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宋無道越聽越心動，語氣猶豫了起來，片刻吐出一句：“我試試吧。”

　　白澤彎起謙恭柔順的微笑立於一旁，身影逐漸透明。

　　如果有第三個人在場，隻會看到宋無道在對著空氣張合薄唇，沒發出丁點聲響。

　　＊

　　“怪你說得太好了，我都想上手試試。”

　　被黎雨簫識破自己有在偷偷按所謂穴道的渺渺嘴硬辯解。

　　黎老師無奈地嘆了口氣：“狡辯。”

　　這無奈又寵溺的語氣……

　　黎家哥哥真是青年音天花板！

　　渺渺捧臉在床上狂蹬腿，而同樣的評價她也曾經給過漁火，可見少女的嘴隻是騙人的鬼，嘴甜起來不分物種，誇就對了。沒等她在床上蹬動到起火，隨著兩下敲門聲，渺渺的風火輪小短腿戛然而止，惶然地抱著手機，揚聲問：“誰？”

　　“是我。”

　　是大哥的聲音。

　　渺渺趕忙把手機外放關掉，低聲交代：“我大哥敲我門了，今晚可能要提前休息啦。”

　　黎雨簫很理解地說了聲好，跟她說晚安後掛掉了電話。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電話裡的音量也不高。

　　但修為很高的宋無道聽了個一清二楚。

Advertisement

　　他的心一沉再沉

　　妹妹打電話都要避著他了。

　　年齡差很大的兄弟姐妹，要不就因為相差太大玩不到一塊去，要不就代入了長輩的角度，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孩兒能有什麼壞心眼，一定是外人帶壞她，還會因為從小寶寶階段就在身邊因而定了性——就像許多父母發現年過二十的子女房間藏有不可描述的書籍時一臉震驚，就是把Ta當小孩兒了。

　　“進來吧。”她揚聲。

　　當房門被推開，看清來人身上的狼狽景況後，渺渺嚇得從床上蹦了下來，一路小跑的奔到大哥身邊，急得嘴唇顫抖：“大哥你怎麼受傷了！？好嚴重……”

　　赤著的上身能看到一道深深的傷痕，創口彷佛是新的，隨著他呼吸而一點點地往外沁著血——大哥不知道怎麼練的身形，肌肉線到了腰間收緊，使他即使練出了壯碩肌肉，依然擁有誘人線條的細腰，宛若漫畫裡邊的美好身材。

　　隻是這些，渺渺都沒心思去欣賞。

　　她快心疼死了：“不行，我們去醫院看看吧？傷口要是感染了的話好麻煩的……”

　　“我不去醫院。”

　　大哥悶聲說，抓住她要碰自己腰的手：“有些血沒幹，會弄髒你手的。”

　　妹妹潔白柔軟的小手，不應被任何東西玷汙。

　　“這時候誰還管這個啊！”

　　渺渺急壞了。

　　宋無道落眼在她著急的小臉上。

　　向來大男子主義的他無數次覺得不應該讓弟弟妹妹擔心，家裡小輩跟著享福就行了，這點是一視同仁的，對流星和思澈他們一樣寵。隻是當渺渺著急又擔憂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

　　他居然有點高興。

　　不對，也不隻是有點。

　　被大哥攥住手腕又半天不說話，渺渺快氣死了——她在心裡痛罵系統垃圾歐皇光環，要是她運氣好的話，大哥能受這傷？又想到大哥背地裡龍傲天的身份，又氣作者吃飽了沒事幹虐主角，爽文就該主角一路斬瓜切菜的殺過去，什麼欲揚先抑法則套路全部忘在太陽系外，她隻心疼她哥哥。

　　渺渺癟嘴：“大哥，你說話呀，你理理我……”

　　“去裡面說。”

　　大哥讓她在床邊坐下，自己則席地而坐。

　　渺渺完全不明白大哥怎麼了，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手臂上的傷口，想趕快處理。

　　系統：【宿主，對一本升級流爽文男主角來說，這點傷勢是很微不足道的。】隻是這句安慰一秒被渺渺頂了回去：

　　【他不是男主角，他是我哥。】

　　床上的少女焦躁地輕輕踢動雙腿，視線沒離開過他的傷口。雖然一直知道自己處於網文大亂燉的世界，可是渺渺目光所及之處，一直是溫和喜感的日常，那些殘酷殺戮隻在原文片段中見過，文字終不夠眼睛實在所見來得震撼，那抹鮮紅刺疼了她的眼，讓她更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而同一時間，面無表情的宋無道則是幸福快樂得像是泡在了蜜罐子裡。

　　诶嘿。

　　原來被妹妹心疼的感覺是這麼爽的。

　　沒事真想給自己來兩刀。

　　白澤教了他一肚子綠茶腔調的話，他拉起妹妹的手，嘗試用很柔弱的語氣說道：“最近讓你開心的都是別人的事。”

　　“？？？”

　　渺渺一頭霧水：“沒有哇，早上大哥做的楓糖華夫餅就讓我很開心。”

　　“是嗎？”宋無道一頓：“那明天早上還給你做。”

　　“你手都成這樣了還做個屁，我來做早餐吧。”

　　渺渺兇他。

　　宋無道繼續他的綠茶語錄，他抿抿薄唇，神情傷痛又隱忍：“原來我受傷的時候，你也會緊張我的嗎？”

　　“……”

　　如果這不是大哥，如果大哥不是受了傷，渺渺想罵人了。

　　這都什麼鬼。

　　“我什麼時候不緊張你了？”妹妹疑惑。

　　“你更在意別人，我覺得你不在乎我了。”

　　宋無道很少示弱，他受到的教育就是他是長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以前談女朋友的時候就不愛跟她說生活上的苦惱難處，於是在女朋友眼中，他便是無所不能的避風巷，這也變相導致了他落下殘疾後跌落神壇，她無縫接軌為了討好新歡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她也覺得他不會受傷。

　　他後來性情越來越淡漠，系統說他太適合執行艱巨任務了，吃多大苦頭也不當回事。

　　如果沒有白澤點撥，他是不會這般示弱的。

　　宋無道這番話無甚含金量，也不高明，隻是他的確沒在家人面前示弱過——硬漢委屈，尤其招人憐愛，渺渺一下子心軟得被勾起了愧疚感——是真的嗎？她真的忽略了大哥？

　　是真是假，不重要了，渺渺隻想大哥開心起來。

　　她拉起大哥沒受傷的那隻手，依賴地晃了晃，壓下羞恥心說道：“我肯定在乎你呀，大哥就是最重要的。”

　　上高中後，渺渺就不愛跟哥哥們撒嬌了。

　　畢竟上高中就是成熟的女人了嘛，得有大姐姐的樣子。

　　宋無道好久沒享受到妹妹的甜言蜜語，聽著熨貼極了。

　　怎麼說呢？

　　總之就是爽，非常的爽。

　　甜甜軟軟的嗓音依賴地說著他最重要，讓宋無道一下子想起妹妹要上幼稚園的第一天，也是這樣抱住他的腰哭著說不要離開大哥，要大哥陪她一起去幼稚園……

　　雖然過兩天後，渺渺就成了幼稚園裡最受歡迎的孩子王，樂不思蜀了。

　　那是後話。

　　被小小軟軟的妹妹依賴著就是最爽的，真恨不得能把她揣懷裡就走。

　　沉迷在甜言蜜語的宋無道沒注意到自己冷著一張憂鬱的俊臉，他不笑的時候眉眼格外嚴肅，彷佛風霜落滿眼睫，掩去懾人光華。渺渺牽著他的手說了幾句軟話，她沒看出大哥已然爽到飛起，她以為大哥真不開心了，哄不好的那種，再看到他受傷的手臂……

　　“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嘛……”

　　說盡好話也沒辦法讓哥哥開心起來的渺渺冒出哭腔，當她哽咽了一下之後，便努力將哭聲咽回去，隻是委屈仍在每個字裡頭滿溢而出：“我真的很擔心你，就算不開心，你罵我訓我都好，你快處理一下傷口啊。”

　　妹妹的哭聲把原本暗爽著的悶騷大哥震懾住了。

　　——不是，他完全沒想過會弄哭她呀！

　　宋無道一下子慌了神。

　　“我沒不開心，我就是想讓你擔心我一下，我這傷口不疼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確不痛，他伸手去扒拉一下自己的傷口。

　　原本隻是一條縫的傷處，被他扒拉得翻開見到裡面的鮮紅切面。

　　“……”

　　看到這一幕的渺渺心態也跟著崩了。

　　“……大哥你幹嘛啊，你還扒拉它！”

　　宋無道沒覺得這有多疼，然而作為旁觀者的渺渺感同身受的疼得要倒抽一口涼氣。適逢這時，她手機震動了一下，這種時刻她原本是會直接忽略的，隻是想到可能會讀取到大哥的心聲，才抓起手機看了眼。

　　不看則矣，一看上頭。

　　是小金的心聲。

　　《小金》

　　[主人真是威武霸氣，被三千年劍修砍中傷口換我要疼得神魂分離，主人卻能一臉輕松地碰觸它，還將它翻開來，這是何等睥睨天下的鐵血修者？能認宋尊者為主人，真是我的榮幸。]

　　“……”

　　渺渺大腦嗡的一聲，她不明白大哥為什麼要這麼不愛惜自己，是她哪裡沒做好嗎？各種想法紛沓而至，堵在她的胸口處，呼吸不暢，憋得眼淚止不住了。

　　她低下頭，攥緊睡裙裙角，把精致好看的睡衣抓得皺成一團，斷斷續續地說著氣話：“你幹嗎啊，我哪有不在乎大哥，大哥對我最重要了，我好氣你這樣對自己……”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哭聲裡滿是難過。

　　渺渺根本不想哭。

　　她覺得這麼大的人還哭，簡直丟臉死了。

　　她隻想據理力爭說服大哥。

　　然而情緒上頭卻連話都說不好，想憋住的結果是讓自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圓臉泛得通紅，眼睫掛著淚，既氣又急。

　　“我錯了，渺渺，你別哭了好不好。”

　　那滾燙圓潤的淚珠落在睡裙上，也砸在宋無道的心頭上，他這會才發現自己玩脫了——怎麼就把妹妹弄哭了呢？他證明自己的傷口不痛也不管用，妹妹壓根不信他，可有劍氣落在其中的傷口確實一時半會愈合不了，去醫院看更解釋不清：“我真的錯了，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該嚇唬你……”

　　“你嚇唬我？”

　　渺渺瞥他。

　　她一眨巴眼睛，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就想讓你關心一下我……”宋無道聲氣微弱了下來。

　　“我哪兒不關心你了，”渺渺氣死：“你想你就說啊，三哥巔峰賽九連跪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會安慰他，你有什麼我會不安慰你？用得著把傷口放著不管，你剛才還把傷口的肉翻出來，疼不死你！”

　　“我錯了。”

　　在認錯方面，宋無道的詞匯儲備無比貧瘠。

　　也許這是報應吧。

　　以往有人背叛他，他也從來不聽道歉與認錯，殺了完了。

　　“你別哭了好不好？”

　　隻要妹妹不難過了，就是讓宋無道跪下來磕頭他也願意，畢竟是他先做錯的。

　　“我沒哭！”

　　眼眶跟鼻尖全紅了的渺渺對他刷了個超兇的表情。

　　兇沒超過三秒，淚珠又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