會男人才有的待遇了。

我從洗手間出來就聽到酒吧裡的人在議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