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攬君懷

第6章

我們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山洞,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連著四周也泛著陰冷。

我凍得臉色蒼白,沈淮知將我抱在懷裡,我們兩人互相取暖。

「那些人肯定還在四周尋找,今夜我們得在這裡湊合一夜了。」

一路縱馬狂奔,我大概也想到是誰想要綁架我了。

三皇子司堯。

我沒有同意他的結盟,那他就用另一種辦法逼我,讓不得不嫁給他。

若非是沈淮知出現,或許此刻我已經痛不欲生了。

我靠在沈淮知懷裡,他身上流淌出的血液,將我素白的衣衫都染了通紅。

「沈淮知,我該怎麼救你啊?」

爹爹教過我讀書,也教過我寫字,

可唯獨沒有教過我該怎麼救人。

看著沈淮知鮮血淋漓的樣子,我急得大哭起來。

沈淮知臉色蒼白得可怕,卻還是搖搖頭將我腦袋摁到他胸前,輕聲安慰我:

「小月兒別擔心,你先好好休息,我沒事的。」

騙子!

都傷這麼重了,怎麼可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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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身上的衣衫撕下了好幾塊,打算先將他身上的血止住。

他任由我忙活,靠在牆壁上隻是一個勁兒地盯著我:

「小月兒,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我瞪了他一眼。

沈淮知是要長命百歲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死掉?

亂說話,是要挨罰的。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語氣依舊漫不經心,但卻又隱隱透露出一股認真:

「救命之恩,小月兒打算怎麼報?」

「當牛做馬行不行?」我歪著腦袋認真思考。

豈料沈淮知搖了搖頭,笑得肆意:

「我就缺一個娘子。」

我給他處理傷口的手一頓,好半晌才抬頭看他:

「你活著,我就賠你一個娘子。」

大不了,把自己賠給他。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我的心告訴我,它願意的。

23

我醒來的時候,爹爹就趴在床邊哭。

都多大的人了,

要是被他那些學生看見,指不定要笑話他。

我伸手擦幹了他的眼淚,嗓子有些沙啞:「爹,沈淮知怎麼樣了?」

那日在山洞中,我給他處理好傷口後,就被沈淮知按進他懷裡。

聽著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我莫名感到一陣心安,然後就忍不住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

我有些擔心沈淮知。

他傷得那樣重,全都是為了保護我。

爹爹有些沉默,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說:「淮知將爹爹的小月兒保護得很好,可他……」

他怎麼了?

爹爹鮮少會這般欲言又止。

我有些心慌,當即顧不了那麼多,直接掀開被子,赤腳跑了出去。

我爹新買的宅院,好巧不巧就在將軍府的對面。

爹爹在身後拎著鞋子和外衣追著我跑,但我速度更快一些,一溜煙就跑到了沈將軍府裡。

我年幼時便來過許多次,因此輕車熟路找到了沈淮知的房間。

我還未曾走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我嚇得雙腿一軟,隻能扶著門框跑進去。

沈淮知蒼白著臉,雙目緊閉。沈夫人坐在床邊用手帕擦淚。

見我過來,沈夫人一個勁拉著我的手哭:

「淮月,淮知他……他……」

沈夫人說了許久,一句話都未說完整。

我的眼淚終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都是因為我。

仿佛隻有在這一刻,我才清晰地感受到我的心原來這麼地疼。

以前我總是刻意忽視沈淮知對我的感情,因為我是內定的太子妃,我這一生必定要嫁給太子。

但後來沒了這個頭銜,傷心之餘,又多了一份輕松。

我不會再被困在四角宮闱裡,可以去看大漠孤雪。

但是,我從來都不想一個人。

原來自始至終,我都想跟他一起去看。

這一刻,我意識到了自己對沈淮知的感情。

或許更早一些,我就喜歡上了這個發誓要保護我的少年郎。

隻是那時的自己,並不知道而已。

我感覺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個大洞,疼痛讓我無法呼吸。

他若是死了,我該多難過啊。

沈夫人搖搖頭,輕撫著我的臉頰:「淮知最大的心願,就是娶你過門。這小子自幼就喜歡你,隻可惜現在……」

我伸手抹了抹眼淚,十分堅定地開口:

「我要嫁給沈淮知。」

無關救命之恩。

我隻是,想嫁給他。

24

「當真?」

在我說完這句話後,原本還昏迷不醒的沈淮知突然睜開了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有些發蒙。

爹爹靠在門框上,手裡還拿著鞋子和外衫,一臉自豪地說:「早就說過這個辦法有用,還不趕緊喚我一聲『嶽父』?」

沈淮知臉上滿是笑意,十分乖巧地喊了一聲「嶽父」,把我爹逗得眉開眼笑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竟然在聯手诓騙我!

我有些生氣,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那麼擔心沈淮知,他竟然敢騙我!

看著我哭,沈淮知終於有些慌張。不顧身上的傷下床,見我赤著腳趕緊將我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上,然後彎腰替我穿鞋。

我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沈夫人,隻得趕緊推開他。

豈料沈夫人捂著帕子輕笑:「無礙,他父親以前也為我親自穿過鞋。」

說完這話,沈夫人和我爹爹都十分默契地從房間裡退了出去,美其名曰「要去商量提親的事宜」。

房間裡瞬間就隻剩下我跟沈淮知。

他笑得像個傻子。

我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他疼得哎喲一聲,嚇得我又趕緊將他扶起來,坐在床榻上。

「沒事吧?」

我特意控制了力道,這一腳根本就沒使勁。

沈淮知忽然又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頰:

「就知道小月兒擔心我。」

好啊,

又在騙我!

我有些生氣,但更多的則是擔心他身上的傷。

我平常拿個繡花針扎破了手指都得哭半天,他身上那麼多傷口,定然是痛極了。

「沈淮知,以後不許再騙我了,尤其在這件事情上。」

因為,我會害怕。

他收斂了笑意,認真地點了點頭。接著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之上,一字一句地開口說:「小月兒,那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嗎?

我沒忍住彎唇。

沈淮知笑了,一把將我攬進懷裡:

「小月兒,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少年的承諾,總是那般炙熱而堅定。

25

沈淮知的確傷得很重,若非他常年練武、身體強健,說不定會丟了性命。

這傷,足足養了兩個多月才養好。

傷一養好,他便迫不及待地跟著家人來我家向我提親。

本就是幼年時定下的親事,若非一道聖旨隔開了我跟沈淮知,

或許此時,我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總歸為時不晚。

兜兜轉轉,我終於又要嫁給了那個自幼年級便發誓要保護我的少年郎。

大婚定在七月。

在太子司訣和蘇雪兒成婚後的第七天。

他們是皇室婚約,同月成親我們隻能比他們晚些。

沈淮知陪我去街上買糖葫蘆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剛回京城的太子司訣和蘇雪兒。

我是個自私的人。

那場婚約讓我名聲盡毀,又讓我爹爹流了不知多少的淚。

所以我都不願意提起司訣的名字,也不想再喚蘇雪兒當姐姐。

司訣瞧見我跟沈淮知舉止親密,臉上的笑容竟然有些僵硬:

「月兒,你們……」

我還未曾開口,沈淮知便一把握住我的手,

十指相扣,表明了我同他的關系:

「我與小月兒已經定親,待到大婚之時,你們可要來啊。」

一定會來的。

畢竟,蘇雪兒是沈淮知的表妹。

等到蘇雪兒成為太子妃,按照道理來說,司訣也得喚沈淮知一聲表哥。

而我又要嫁給沈淮知,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司訣得喊我一聲表嫂?

沾親帶故之下,竟沒想到我們四人會成了如今這幅局面。

我有些想笑,

但礙於此刻氣氛有些嚴肅,我隻得強忍著。

司訣沉默許久,幽深的眸緊緊盯著我們緊握的手:

「月兒,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點頭:

「還請太子不要換我閨名,待到日後大婚,若是喚我一聲表嫂,那我也是可以應的。」

司訣還沒開口,沈淮知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太子既娶雪兒表妹,日後喚我一聲表哥也是可以的。」

我側目看了眼沈淮知。

嗯,他學我說話。

這次相遇鬧得不太愉快,司訣臉色難看,借口有事,就率先坐馬車回了皇宮。

蘇雪兒跟我們同行。

沈淮知被我趕下了馬車,我猜她有話要跟我說。

「月兒,你嫁給表哥,當真願意嗎?」

我吃著沈淮知給我買的糖葫蘆,特別認真地問了一句:「那你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可否問過我願不願意退婚?」

一句話,就將蘇雪兒逼得紅了眼。

我知道咄咄逼人不太好,

可就是有些忍不住。

她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祝福我跟沈淮知便也就罷了,

可偏偏又要故作關懷地問一句。

那怎麼在上次我被退婚時,不肯來問一問我是否安好?

我知道她心地善良,或許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

可我就是不舒服。

爹爹那些天流的淚,我記得太深了。

我可以不恨他們,

但我也做不到原諒。

26

太子大婚當天,整個都城都喜氣洋洋。

蘇雪兒作為丞相之女,嫁妝繞了整個京都整整兩圈。

吹吹打打一直鬧騰到了晚上,爹爹借口身體不適,並沒有去赴宴會。

我也沒有去。

沈淮知作為蘇雪兒的娘家,無論如何也得出席。

我陪著爹爹在廚房裡鬧騰,他說他最近又新研究出了一款好吃的桂花糕,說一定要做給我吃。

我問他:「爹爹,你莫不是忘了,上次你明明說過不再逼我吃這些糕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