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劇透我一臉

第9章

  ……

第10章 自知之明

  話本裡,女子自己才是狐。

  她的夫君一再告誡她,不要離開家。

  她不聽他的話,於是故事成了悲劇。

  話本外,晏南天也讓雲昭不要離開家。

  所以他的意思是……

  雲昭思索片刻,怒而拍桌:“他敢罵我是狐妖?!”

  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

  這小祖宗的曲解能力,真是沒誰了。

  *

  傍晚時,湘陽夫人派人送來了剛燉好的龍髓湯。

  順帶捎來一個口信——“聽說小晏把那賤婢帶進了禁城?你別抹不開臉面,趕緊的跟過去!過一夜有了首尾,哭不死你!”

  大姑姑有板有眼地復述湘陽夫人原話。

  那神情像極了她娘。

  雲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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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反派說得沒有錯,娘倆確實滿腦子情情愛愛,一心就跟主角母女作對。

  雲昭已經可以想象到將來溫母回歸時的“盛況”——湘陽夫人必定是要發瘋的,誰也攔不住。

  大姑姑離開之後,整個東華宮繃上了弦。

  都怕雲昭衝去禁城鬧事。

  雲昭一抬手,宮人侍衛緊繃的雙肩便微微一抖。

  她在寢殿裡外進進出出,眾人的神色便緊緊松松。

  雲昭:“……”好玩。

  夜幕降下,雲昭沐浴完畢,剛踏進寢殿,便看見年長的大宮女獻寶一般捧來了宮中來信,就像請到了救命仙丹似的。

  仍是暗竹紋的白宣紙,字跡漂亮。

  殿中燈火正好,視線落向白紙黑字,既不會刺眼,也不嫌昏暗。

  晏南天不在,便由宮女取來火蠶布,替她擦幹頭發。

  雲昭倚在床頭,周身沒有一處不舒適。

  她垂眸讀他新寫的故事。

  “……嗯?”

  他寫的是狐與男子的另一個結局。

  狐沒有離開家。

  她治好了“病”,戴上防風的幂籬,被俊秀夫君牽著手,一步一步踏出院門。

  透過很難視物的厚重黑色紗幔,隱隱約約能看到河邊的水車,能看到鄰居院中啄食的雞鴨,能看到雜貨郎把自己的糖車架在大槐樹上。

  她不曾見過他們,但她感覺自己好像早就與大家熟識了一樣。

  他牽著她的手,大約是因為激動,他的手指微微發顫。

  他很用力牽著她,像是無聲地許諾著什麼。

  就這樣,一步一步離開了小村莊。

  他們去了鎮上,去了大城,去了京都,去了洛陽。

  晏南天用很大的篇章來細細描寫他們一路所見所聞。大段大段全是風景介紹,寫得也無甚趣味,令人直犯困。

  雲昭讀著讀著,不知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早晨醒來,倏忽記起了什麼,撿過散在枕邊的宣紙,繼續往下讀。

  滿滿一整頁寫的全是洛陽風景。

  雲昭無語:“……他是在蒙混字數嗎?”

  翻篇,剩最後一頁。

  不似前頭那密密麻麻的字,這一頁幹淨清爽,幾個大字寫得自負篤定。

  他寫的是——

  [晨安,小雲昭]

  雲昭:“……”

  看來他對自己寫得有多麼無聊,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

  接下來幾日,雲昭老老實實待在東華宮,按時吃飯,按時就寢,乖得令全體宮人毛骨悚然。

  總感覺她在攢個大的。

  晏南天每晚都會送來睡前故事。

  仙、鬼、精、怪,變著花樣哄她睡。

  隻是不知為什麼,這些故事裡好像都缺了點東西。不像狐,分明平平無奇,卻總讓她時不時心下悵然。

  大約過了七八日。

  一個陽光晴好的午後,宮門忽然大開。

  雲昭倚在窗邊,隔著中庭望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著一身黑,遠遠望去顏色蒼白,周身掩不住的疲倦。

  他看到她,眼睛倏地發亮。

  他穿過庭院與回廊,腳步飛快,宮人次第的問安聲被他甩在身後。

  雲昭是從不迎人的。

  晏南天闖進寢殿,見她笑笑地坐在窗邊,微晃著腿,抬手向他遞來一小碟點心。

  “喏!”

  晏南天失笑。

  急匆匆趕路回來,誰都知道該遞水,隻有她會塞來幹燥噎人的酥糕。

  他接過琉璃碟子,二話不說拈起糕點,放進口中。

  她不懂得疼人,噎人的心意也是心意,得好生收著,錯過便沒了。

  生咽完幾塊糕點,呼吸直冒青煙。

  “晏哥哥!”雲昭彎著眼睛衝他笑,嗓音脆生生的。

  晏南天:“……說吧,我能承受。”

  雲昭微微睜大雙眼:“呀,你嗓子怎麼這麼啞?”

  晏南天:“……”

  不想說話,自己倒一盞茶喝下。

  她笑吟吟地:“我這麼多天都待在家裡,哪都沒去!”

  明知道她眼睛裡藏著小小的詭計,就等他上當,晏南天卻也隻能回道:“阿昭真乖,悶壞了吧?”

  “嗯!”她用力點頭。

  他抬手揉了下她的腦袋:“等我這次辦事回來,一定陪你……”

  話未說完,她已經在搖他衣袖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說。

  “阿昭,”晏南天有種塵埃落定的頭痛感,“這次的任務很危險。”

  “我知道!”雲昭答得飛快,“你說過的,你要去找溫暖暖她娘。”

  晏南天輕輕揮了下手。

  宮人無聲退出,闔上殿門。

  “樓蘭海市。”晏南天告訴她,“傳說中海上有古城,居住著海民與不死者。目前沒有任何確切情報,我不可能讓你置於這般險地。”

  雲昭沒說話,默然轉過身,背對他。

  半晌,她的聲音幽幽飄出來:“晏哥哥,上一次沒跟你去鯨落海,你帶了溫暖暖回來,讓我好難過。”

  她低著腦袋,縮著肩膀,看上去委屈極了。

  晏南天無奈:“阿昭……”

  她不驕蠻任性,不跟他鬧脾氣,卻叫人更難招架。

  她低低地說:“晏哥哥,我一直一直在想,要是我一直跟在你身邊,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過。這次去救溫暖暖她娘,她也會跟著你去,對不對?就算我相信晏哥哥,可是你們要一起走那麼遠,一起經歷危險,我卻隻能獨自在這裡難過。”

  他的手指試探著、輕輕落在她的肩頭,艱難沉聲道:“阿昭,再等一等我,好不好?”

  “我原想著,以後無論晏哥哥去哪裡,我都要跟著。”她低頭掰手指,“去鎮上、去大城、去京都、去洛陽……”

  她細數俊秀夫君帶著狐女走過的地方。

  放在她肩上的修長手指微微蜷起。

  雲昭的聲音堅強帶笑:“洛陽古都盛產牡丹,品種有姚黃、豆綠、魏紫、藍田、白雪……春日繁花似錦,碧毯漫山……夏日果蔬豐茂,水席清涼……秋日天高氣爽,楓紅銀杏黃……冬日銀裝素裹,泡溫泉,飲羊肉湯……”

  晏南天指尖微震。

  他故意寫來哄她睡的那些無聊話,她竟是一字一句背了下來。

  她最不愛背書,因為這個,從前沒少被夫子拎著戒尺追。

  想到她團成一團,窩在床榻上吭哧吭哧艱難背他寫的信,再冷硬的心也難免塌陷一片。

  “晏哥哥……”雲昭垂下衣袖,遮住打在雪白手腕上的小抄,轉回身去,可憐兮兮地抬眸望著他,“你真不帶我一起嗎?”

  晏南天:“……”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一個不字,重逾千鈞。

  她眼巴巴:“嗯?”

  她的眼睛會說話——要丟下我孤零零一個人,要讓我獨自傷心難過嗎?

  晏南天:“……”

  晏南天:“帶帶帶。”

  答應完了回頭一盤算,此次攜二女同行,宮中眼線全程盯梢……

  頭疼欲炸。

第11章 大兇特兇

  登雲臺地勢高闊,燈火通明。

  龐大的行天舟停在懸崖邊,微微轟鳴,做好了出行準備。

  舟身長七丈,主體用空桑浮木打造,動力來源則是天隕明石。這般龐然大物能夠御風而行,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諸多木牛流馬精巧機竅。

  雲昭沒踩踏階,而是從崖邊一躍而下,落向行天舟——“嘭!”

  眾人眼角一抖。

  她回身揮手招呼:“晏哥哥你快下來!”

  在外面,晏南天總是很“端著”。

  隻見他身披玄黑鶴羽大氅,雙手微攏身前,微垂著眸,唇角噙一絲淺淡的笑意,沿踏階步步而下。

  人群裡,他總是最有風儀的那個。

  經過她身邊,他不輕不重地瞥了她一眼,嘴皮不動,氣音道:“老實跟上。”

  雲昭偷偷衝他的黑色毛毛領圈扮鬼臉。

  行遠路,要拜太上。

  晏南天穩步行至舟首,旁邊的人立刻遞上備好的香。

  他雙手執香向北面參拜三下,點燃青香,端正插入紫金香爐,然後率眾祝禱。

  雲昭拜神從沒老實過。

  小時候過年拜太上,她聽著家中叔伯娘嬸們求這求那,一時調皮,偷爬上香臺,裝神弄鬼喊了句:“燒幾文錢的香,求幾百萬的事,太上我要打人啦!”

  家裡一群老少全給嚇了個哆嗦。

  那是雲昭小魔王這輩子唯一一次被她爹揍。

  這會兒,聽著晏南天率眾人祈禱此行諸事順遂,雲昭滿心壞意一蹿一蹿,壓都壓不住。

  大反派是怎麼說的?

  ——“溫母有大際遇,她若活著回來,湘陽秀(雲昭娘)必死無疑。”

  雲昭微微冷笑,把雙手抱在唇邊,第一次老老實實向太上祈禱。

  ‘兇!兇!兇!’

  ‘大兇!大兇!’

  ‘大兇特兇!’

  旁人都祈禱完了,她仍閉著雙眼,一臉虔誠。

  晏南天:“……轉性了?”

  正待揮手示意出發,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吸氣。

  見他視線掃來,一個小太監飛快地掩住嘴巴,忙不迭垂下頭去。

  晏南天眉心微蹙,望向香爐。

  隻見爐中直立的三支香裡,莫名折了一支。

  這……

  周遭一片靜默。

  雲昭睜眼看見這一幕,翹起的嘴角壓都壓不平。

  晏南天提醒:“咳。”

  要不要這麼喜形於色。

  “啊,這個,”雲昭眼珠一轉一轉,“晏哥哥你知道的啊,我從來不信鬼神,隻信自己!”

  義正辭嚴,理直氣壯。

  晏南天微挑眉梢,轉身對眾人道:“孤也相信,事在人為。”

  眾人俯首:“是!”

  雲昭嘀嘀咕咕:“好的不靈壞的靈!好的不靈壞的靈!”

  晏南天:“……”

  *

  行天舟終於啟程。

  舟上有操縱駕駛者十餘人,宮中禁衛二十餘人,分列舷木左右。

  晏南天走向船舟正中的四方閣。

  行天舟上一應設施以輕便為首,四方閣隻有頂和柱,四周用輕薄堅韌的天蠶絲織成圍幔,墜著防風珠。

  一個圓臉大太監領著溫暖暖靠過來。

  溫暖暖臉色蒼白,身穿厚重的長絨錦袍,眼眶微微發紅,比原先更像一朵楚楚可憐的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