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嘴子美人

第2章

難不成,這成了親,還能讓人力氣變大……

我很快被人救了上來,但是也確實遭了罪,嗆了好幾口水。

四面八方湧過來的水讓我下意識閉上了眼,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岸上。

我躺在救人者的懷中,入眼的是對方灰色的僧袍,因下水救我微微扯開的領口,以及滴水的黑色長發。

不是,等等,和尚哪來的頭發?

7

供香客臨時休息的廂房裡,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被聽見。

打破沉默的,是跟在謝清宣身邊那個名叫小九的小童。

「謝小姐,您身體可有不適?」

身體沒不適,心裡有不適。

紀百靈啊紀百靈,你說你怎麼就沒忍住呢。

明知那趙凝說不過就上手,激她作甚。

扯頭花還就急在這一時了?就不能等到回京之後?

還有那見我一落水轉身就跑的趙凝。

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但是說來說去,還是怪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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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興奮,竟然將我人是在白馬寺並且即將跟未來夫君第一次會面這茬給丟到了腦後。

「沒……沒有,我並沒有什麼大礙。說來也……也是巧,我剛剛落水,世子就到了,哈……哈哈哈。」

回話的仍是小九。

「不巧,我跟世子早就到了。」

早就到了?

「什,什麼時候?」

「唔……應該是紀小姐你說那位夫人累壞了幾匹馬的時候吧。」

「……」

那豈不是差不多都聽到了?

尷尬,自打記事起就沒有過的尷尬。

8

回城的馬車裡,我跟謝清宣各坐一邊。

他是不會說,我是不知道說什麼。

想我紀百靈從會說話起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相對無言。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此刻啞巴的不是他謝清宣,而是我。

回京出發前,小九找到了我。

小九面帶羞澀,說出來的話可是一點也不羞澀。

「是這樣的,本來接到世子被賜婚的消息,我們本也是打算這兩天回去的。」

「世子的意思是,剛好您今天來了,我們就坐您的馬車一道回去,省得再叫府裡的人來接。」

「紀小姐,可否捎上我家世子跟我一程?」

不成,一點也不成。

那偌大的國公府,還差接你們回家的一輛馬車了?

你們心疼家裡的下人,不願意讓他們折騰,那誰來心疼心疼我啊。

我隻想在回京路上獨自一人消化那難得的尷尬啊。

「成,怎麼不成。我跟世子本就被賜了婚,坐我的馬車回京,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打破馬車裡的沉默的,依舊是小九。

「紀小姐,我整日跟在世子身邊,都沒有什麼人說話,這好不容易碰到了有人能跟我說話,您可不要嫌棄我話多。」

你話再多,還能多過我?

自小跟在身邊的丫鬟,這麼多年第一次跟我產生了默契。

「不會,你話再多,也多不過我們家小姐。」

「……」

「……」

接下來的路程,完全是小九的主場。

「聽聞這京城中繁華無比,小吃能連吃三天都不重樣?」

這倒是不至於,三天是有點誇張,兩天差不多吧。

「紀小姐身上的衣裳真好看,這京城中的姑娘人人都穿這麼好看的衣裳嗎?」

那可不是,我的衣裳乃是出自錦繡樓首席繡娘之手,那人心高氣傲,尋常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我是棄嬰,被世子在山門口撿到,自小跟著世子在廟裡長大。」

哦,那你身世還真有點可憐……

「紀小姐,這京城中的世家小姐們都像紀小姐這般能言善辯嗎?」

「……」

停下來的馬車救了我,看著不遠處鎮國公府的大門,我長舒了一口氣。

我總算是體會到了,我在小九這個年紀,爹娘的無語。

這小孩子,問題怎麼那麼多。

至於謝清宣,這一路除了偶爾給一直巴巴就沒停過的小九倒茶外,全程並沒有什麼表示。

這人怎麼說呢……

他撿到小九的時候,自己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吧。

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將人拉扯大。

嗯,還挺有愛心的。

9

聽完我在白馬寺的遭遇,爹娘是呼天搶地。

「現在這親還沒定,聘也沒下,這謝世子要是去跟陛下說,想要退了這門親事可怎麼辦。」

兩人愁得一晚沒睡,爹更是放話說要狠狠參那趙凝的夫家跟娘家一本。

不過還沒等他行動,趙凝的夫君徐顯祖就出了事。

他為爭奪花魁,在青樓跟人大打出手。

也不知道是失手,還是一時火氣上了頭,將跟他起了爭執的紈绔直接從樓上推了下去。

那紈绔三代單傳,眼看著自己家的獨苗下半輩子就那麼癱在了床上,家人直接將事情捅到了御前。

養不教父之過,父不在嶽父頂著。

不僅那徐顯祖被撸了官職,連帶著左將軍都受了牽連,被罰在家中思過。

爹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泄,隻能把書房桌案上的盆景當成那兩人,每日下值後,對著罵。

娘則是讓人注意著鎮國公府的風吹草動,生怕他謝清宣出門去皇宮找陛下退親。

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終於在五天之後,終結於鎮國公府遞過來的一封帖子。

「什麼,那謝世子邀請咱們靈靈去茶樓喝茶?」

剛到家的爹,從激動得已經神神道道的娘那裡聽聞消息,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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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世子好啊,謝世子好啊,此子以後必成大器。」

此子日後能不能成大器我是不知道,但是我被那兩人的陣仗嚇得差點背過氣。

赴會當天,雞剛叫,這兩人就趁著天還沒亮摸到了我的閨房。

一人白色寢衣,一人黑色寢衣。迷迷糊糊間,我以為自己見到了來自地府的兩位無常。

「靈啊,起來吧。」

「起來吧,靈啊。」

嗯,一說話,更像了。

折騰了兩個時辰,叮囑了不下二十遍此行我定要好好表現,一改之前在謝清宣那裡留下的壞印象後,我終於坐在了馬車上。

跟我一起的,還有我的爹娘。

「爹,你不要上朝的嗎。」

「不上,看不到你跟那謝世子成功接頭,爹總覺得心慌。」

「……」

10

謝清宣這次並沒有帶著那個名叫小九的小童,而是在面前放了一摞紙跟一支筆。

脫掉那一身青色僧袍的謝清宣,看起來甚是賞心悅目。

不,準確地說,是比我見過的那些世家公子都更賞心悅目。

先不論個人能力,單憑他這個長相與家世,如果他不是個啞巴,如果他自小在京中長大,愛慕他的千金小姐們,定如過江之鯽,這婚事也萬萬落不到我的身上。

不過這人生嘛,誰還沒有點缺憾呢。

人無完人,就好比我,一瞅能讓人一眼萬年,一張嘴狗憎人嫌。

一這麼想,我倒是生出了點惺惺相惜之意。

「世子既然今日邀約,想必是有話要跟我說,巧了,我也有話想要跟世子說。」

謝清宣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點了點頭,拿起了手中的筆。

【請。】

我拿過他推過來的紙,忍不住心中感嘆。

這人長得好,寫的字也好看。

「不知世子這幾日可有差人打探過我……」

「我這人,平日裡話可能有點多……不,不能說有點,是超級多。你知道有個詞叫碎嘴子吧,嗯,說的就是我。」

與其日後惹他生厭,不如現在就自曝缺點。

萬一日後他謝清宣真的後悔娶了我,我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跟他說:「怎麼,當初我可說得清清楚楚,現在嫌棄我是個碎嘴子,早幹嗎去了。」

謝清宣沒有動筆,而是輕輕點了下頭,示意我繼續。

我將從小到大自己做過的事情挑了幾件典型事跡講述了一遍,其中關於趙凝的部分更是重點。

「……所以,你那日見那趙凝將我推進池中,便是因為她之前對我懷恨在心,想要嘲諷我結果被我氣得跳腳。」

說話期間,我也沒忘記觀察謝清宣。

不過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在佛廟裡待久了,連表情都如那雕像一般,從始至終一直沒什麼表情地盯著我。

反倒是我,在他的直視下,好幾次卡了殼。

「我就是這樣話多嘴碎,有時候還得理不饒人的人。世子如果覺得不妥,想要退婚,雖說是難了點,但是我們兩家一起使勁兒,相信也不是沒有辦法。」

謝清宣思索了片刻,再次拿起了筆。

在看清那紙上寫的【為何要退】四個字後,詫異的人變成了我。

不退?

「那你將我叫來是何意?」

說實話,雖說爹娘對我跟謝清宣這次的會面抱有希望,但是我本人卻並不這麼想。

隻不過是看那兩人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不想再讓他們因為我的揣測而再夜不能寐。

可以說,我今天是抱著謝清宣會反悔的念頭來的。

不過現在——

「那世子今日邀我來是何意?」

【喝茶。】

就隻是喝茶?

似乎是被我臉上的表情愉悅到,他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動筆。

【紀姑娘,真性情,很好。】

真性情?還很好?

嗯,確實很好,我現在相信我爹說的了。

能穿透過我的碎嘴子看到我的內在美,此子日後定成大器。

既然說開了,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兩人分外和諧,雖然都是我問他寫。

很久沒有人願意這麼配合我了,欣喜自然是難免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感染,謝清宣臉上也一直掛著笑。

一不小心說得有點多,等我反應過來,太陽已經快要落山,而爹娘……還在家等我。

告別了謝清宣,回到家,果然,一見到我,兩人就眼巴巴地圍了上來。

從我這裡知道謝清宣並沒有什麼退婚之意,反倒還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我爹激動得直呼要給老家寫信,告訴祖母跟大伯,我終於要嫁出去了的好消息。

娘更直接:「既然如此,那他可曾說何時交換庚帖,何時來下聘,婚期定在何時?」

我:「……」

這幾年因為我嫁不出去這事兒,可把你倆憋壞了是吧。

看兩人如同回光返照似的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我心底也冒出了一個念頭。

雖說我跟謝清宣是陛下亂點鴛鴦譜,但是這亂點的,還挺好的……

本以為這謝清宣自小跟佛祖相伴,必然是一個冷清的人,但是沒想到做的事情卻格外妥帖。

每次碰面,對於我的碎嘴子,他從沒有露出什麼不耐煩的表情。

有的時候看我說話說多了,還會貼心地將茶盞推到我面前,示意我喝口水繼續說。

對於我的話,也是句句都有回應,即使有時候隻是點一下頭或者一個表情。

他不僅時常邀請我外出遊玩,還隔三差五給我家裡送東西。

其中包括,我娘一直求而不得的名家繡品、朱釵手串,我爹喜歡的名砚孤本、山水字畫,我隨口提起的小吃點心……

貼心的程度,連爹娘都心裡犯怵。

「靈啊,你實話告訴爹娘,你是不是給那謝世子下什麼蠱了?」

下什麼蠱。

明明是此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日後必成大器。

11

不得不說,這是我自打及笄以來,過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如果沒有發生被人擄走的事兒,我想我會更舒心。

那日,我提前去謝清宣預訂好的包間裡等他,結果剛進門就被人掩住了口鼻。

再睜眼,人已經換了地方,被人捆了起來,丟在了一間……貌似是柴房的地方。

面前的徐顯祖一臉猙獰。

「紀小姐,我聽聞你近來日子過得不錯啊。」

「也就那樣,也就那樣。」

「紀小姐不妨猜一猜,你現在在哪裡。」