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不再見

第2章

「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姐妹,是世界上最親的人,有心靈感應。」

張瑣瑣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可剛說完,我倆都不自在了。

誰讓我們以前關系不好。

我們各自閉嘴……

車子飛馳。

我很快又來到了那個陰冷的小巷。

13

張瑛瑛死了。

她死的那天,這座城市正下著初雪。

警察在封鎖現場。

群眾在好奇旁觀。

犯罪的人被捉拿。

但小巷裡沒有攝像頭,也沒有目擊者。

他們滿口謊話:「我們沒想都動她!就想跟她交個朋友!這個小姑娘有被害妄想症,自己撞牆了,我們有什麼辦法?」

「就是!」

「不信可以驗,我們真沒動她!」

這群混混,不是沒腦子的人。

誰都知道,蓄意和無意意味著什麼?

因此,以免罪責變大。

他們不會說其他話。

更不會供出紀珩。

除非紀珩自首。

但——

他會嗎?

那些混混被帶去警局後。

一輛賓利衝破了警戒線。

車燈刺眼,強光打在我臉上,我的眼睛半分也沒眨,死死地盯著駕駛座上的人。

紀珩——

你終於來了。

14

「是不是想看他後悔?」張瑣瑣忽然問我。

我冷笑不止……

「你覺得我對他還有期待?」

如果有,我希望他死。

冰冷的雪花飛進眼角,我冷冷地看著紀珩。

他下了車,看見了我的屍體。

難以置信。

崩潰。

咆哮。

幹擾法醫工作,甚至要搶走我的身體。

瘋子。

「滾開!」

「不許碰她!」

「她是我老婆!你們都不許帶走她!」

紀珩抱著我的身體,在雪地裡哭嚎。

他定然是後悔的。

但有什麼用呢?

他越這樣。

我越惡心。

我爸張鶴站在一旁,插不進手。

或者說,他沒有盡力去插手。

我媽從家裡趕了過來,肯定是醫護沒看住,她剛醒就跑來了。

冰天雪地,她鞋子都沒換,腳下隻有一雙薄薄的拖鞋。

「放開我女兒!」

我媽推開紀珩,幾乎是跪倒在我身邊,滾燙的淚水落在我滿是鮮血的臉上。

「瑛瑛。」

「瑛瑛你睜眼看看媽媽,媽媽來接你回家了,姐姐也醒了。」

「你快點……快點也醒醒啊……啊……瑛瑛……我的女兒……」

媽媽在哭。

我的眼淚也止不住。

張瑛瑛,你真是不孝啊!

「瑛瑛——」

「瑛瑛,你沒死?」

紀珩抬起空洞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仿佛陷進夢境一般,從雪地裡站起來,緩緩走到我面前。

瞧他這副痴情的樣子,演給誰看?

15

紀珩又哭又笑。

他那張俊美的臉,在雪的映襯下,顯得尤為詭異。

「瑛瑛,你沒死!」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他似乎瘋了般跑到我面前,被保安拉開後,依舊不善罷甘休。

我身後傳來他悔恨的聲音。

「瑛瑛,你別不理我,你看看我……」 

後來——

他每天都來我家。

家裡正準備張瑛瑛的喪事,他隻當看不見。

他隻是找我。

我家不讓他進,他便翻牆進來,手裡還拿著街邊買的糖慄子。

以前……

我們剛在一起那會。

我媽反對我們,關我禁閉,不許我出門時,他也這麼幹過。

安靜的星空下,他許諾會照顧我一輩子。

那時的我,隻覺得甜蜜。

甚至還對未來有無限的期許。

可期許到最後——

我得到了什麼?

他因為他妹妹三兩句謊話,就把我推向火坑。

將我送給那些髒兮兮的手……

讓我置於絕路。

16

我看著紀珩卑微討好的目光,丟掉了他買來的糖慄子。

「陳叔——」

「把他打出去!」

不多時。

陳叔領來了幾個保鏢。

紀珩一個人來的。

他很快就被打趴下了,像喪家之犬,匍伏在我面前。

「瑛瑛……」

「瑛瑛,不要趕我走。」

他的手,努力地朝我伸過來。

真是——

情深似海啊。

可也是這隻手,把我推進了深淵。

想到這裡,我眼裡閃過一抹寒光。

我躲過保鏢手裡的鐵棍。

「砰」的一聲。

我用盡全身的體力,打在紀珩的右手上。

這隻手,溫暖過我。

也狠狠傷害過我!

紀珩沒有躲閃。

他抬起頭,勾唇輕輕笑著,卻盡透著瘋魔。

「瑛瑛,隻要你解氣,我可以把命給你。」

「那你現在就去死吧!」

17

紀珩看著我,眼底從悲傷到落寞。

他好像真瘋了……

所有人都知道。

他眼前的人,是張瑣瑣,不是張瑛瑛。

張瑛瑛屍骨未寒,等著他陪葬!

不——

我才不要他陪葬。

他應該死在臭水溝裡。

因為後院的動靜大。

沒一會。

張鶴和我媽也趕來了。

緊隨之後的,還有紀靈和蘇息。

「哥!」

「紀珩——」

她們跑過來,見紀珩被打得鼻青臉腫。

蘇息直接哭了,「紀珩,他們怎麼這樣對你?」

紀靈更是當場發作,「張瑣瑣,你家死了人,跟我哥有什麼關系!憑什麼打我哥!信不信我報警?」

我冷眼瞟向她,「信不信我連你一塊打?」

「你敢!」紀靈底氣十足。

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這麼有底氣。

她家道中落的時候,她哥被人陷害破產的時候。

那時的她,跟我說話就像肺活量不足。

而現在——

紀靈目光瞥向我爸。

張鶴就立刻挺身而出,「瑣瑣!你太不懂規矩了!紀珩畢竟是來看你姐姐的……」

他話還沒說完。

我媽受不了了。

「張鶴!你那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他憑什麼來看我女兒?」

「我的女兒,不會跟家風不正的東西扯上關系!」

「你要替你小舅子說話,也別玷汙了我的女兒……」

「她沒了,我還活著!」

我爸老臉果然紅了,氣紅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

「你跟那個小婊子的奸情,還用我胡說?幹脆我們別要臉了!說開了算了!」

我媽直指著紀靈,「小婊子,我告訴你!別以為你爬上了老東西的床,就能對我的女兒指手畫腳,你還不夠格!」

我的媽媽,她頭發白了,身體纖瘦。

我從來沒想過,她是這麼強悍的媽媽。

哪怕我死去,她也保護著我。

紀靈氣狠了。

她也是臉皮薄的小姑娘,明裡被紀珩疼愛,暗中又有我爸寵著。

哪受得了這樣的辱罵。

蘇息隻顧著紀珩,又不幫她……

她幹脆豁出去了。

「阿姨!你怕是拎不清吧?你也不照照鏡子,叔叔早就不愛你了!」

「叔叔最喜歡的人,是我——」

「不被愛的,才是婊子!」

18

今夜真是坦誠夜。

大家全說開了。

紀珩瞬間清醒過來,他握著拳頭掙扎著起身,「紀靈,你剛剛說什麼?」

「我……我喜歡叔叔……」

「你瘋了!」

紀珩失控般怒吼,甚至扇了紀靈一耳光。

打得紀靈不知所措。

「哥……」

「閉嘴!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是被逼的!你說你咽不下這口氣,你要我和瑛瑛分手!」

紀珩目光兇狠,仿佛要殺人。

紀靈畏懼,委屈,但沒有絲毫悔意。

還要狡辯……

但此時。

我媽聽見他們兄妹,你一言我一語的控訴。

她似乎全然明白了。

「紀珩——」

「我家瑛瑛是你害死的?」

「你恨張鶴欺負了你妹妹,就要報復在我的瑛瑛身上,對不對?那幾個地痞流氓,是你找的吧?你好毒啊!」

我媽字字泣血。

我咬著唇,眼淚從眼角滑下。

母女連心——

媽媽總能抓住關於女兒的,每一個信號。

紀珩臉色灰暗,沒有說話。

我媽更加篤定了。

「果然——」

「我要跟你拼命!」

我媽拖著孱弱的身體,衝向紀珩。

「媽——」

我擔心媽媽受傷。

可是。

我人坐在輪椅上,卻起不來。

紀珩沒躲——

但蘇息卻站在他面前,「阿姨,人命關天!你不要血口噴人!紀珩那麼愛瑛瑛,他怎麼可能傷害她?倒是你,平時管女兒管得太緊,瑛瑛離開家,估計是想逃離你吧?」

她這一句話,直戳進我媽的心裡去了。

看著媽媽面色慘白,我心裡怒意滔天。

用盡全力對抗僵硬的肌肉,竟掙扎著從輪椅上起來了。

保鏢扶著我走上前。

「啪——」

我揚起手,一個巴掌摔在蘇息臉上。

「你再胡說一句試試?」

「信不信我把你丟到後山喂野狗?」

蘇息一邊臉被我打腫,滿臉怨恨地瞪著我。

我不屑理她,隻瞥向紀珩。

聲音幾乎脫口而出。

「你說話啊。」

「我妹妹,張瑛瑛,是不是你帶出去的?!」

這句話,並不是我問的。

是張瑣瑣——

而且。

我感覺到了她難以克制的憤怒,以及悲傷。

我這個關系不好的姐姐,她居然在為我出頭。

「我——」

紀珩終於開口了。

他眼裡也透著悲涼,和無盡的悔恨。

但在我看來,全是可笑的,惡心的。

「你什麼?」

「你說啊?」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妹妹?連說實話也不肯?」

我已經打開手機,在錄音了。

我一定要讓紀珩付出代價。

我逼迫著紀珩——

紀珩沒有任何反應,他盯著我,滾燙的眼神逐漸空洞,喃喃自語。

「你不是瑛瑛。」

「瑛瑛不會這麼跟我說話。」

「瑛瑛對我很溫柔的——」

19

我還會對他溫柔?

他簡直做夢!

「對。」

「我不是瑛瑛,瑛瑛是不是被你殺死了。」

「你摸著你的心,自己說——」

我順著他的話,隻想要要一個答案。

一個能把他送進去,能為自己討回公道的答案。

「果然,你不是。」

「瑛瑛死了,瑛瑛死了。」

紀珩臉色頹唐,一遍遍默念著,「我的瑛瑛,被我……」

他無念無想的樣子,仿佛要說出真相了。

可就在這時。

蘇息忙打斷了他,「紀珩!你快清醒一點!靈靈暈倒了!你快送她去醫院啊!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你答應過你爸媽要照顧她的!」

一剎那間。

紀珩死而復生般聚焦了瞳孔,他看見紀靈臉色發白地倒在地上,轉頭凝視了我一眼。

我與他火光重重的對視中,他支起身體,抱著他的妹妹,掉頭離去。

看——

他一時糊塗才良心發現。

蘇息幾句話就讓他清醒了,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利己的那條路。

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愛人,甚至是愛我呢?

我以前真是眼瞎。

「眼瞎沒關系,以後睜大眼睛就行了。」張瑣瑣懶洋洋地跟我說。

「我沒有以後了,我死了。」

「隻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死。」

張瑣瑣冷言冷語,卻讓人聽著溫暖。

謝謝你,我的姐姐。

20

紀珩走遠了。

我媽不甘心,想叫保鏢去攔。

張鶴卻一聲令下,驅散了所有人。

「鬧什麼!」

「瑛瑛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紀靈肚子裡還懷著我的孩子!我不準你搗亂!」

他也走了。

我媽恨得發抖。

我走過去,抱住了我媽。

張瑣瑣先開口了,「媽,跟他離婚吧,我有辦法幫你拿到全部財產,讓他淨身出戶。」

我媽先是錯愕,緊接著淚流滿面。

「孩子,苦了你了。」

「我沒照顧好你,也沒照顧好你妹妹,我不配做媽媽。」

很奇葩的世界。

明明做錯事的是別人,但悔恨的卻往往是受害者。

21

讓張鶴淨身出戶?

張瑣瑣有這個本事。

她大學就進了公司實習,而我是藝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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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