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非替身

第1章

1

男朋友的白月光從國外回來了。

白月光叫姜惜霜,學油畫的,身上藝術氣息濃厚,長發飄飄,細腰,白裙,溫柔清麗,是大多數男人都偏愛的類型。

她回國那天,我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快十點,剛想刷一下朋友圈,就看見陸瑾玄新發的一條朋友圈。

照片上是一張擺滿了各種美食的桌子,還有白月光的小半張側臉。

看上去都很好吃。

悲傷的眼淚差點從嘴角流出來,我在底下評論:吃好東西怎麼不帶我?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理我。

半小時後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朋友圈冒出來個紅點,我點進去看。

陸瑾玄沒回我。

「霜霜」回復「向錢看(我)」:等你空了,我帶你來。

2

等我回到和陸瑾玄一起住的房子裡時,他還沒回來。

我在空空蕩蕩的客廳裡等了他半個小時,最後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人把我從沙發上抱起來了。

第二天鬧鍾響的時候,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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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玄還是沒在家,我給他打電話。

電話那頭,機械的女聲說: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

我按下掛斷鍵,給他發了條短信:

——你的白月光回來了,我該讓位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協議結束了

?

姜惜霜是四年前出國的。

陸瑾玄這個慫蛋,不敢和別人告白,倒是找到我,提了個協議,讓我做他女朋友,他每個月給我發工資。

我問他為什麼是我。

他說你和姜惜霜最要好,你肯定最了解她,演起來也最像。

我看著那個數字,頭有些暈暈的。

我是和姜惜霜玩得好,照理來說我不該答應這麼離譜的要求的,可惜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於是我暫時拋棄尊嚴,籤下了這個協議。

我以為陸瑾玄身邊的兄弟應該都知道,他喜歡的是姜惜霜,我不過是個替身。

我以為他們都會很鄙夷我。

但是沒有,四年來,他們都極有禮貌地喊我嫂子。

雖然羞恥了點,但他們倒是真的把我當陸瑾玄的女朋友了。

甚至還有人問,陸瑾玄準備什麼時候和我求婚。

什麼時候?

做夢的時候。

3

發完消息,我就把陸瑾玄的所有聯系方式拉黑了,但沒刪除。

我把電話打給一早就看好房子的房東,交了半年的押金。

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屬於自己的事物根本沒幾樣。

房子是陸瑾玄的,家具是他買的,其他居家必需品也是家裡一早就備好的。

這麼想來,我這幾年佔了不少便宜。

我和陸瑾玄一起住了這麼久,這個家裡關於我的痕跡卻少得可憐。

一個行李箱都綽綽有餘。

我不太打扮,衣服比陸瑾玄還要少,衣櫃裡還留出一大部分空間。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陸瑾玄總想給我買衣服。

他不帶我去商場試,自己打包了一堆回來,很漂亮,狠狠戳中了我的審美點。

但我拿著牌子看,被價格驚掉了下巴,慌急慌忙地拖著他拿去全退了。

陸瑾玄後來學乖了,剪了吊牌再送給我。

我拍了照片識圖,吊牌剪了退不了,我折算成錢全部打他卡裡。

他氣得要死。

我肉痛得要死。

後來他就再也不給我買衣服了。

4

我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深深地再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四年的地方。

飼養箱裡的豆豆爬上木樁子,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那是陸瑾玄養的守宮。

我喂了四年,它也認識我了。

我站在原地,和它大眼瞪小眼看了足足五分鍾。

然後我快速做了一個決定。

喂了四年,怎麼它也有一半算我的吧。

5

新住所狹小逼仄,和陸瑾玄的三室兩廳根本沒法比。

而且還是外環。

以後上班要提早一個多小時了。

我嘆了口氣。

收拾好房子沒多久,白月光的電話先打來了。

姜惜霜的聲音似小橋流水,叮叮咚咚的:「嘎子你在哪?我帶你去吃飯。」

「不去。」我斷然拒絕。

她有些鬱悶:「為啥呀,我跟你說,那家可好吃了。」

我沒說話,她就朝我撒嬌,聲音甜得像糖。

我享受到她追求者都得不到的特殊待遇,最後還是松了口,報了個地址。

「得嘞,我開車來接你。」

我應下,掛斷電話後給老板發了個微信:

——抱歉,今天有點事,和您請一天假。

6

白月光和替身見面應該是個什麼場景?

姜惜霜在樓下的時候還皺著眉頭,見到我就眼睛一亮:「嘎子!」

「二狗!」

「嘎子!」

「二狗!」

她向我張開雙手快步走過來,我也向她衝過去,然後靠近她的時候轉了個彎,她一下抱住了我後面的柱子。

我站在她身後哈哈大笑。

她嘟著嘴巴鬧我。

我和姜惜霜,認識了十多年了。

她奶奶和我奶奶是鄰居。

小的時候我們倆都被丟在農村,兩個小孩每天在田埂上撒丫子瘋跑。

她沒現在這樣端莊嫻靜的樣子,和小狗一樣,每天我們倆都是一身泥巴回家。

然後一起站在坪裡被各自的奶奶罵。

我們倆好到小時候能同穿一條褲子。

和姜惜霜要好的是我。

和陸瑾玄先認識的也是我。

我記得大學時,陸瑾玄喊我一起吃飯,而我早和姜惜霜約了。

老師拖了堂。

等我趕到食堂的時候,看見他們倆錯開坐著,低著頭玩手機不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而窒息的氣氛。

我喊了姜惜霜一聲。

他倆抬頭看見我,像是看見了救星。

那時我怎麼也不會想到。

後來的我們,會變成這樣復雜的關系。

做最好的朋友的替身,不會覺得膈應嗎?

不,一點都不。

我臉皮厚。

和陸瑾玄好上的這些年,不僅每個月都有錢拿,省下一筆房租,還能吃得好睡得好。

反正我覺得很爽。

7

姜惜霜帶我去了一家裝橫豪華的飯店。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這得不少錢吧?」

她拍著胸脯說她請,拉著我直愣愣地往裡走。

點菜的時候,我看著印刷精美的菜單上貴得離譜的價格,手指有點顫抖。

貴是貴,好吃也是真好吃。

我打了個飽嗝,借著上廁所的由頭去前臺結了賬。

快趕上一個單位距離的數字看得我憋得慌,剛剛吃下去美食,忽然又覺得也不過如此。

姜惜霜去前臺結賬的時候被告知已經結過了,氣得她像李逵一樣,小拳拳捶我背。

我開口:「往左邊一點,用點力氣,诶,對了,就是這裡。」

她被我氣笑了。

「鐵公雞拔毛了,你今天怎麼對自己這麼狠?」

我轉過身來看她。

她頭發披在肩頭,像錦緞一樣,不暴露本性的時候就像油畫裡畫的少女,古典優雅。

脖子上掛著一條價值不菲的項鏈。

上面點綴的藍寶石晃眼。

我看著她笑。

我說:「因為是你。」

8

姜惜霜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摳得很,對自己都吝嗇。

衣服就那幾件,鞋子穿壞了再買,為幾塊錢能和商家拉扯半個小時。

除了她,對我來說,另外一個特別的人,就是陸瑾玄。

我這輩子買過最貴的禮物,就是送陸瑾玄的一對袖扣。

陸瑾玄大四那年過生日,在自己家別墅裡面開 Party。

我用獎學金買了個外國小眾牌子的袖扣。

惡趣味地選了小熊的樣式。

他家的別墅很大很豪華。

姜惜霜提了個小袋子,裡面是她爸常用那個牌子的打火機。

很貴很貴。

我的禮物錢還不及她的一個零頭。

「可是陸瑾玄不抽煙啊。」

「我管他抽不抽。」姜惜霜一臉無所謂,「我也沒想送他禮物,這打火機我爸不喜歡,正好就送他了,反正我隻是走個形式。」

「你送什麼?」

我捏了捏繩子,狀似無意:「袖扣。」

「哦。」

姜惜霜點點頭,並不在意。

那天晚上,我和姜惜霜,還有其他人的禮物被放在一起。

在印滿名牌 logo 的紙袋的映襯下,我的禮物顯得很寒酸。

可是對我來說,它已經很昂貴了。

花園裡打扮得光鮮亮麗的青年男女來來往往。

也有人來和姜惜霜搭訕。

她和他們是一樣的。

他們和陸瑾玄是一樣的。

而穿著打扮都很樸素的我,和我的禮物一樣,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我並不為此感到難過。

我難過的是那對可愛的小熊袖扣。

我從來沒有見陸瑾玄戴過。

它們像是消失在了那天。

或許,隻是淹沒在了那些名貴的禮物中。

9

陸瑾玄上班的時候穿正裝,我看著他從大學到邁入社會,變成如今這樣穩重自持的模樣。

他穿襯衫,骨節分明的手一顆一顆把紐扣扣至脖子,禁欲而撩人。

隻是我總盯著他的袖扣。

銀制的材料泛著冷白的光。

精致而優雅。

可我就是覺得,還是小熊更適合他。

10

白月光姜惜霜很感動,於是她開車帶我去酒吧嗨。

並且揚言:「今晚全程由姜小姐買單。」

我說我不喜歡喝酒,花不了你幾個錢。

最後喝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我,被姜惜霜扛進了酒店。

她喝上頭了,但是沒醉,平日風度盡失,差點沒和幾個來調戲我們的人打起來。

幸虧被人攔住了。

要不然她從小學的散打,指不定讓誰嘗嘗厲害。

我喝得臉頰滾燙,姜惜霜忽然摟著我,對著手機比了個茄子。

我含糊不清地讓她記得給我美顏。

她滿口答應。

?

進了酒店房間之後,她把我撂在床上,自己進衛生間洗澡。

我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鈴聲吵得我額頭一跳一跳。

我衝過去接電話。

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陸瑾玄的聲音冷冷的,還夾雜著一點怒氣:「你怎麼帶她去酒吧……」

喝醉了的人容易上火。

心疼你的白月光了?

呵,還是她拉我來的呢。

我沒等他說完,就嗆了回去:「要你管!」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才道:「……玖玖?」

「不,是你爹!」

我飛速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再次把他拉進黑名單。

姜惜霜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我放下手機:「誰啊?」

「陸瑾玄。」

我恨恨道,「問我怎麼帶你去酒吧,要他管啊,呸!」

姜惜霜愣了一下,眼裡飛速閃過什麼東西,隨即堅定地附和我:「說得對!他憑什麼管!呸!」

「好姐妹!」

我對著她豎起一個大拇指,又一頭栽上床。

「睡了。」

11

早上鬧鍾響起,宿醉的頭還是很痛。

我利落地洗漱完,和被鬧鍾吵醒的姜惜霜打了個招呼:「我先走了。」

姜惜霜的眼睛隻睜開了一半,靠在枕頭上,未能成功從睡意中掙脫。

「去哪?」

「回去了。」

她清醒了大半,從床上撐起來:「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坐在她車子上的時候,姜惜霜皺著眉頭抱怨:

「這麼早回去幹嗎,今天不是周末嗎,我還準備帶你去玩。」

「這麼久沒見了,就跟你待了一天。」

我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周圍不斷變換的景色,答到:「上班。」

「上班?你什麼黑心公司?周末還要上班?」

姜惜霜聲音加大。

「不是那個啦,」我撐著下巴,仍然看著窗外,「周末的兼職,昨天因為和你出去玩已經請了一天假了。」

她一個急剎車,罵了前面的司機一句,隨即又問我:

「周末兼職幹什麼?本來你在公司就天天加班,工資不是挺多嗎?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幹嗎。」

我收回了目光,看著她笑。

「因為看著銀行卡上面多出來的數字,會覺得很爽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歡錢了。」

姜惜霜低聲罵了我一句:「小財迷。」

「你一天工資多少錢,姐買你一天。」

她嘴角笑容豪氣。

我知道她不是說笑,她有這個資本。

揮金如土的大家小姐。

和陸瑾玄一樣。

真讓人羨慕。

「不要。」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姜惜霜的笑容耷拉下去,還是乖乖送我回了家。

我站在樓下,招手看著她開著那輛粉色的超跑離去,和周圍破舊的景色格格不入。

我沒和她說實話。

我需要錢。

需要很多很多很多錢。

12

我現在住的地方不是小區,環境很差。

晚上洗澡洗到一半,熱水器忽然罷工,冰涼的水從我腦袋上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